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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她腹中塞着棉花布包,可旁人腹中却是皇上嫡亲的骨肉,高凌曦就恨不得抖落出来。可她到底还是明白的。没有高高隆起的腹部,或许连带着皇恩都没有了。这样的后果,令她害怕更令她心痛。
“怎么样?”金沛姿拉住匆匆返回的荟澜,连忙就问。
荟澜眸子一转,正经道:“娘娘您猜的一点不错,皇上果然去了慧贵妃娘娘那里。到这会儿还不曾走出来呢。”
“我就说么,什么事儿能逃过皇上的眼睛啊。”金沛姿没有往下说,只是从容一笑。
“奴婢怎么觉着糊涂了。”荟澜不解道:“慧贵妃娘娘才回宫不久,皇上就匆匆忙忙的过去瞧了。暂且不说别的,光是慧贵妃娘娘一身的酒气,皇上亦不可能察觉不到啊。可奴婢让人盯着,只说储秀宫里很安静,没传出什么旨意来。
难道说,皇上明知道慧贵妃娘娘酗酒伤胎也不怪罪,这未免……奴婢还从未见过,有皇嗣不如贵妃要紧的奇景呢。”
“你这丫头,哪儿那么多细碎话啊。”金沛姿不悦的斥道:“你当慧贵妃是空有一张狐媚脸的寻常妃子么?她敢喝下那整整半坛子的马奶酒,就一定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或者说,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一手所为的把戏,目的就是引君入瓮。瞧着吧,有好戏看呢。”
荟澜一惊,脸色唰的淡白下来:“知晓慧贵妃饮酒的除了皇上,只剩下娘娘您与海贵人了。倘若真如您所言,是贵妃有心,那么她要请君入瓮,该不会是冲着您下手吧?再有,那海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您没有心思与贵妃抗衡,她也可以将祸事推到您身上啊,娘娘看来咱们必然得想出好对策,防着点。”
金沛姿不以为然,淡漠的抿了抿唇。“你是好心,可惜眼睛还不够毒不够亮。你以为,凭我还是海贵人,就值得贵妃这样大动干戈,担风险么?恐怕她所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
唇瓣轻轻一碰,金沛姿瞧见小陆子领着薛贵宁走了进来。脸上的忧色瞬间泯灭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欣喜与惊讶:“薛公公怎么这会儿踩着雪过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薛贵宁一个千儿打下来,规矩的行了礼才道:“嘉嫔娘娘,皇后娘娘说是请您往长春宫走一遭。因着雪后路滑的缘故,特意让奴才备了肩舆来,妥妥当当的接娘娘您过去。”
“皇后娘娘顾虑周全,真是臣妾的福气。”金沛姿少不得客套一句,她心里清楚,皇后必然是对慧贵妃失踪之事起了疑心。因话是荟澜去传的,所以自己知情,避无可避得面见皇后说个清楚才行。
何况皇后连肩舆都备妥当了,也就是告诉自己,别想着能推脱。“既然如此,那请公公稍候片刻,容臣妾换一身得体的衣裳,以免失了体统。”金沛姿端然起身,含笑对小陆子道:“招呼公公喝盏热茶驱驱寒气,本宫稍后就到。”
“嘉嫔娘娘客气了,奴才外头候着就是。”薛贵宁替皇后办事,不敢彰显半分高傲。对待妃嫔小主们也素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说,这嘉嫔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近人,实在犯不着得罪。这么想着,薛贵宁脸上的笑意便更客气了几分。
“就拿那一套茜色暗花藤纹的旗装就好,去皇后的长春宫实在不必太惹眼。”金沛姿总觉得很奇怪,按常理来说,皇后不是急躁的性子。可实际上,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啊,自己才回寝宫喝了盏热茶。
皇后就已经按耐不住性子了,莫非原本就看出端倪来了?
这可真是让金沛姿犯难了。原本慧贵妃的事儿,实在与她无关。是真有孕还是假装有孕,根本也碍不着自己的事儿。可若是当着皇后的面儿不说实话,皇后没数倒无所谓了,有数的话,恐怕自己算是绕到里面去了。
一时间没了主意,金沛姿看着为自己更衣的荟澜,两难道:“皇后与慧贵妃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偏是要二者择其一,荟澜,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打节斜飞防不测
荟澜替嘉嫔整理好了衣裳,确保没有一丝褶皱或是不整齐的地方,才幽然一笑:“娘娘,您都不知道当如何是好,更何况是奴婢。但奴婢斗胆揣测皇后娘娘的心意,必然还是希望六宫和睦。”
金沛姿闻言,总算是露出了笑意:“当精伶的时候精伶,荟澜,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脸颊微微一红,荟澜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娘娘,奴婢也是希望您好。旁人的心思,奴婢或许不知,可您待皇上的心思,奴婢是日日看在眼里。您心里有皇上,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
稍微摆了摆头,耳上挂着的垂珠坠子便窸窸窣窣的响动起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即便我有心,也要皇上有意才好。否则,我宁肯披蓑戴笠,继续等下去。”
“罢了,娘娘,咱们不说这个了。薛公公还在外头候着呢。”荟澜劝不住嘉嫔,亦只好收声。其实皇上已经册封了嫔位,足以说明他还是在意娘娘的。
“走吧。”金沛姿点一点头:“不可让皇后娘娘久等。”
兰昕从锦澜手里接过一颗黄灿灿的枇杷,捏着底儿剩下一点未曾剥去的果皮,缓慢的搁在口里嚼了几下。“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么鲜美的枇杷,难为内务府的奴才这样有心思了。”
锦澜笑道:“皇后娘娘肯吃上一颗,便是奴才们的荣幸了。他们哪敢不尽心呢。”
“可不是么。”索澜也来凑趣儿:“方才朵澜妹妹才从内务府回来,带了好些顶好的毛皮来。什么墨狐的、紫貂的,足足有十来张,说是给皇后娘娘做越冬衣裳的风毛是最好不过了。”
“那么好的皮毛,剪碎了裁成一小条做成风毛倒也可惜。”兰昕揉了揉眉头,微笑道:“那会儿咱们旗人还没入关的时候,越冬不就是靠狩猎得来的皮毛制成衣裳么。漫说是极品的墨狐、紫貂了,就是寻常的虎豹豺狼的皮毛也都物尽其用。绝不浪费。
唯有咱们的老祖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得来的。周旋于猛兽之间,轻则受伤流血,重则性命难保,谁还会将这样贵重的东西奢靡浪费掉。现在却不同了,本宫从未见过真正的墨狐,见到的,不过是一张经过极其复杂的手工,处理好的一张精美昂贵的皮毛罢了。”
锦澜与索澜均是没了声音,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兰昕吸了一口气,温和笑道:“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这么着吧,你们也尽管挑上一张阖眼的,着人做一件好衣裳来穿,能御寒就是最好不过的了,省的浪费了东西。”
“多谢皇后娘娘。”锦澜与索澜乖巧的道谢,心里均钦佩皇后的淡然。无论是金银美玉,还是这样稀罕的物件儿,从来都不能经过她的心,甚至晃不了她的眼。
能看淡荣华富贵的人,必然能舍下旁人舍不下的东西。这也正是皇后与后宫其余宫嫔最不同的地方。
朵澜笑呵呵的走进来,领着嘉嫔与荟澜,恭敬的朝皇后福了福身:“娘娘,嘉嫔娘娘到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金沛姿与荟澜一前一后的向皇后行礼。礼毕,二人均没有动弹,直到皇后吩咐锦澜看座,金沛姿才站直身子示意荟澜退下去。
“这么冷的天儿,难为你还来走这一遭。”兰昕语含关怀,明眸浅笑:“正好本宫才让锦澜熬了些姜茶,驱寒是最有效的。”
锦澜闻言,连忙吩咐小宫婢去端。
而索澜则轻巧的朝皇后一福,随在荟澜之后,慢步退了下去。
“不知皇后娘娘吩咐臣妾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金沛姿落座,恭敬而谦和的问道。
兰昕睨了她一眼,不缓不慢道:“慧贵妃到底为何失踪,人又怎么会去了永和宫。本宫心里好奇,搁藏不住,总得问问才能安心。想来这事儿唯有你与海贵人最清楚。但本宫习惯了与你说话,心里一急,就吩咐了薛贵宁将你接来。”
金沛姿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压制住胸口明显的起伏。果然皇后还是起了疑心了,可她究竟知道多少呢?是为了给自己一次显示忠心的机会才这样问,还是根本就不知内情,仅仅信任自己才开口问……
真就是拿不定主意了,可金沛姿依然得保持着十足的顺从,警惕而又极为温和的说道:“臣妾实在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慧贵妃她失踪,并非是扭伤了脚踝,就近被送往了永和宫疗伤。而是……”
双目对上皇后水亮而深沉的眸子,金沛姿敛息,静心看着她的表情。
“而是什么?”兰昕看着嘉嫔想要坦白,又忧心不已的样子,心里更是奇怪的不行。原本慧贵妃出宫没有人相伴就已经很奇怪了,随后还有人交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来长春宫,说慧贵妃失踪了,可谓诡异。
现在,就连一向对自己知无不言的嘉嫔也吞吞吐吐起来,莫非这慧贵妃身上还真就是大有文章?“本宫面前,嘉嫔你有什么顾虑?”
“臣妾不敢。”金沛姿微微转动了隐晦的眸子,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如旧的平静:“臣妾只是怕说出来了,让皇后娘娘担心。其实慧贵妃她之所以一个人走出宫来,不过是因为与皇上龃龉,心绪不佳。捎带着,还喝了些马奶酒……”
兰昕微微一愣,她没料到慧贵妃会与皇上龃龉,这可是从前未曾有过的事儿啊。“马奶酒?好端端的喝酒做什么,她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着腹中的胎儿不是。”
这也正是金沛姿奇怪的地方:“那一日,慧贵妃娘娘心情不好,顺着御花园走动,来到了避风阁。谁知避风格里竟然有一坛马奶酒,娘娘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可那会儿心里堵得慌,便喝了一些。
正逢臣妾与海贵人也去了避风阁,瞧见这一幕,也是惊讶的不行。海贵人本就是蒙古族的女儿,捧着那马奶酒也啄饮了不少。臣妾苦劝无效,唯有先将两人送回就近的永和宫。”说到此处,金沛姿一脸的苦涩。
“娘娘,臣妾原本是想来长春宫知会您始末的。可又怕这事儿传出去了,招致后宫里的议论。毕竟慧贵妃娘娘身怀龙裔,失了分寸事小,可失了体统就……”
兰昕赞同的颔首,道一声不错。随即又示意金沛姿喝姜茶暖暖胃,才接着说道:“你总是顾虑周全,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是想要阻止慧贵妃亦不可能挽回什么。所幸她平安无事,腹中的皇嗣也安然无恙。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走漏消息,本宫也不算失职。”
金沛姿闻听这话,登时脸色大变,慌忙的起身朝皇后跪下:“皇后娘娘,臣妾一时失口,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目光深邃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嘉嫔,兰昕岂会不明白她的用意。“你怕本宫受慧贵妃牵累,遭太后责罚,故而隐瞒不报,亦无可厚非。”
纵然皇后这么说,金沛姿还是忐忑不安:“臣妾斗胆揣测了娘娘的心意,事后还妄图隐瞒,实在是臣妾的过失。可臣妾并没有犯上不敬之心,不过是想着能息事宁人罢了。后宫和睦,皇上才能安心治理朝政,皇后娘娘也能多去阿哥所走动,好好陪一陪小阿哥们,臣妾……”
“你起来吧。”兰昕打断了金沛姿的说话,示意锦澜将她扶起来。
金沛姿诚惶诚恐的站起来,依旧垂首,面色凝重,不敢再与皇后四目相对。
“本宫知道你的性子,沛姿,你坐下,好好听本宫说。”兰昕没有对嘉嫔动怒,也是因为看穿了她的不易。“今日的事,若换做旁人,或许一早便来知会本宫慧贵妃失德。于是本宫就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