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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八只眼睛一起望向李鸣,等着他做下结论。
一时间,李鸣只觉得眼前一切既荒唐又好笑。
习惯,多么可怕的东西。他坚守不违的人生计划表将一群人全圈进了这张表里,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眼前的局面又将如何演变下去?
或许会有另外一个人来顶替,他们很快又会被另一个新的准则所支配,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可是现在,他们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老大,」赵鹏催促道:「你觉得呢?」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李鸣做了相同的结论。「把你们构思的试验品各交五份上来,每个人都上来取一份别人的试验品,王雪兰回去自己做试验,至于你们其他人则各自想办法,下次会议再将试验结果提出来讨论。好,散会。」
「耶!」柳秋丰把每位同事试做出来的产品各卷一包带走,急匆匆地往外跑。「让开让开,我约了女朋友看八点半的电影,现在赶去正好。」
「急个屁,电影院离公司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你还怕迟到?」赵鹏还故意拦他的路。没办法,他孤家寡人一个,嫉妒嘛!
李鸣看着他们闹,脑袋里一片嗡嗡乱响。
他是不是应该觉得很骄傲?瞧,他把一问公司领导得多好,就算他的世界完全颠覆了,他们也不会跟着改变。
轻轻地,他笑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痛楚在心底蔓延。
李鸣拎着一大包卫生棉回到家,屋子里已经没有灯光了;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他习惯九点熄灯,进书房看看书,然后回卧室,偶尔听魏绣蓉说一些今天发生的事,但因为她也不是个碎嘴的人,所以他们常常直接倒床睡觉。
他们夫妻俩能够交谈的共同话题并不多,毕竟,他们不论人生观、学经历、工作、背景……都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出生在同一个村子里吧!云林老家是他们最常聊的话题。
以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的工作太复杂,能够完全了解的人实在不多。所以他也没指望魏绣蓉了解,或者给他帮助,那对她而言太困难了。
可是现在……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他想谈话,哪怕对象是条狗也好,他想咆哮吼出心底的郁闷、不平、失措和痛苦。
三十几年了,他一直掌握得好好的人生为什么会突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一道昏黄的灯光突然从黑暗的屋子里流泄出来,魏绣蓉恬淡的面容出现在大门口。
「怎么了?一直站在外头不进来?」
他浑身打了个哆嗉,感觉快要灭顶的生命在一瞬间被拉扯了一下。
「我……没事。」他轻叹口气,摇摇头。
「那进来吧!」她敞开大门,接过他手中的公事包,和那一大袋各式各样的卫生棉试验品。
李鸣不时地拎一大袋卫生棉回家她是知道的,虽然不清楚他为何喜欢帮忙买这些东西,很多男人都挺忌讳的,可反正那是女人家的必备用品,老公乐意提供,她自然也就快乐地使用。
魏绣蓉哪里知道,李鸣根本是拿她来实验,他就看老婆用哪一种多,就知道老婆爱的是什么款式、什么质材的卫生棉。
李鸣走进客厅,发现厨房还亮着灯,原来刚才屋子不是全黑的,她一直在厨房里等着他。
一股暖意轻轻地拂去了他心底的沉郁,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
魏绣蓉先回房把东西放下,再回到客厅,有些奇怪,李鸣居然就呆站在原地,没动,更没去开灯。
她转身开了灯,再来到他身边。「吃过饭了吗?」
「还没。」他说。老夫老妻了,也真的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谈,生活间最多的就是吃喝拉撒睡。更何况他从来也不是个浪漫的男人,所以他们的婚姻生活就这么一直平平淡淡地过了下来。
难为魏绣蓉也不在意日子的无趣,总是尽力配合他。
「我猜也是。不过很晚了,这时候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肠胃负担很大,所以我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我现在先去把它热一热,你等会儿。」
「好。」他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
他有巨额的保险,也有不少财产,可她个性迷糊,一个寡妇抱着大笔金钱,那不等同抱着一颗大炸弹一样危险?
也许他应该趁着生命的最后一刻,教会她一些做人处事之道,以免她在这现实的社会吃了大亏。
他跟着走进厨房,看见餐桌上东一瓶酱油、西一罐盐,顺手将它们归回原位。
魏绣蓉看见他的动作,轻吐了吐舌,她就是这么大剌剌的性子,总是忙着东边的事,就忘了西边的活儿,难为李鸣总在后头给她收拾善后,这个家才能保持窗明几净的程度。
不过幸亏他只是默默地做,不会在她耳边碎碎念,要求她跟着他的标准走,否则不必六年,他们结婚六个月,她恐怕就受不了要离婚了。
想一想,真是傻人有傻福。她一辈子迷迷糊糊.才相亲一次就给她瞎蒙到一个好老公,人品好、相貌佳、赚钱也多,还会做家事,简直堪称超完美男人。
她热好粥,送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喔!我刚煮完粥,忘了把东西放回去。」
「没关系。」他接过一大碗的皮蛋瘦肉粥,拿起汤匙,想着要怎么开口教她做人处事的道理。
就见她挪坐到他身边,执起针线盒,慢慢缝起一条裤子。
他越看那条裤子、越像……呃,这不是下午他们太过激情时不小心址坏的那一条吗?他白皙俊脸闪过一抹红,赶紧低头喝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默默喝粥、一个低头补裤子,厨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但奇特的是,这宁静却不会使人觉得沉闷,淡淡的祥和气氛围绕着两人,一点一滴涤去人心底最深沉的污垢。
李鸣喝完一大碗粥,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如果早上的意外令他几乎崩溃,魏绣蓉恬淡的笑容就是最好的黏着剂,完美地将他散裂的神智贴合起来。
当然,破碎的东西即便再度黏合,仍有疤痕留下。
但起码他没再那么难受。
他深吸口气,让理智逐渐回笼,开口:「绣蓉,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妳要做些什么?」
「嗯?」她眨眨眼,停下缝裤子的手。「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呃,早上公司有个员工,突然意外死了,我去他家里慰问了一下,看见他家里孤儿寡母的,一片愁云惨雾,所以……随口问问。」他说了一个蹩脚的谎言。
但她没有听出来,她一向很信任他,近乎崇拜的地步。
「我……应该会回老家吧!你放心,不管怎样,爸妈我都会照顾到底的。」
傻丫头,他父母几十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相信他父母熬得过去的。何况李家也不只他一个儿子,他还有其他兄弟可以帮忙照顾父母,所以他并不会太担心他们。
让他完全放不下心的是她,个性迷糊又没心眼,现在是有他罩着,所以衣食无忧,倘若他有个万一,他怕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她。
「除了照顾爸妈外,妳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生活?比如回学校读书之类的,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嘛!再不然就去外头工作,累积一些人生经验。或者再找个人嫁、生儿育女……」
「哇!」她用力地搔搔头,傻笑起来。「那么复杂的东西,我哪里想得到?」
他快晕倒了。就知道她简单的脑子里装不下太多东西,所以他才要她想啊!结果,她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放弃了。
「唉呀!」魏绣蓉倒反过来安慰他。「鸣哥,你何必想那么多?人生的事谁能完全预料得到?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一架飞机从天上掉下来,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做对鬼夫妻了,哪有这么多事好烦?」
这是在讽刺他这个凡事预做计划,件件照表办事的人吗?
她没那个意思。可这真的很讽刺,他活了三十几年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掌握得很好,偏偏一个胃癌打坏一切。
是他想太多,所以上天特地警告他?
他已经厘不清那中间的丝丝缕缕了。如今他只知一件事——人算不如天算。
第三章
一清早,李鸣眼睛都还没睁开,一张脸孔就闪过他的脑海。
龙依,那个恶劣到一脚踹他下十二楼的女人,听她说自己是个逃亡专家,专门帮人摆脱困境。
他现在这种景况,应该也算困境的一种吧!或许她真会有办法帮助他解决这个麻烦。
他猛地跳下床,不小心动到盖在身上的薄被,同时,他也忘了那条被子并不属于他一个人。它同样也卷在魏绣蓉身上。
他莽撞的动作让她一股脑儿摔下了床。
「唉哟!」她抚着臀部惨嚎。
「绣蓉。」他歉疚地扶起她。「对不起,我应该小心点。」
「还好啦!地毯很厚,不过……」呜,她的小屁屁撞到昨晚不小心掉在地毯上的梳子了,好痛。这时候就很后悔,她没有李鸣那种东西一用完就归回原位的好习惯。
通常,如果她没有在第一瞬间发现东西落在地上,她会选择忽略,等到下回有需要时再来找。
现在看来,这习惯真的不太好。
「真的还好吗?」他看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妳起来我看看。」
她拚命摇头,这么丢脸的伤她才不要让他看见。
「乖,绣蓉,如果妳受伤了,我也可以帮妳搽药。」他的手试着抚向她的伤口。
「哇。」她痛得跳起来。
他摸到一手的黏湿,仔细一看,她裤子外竟出现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这卧室的地毯是他特选的,又软又轻,赤着脚踩在上头甚至有一种踏在云端的的错觉,没道理会把人摔得如此凄惨啊!除非……他看到凶器了,一把「锐利」的尖尾梳。
而会这样乱丢梳子的只有一个人;她正捧着她可怜的小屁屁在那里委屈地扁着嘴,眼里还闪着泪花。
所以说,他怎么放心独留她一人在人间?
虽然他会留下大笔遗产给她,但依她的迷糊性子,钱财带给她的将不会是保障,反而是威胁,很可能引来有心人士觊觎这笔财产。
「我昨晚梳头发的时候,梳着梳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它突然就飞出去了,我又找不到,所以……我本来想睡醒再来找的。」她俏脸一片通红,也不知道是痛红的,还是惭愧红的。
「我知道。妳先过来,伤在那地方,妳自己也没办法上药,还是让我帮妳看看吧!」他对她招招手。
「噢!」她扁着嘴,半蹦半跳到他面前,顺着他的手势趴在床上。
他伸手拉下她的睡裤,看到意料之中的雪白臀峰。她不习惯穿内衣裤睡觉,婚前她甚至是裸睡的,后来他发现她很会踢被子,又裸睡,夜里很容易感冒,劝了她将近一年,想尽办法给她买最舒适透气的睡衣,才总算改掉她裸睡的习惯。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内衣裤,尽管很多美女纷纷出书宣告,想要维持一流的好身材,忍受拘束是一定要的,她还是完全不当一回事。
照她的说法是,既然时间一到,任何塑身内衣裤都抵抗不了地心引力对人体的影响,又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偏偏他老婆是懒中之最。
可他就是觉得她可爱,虽然没有丰满的胸部、挺立的翘臀、柳枝似的细腰,但她天真得可爱、纯朴得可爱、更贴心得可爱。
而此刻,她雪白的臀峰上正排列着一行整齐的印痕,微微渗出点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