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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子“嗻”一声,领着宫人们规矩而恭顺的退去两侧,哈着腰道:“因着雪天路滑,慧贵妃娘娘此时正侯在二道宫门的庑廊下,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锦澜转一转眼珠子,虽然没有明显的轻蔑之色,可还是言语森寒道:“这也难免,王公公实在不必说辞客套。慧贵妃娘娘身怀六甲,不出宫门相迎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索澜稍微屈膝,恭敬道:“娘娘,咱们也里边儿说话吧,外头风凉,看扑着就不好了。”得了皇后的示意,索澜笑吟吟对王喜子道:“劳公公带路吧。”
“嗻。”王喜子又是一个千儿,毕恭毕敬的垂首前面领路。而除了薛贵宁与锦澜等三人,其余的侍卫、内侍监均留在了储秀宫门之外。
“娘娘,皇后来了。”碧澜瞧见了王喜子,激灵的提醒了慧贵妃。
“走,扶着我迎上去。”高凌曦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动作依然慢条斯理的,一点也没有急促的样子。
于是乎,她人还未曾走出庑廊,皇后就已经拐进了廊子下。
“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高凌曦没有松开碧澜的手,只是轻轻浅浅的福了福。不待皇后开口,她便直起了身子:“皇后娘娘,请正殿用茶。”
索澜是不想多口多舌,可瞧见慧贵妃这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心里当真就不舒坦起来。硬生生的含住口里的话,真是憋得她恨不得咬破自己的舌头。
兰昕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含笑道:“本宫本是来瞧你的,让你这样立在风里出迎,倒是让本宫不安心了。”
高凌曦只低头浅笑,缓慢的随在了皇后身边。
入了内寝,兰昕稳稳当当的落座便道:“你就挨着本宫坐吧,毕竟是在你宫里,没有什么上下之分。何况你有着身子,行动不便也总是有的。不必太过拘礼。”说着话,兰昕看了一眼朵澜。“本宫知道慧贵妃你身子一向娇贵,孕中怕多有不适,特意让人顿了些安胎调养的补汤,你尝尝看是否和脾胃。”
朵澜将随身提着的篮子打开,由着碧澜帮手,将汤盅取出来,稳稳当当的搁在慧贵妃面前的小几上。“贵妃娘娘,这汤是奴婢熬制了一夜才得的这一小碗,不曾假手于人,您尝尝看。”
“有劳朵澜姑娘了。”高凌曦接过银质的小汤勺,随意在汤盅里舀了一下,一股扑鼻的药膳香气便涌上来,呛得她险些作呕。
“娘娘,您是不惯这药味儿么?奴婢可是根据曹御医给的十三太保的方子,来熬制的这滋补汤药啊。”朵澜有些委屈,面上瞧着,是生怕慧贵妃不喜欢。而实则却是质疑,慧贵妃竟然不惯安胎药的味道,这未免太奇怪了。
碧澜陪着灿笑,忙不迭的替慧贵妃解围。“朵澜姑姑莫要误会,贵妃娘娘方才刚喝了御药房送来的安胎药,想来是嘴里还有那药味儿呢。”
“是么!”兰昕微微笑道:“那倒是难为你了凌曦,才进了药,八成是喝不出这汤的滋味儿了。不喝也罢。”
朵澜闻言垂下了眼睑,脸色晦暗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黄土:“皇后娘娘,奴婢可是精心熬了一整夜呢,慧贵妃娘娘若不合胃口倒也罢了。尝都没有尝,可惜了这么好的材料。”
锦澜眼眸一紧,轻嗔道:“慧贵妃娘娘才用了安胎药,不喝也就罢了。你怎么敢当着皇后娘娘多口嚼舌,愈发没有规矩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兰昕不言不语,只轻轻抚摸着膝上的织锦缎子。
高凌曦与碧澜飞快的对视一眼,随即婉和的笑了起来,将银勺搁在唇边饮下汤勺里的汤,才啧啧赞道:“朵澜姑娘的手果然是巧,这汤熬得比御药房送来的安胎药好喝多了。”
“真的么?”朵澜死灰一般的眸子,重新燃起了光亮:“慧贵妃娘娘会不会觉得奴婢是换汤不换药了”这汤的滋味儿,大抵与安胎药没有什么不同吧!”
看着朵澜扑闪的眼眸,高凌曦也没多想:“虽说汤和药的滋味儿差不多,可经你的手这么一熬,汤的鲜美包裹了药味儿,倒不觉得那么苦了。”
闻听此言,兰昕等人的面庞均沉了些颜色。
唯独朵澜依旧天真烂漫的问:“慧贵妃娘娘真心觉得,奴婢的汤比那安胎药好喝得多?”
“自然是,本宫岂会诓你。”高凌曦温和的抚慰朵澜,没顾上看旁人的脸色。
却是碧澜,隐隐觉出有什么不对来,可想要提醒慧贵妃已然是来不及了。
兰昕轻咳了一声,眸中冷光一闪,徐徐的说道:“朵澜熬的汤当然比御药房送来的药可口,因为那汤里除了当归,再没有旁的药材了。慧贵妃怎么会觉得这汤味儿与十三太保如出一辙?是恭维的说辞,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喝下御药房送来的安胎药?”
高凌曦一震,眼尾情不自禁的一紧:“皇后娘娘所指何意,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端起皇后高高在上的威严,兰昕敛住从容平和之气,对上高凌曦的眸子,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近日来,宫中盛传慧贵妃成孕还酗酒,不顾自己的身子且还令龙胎犯险。追根究底,原因竟然荒谬至此,说你根本是假孕争宠,这个传闻慧贵妃难道没有耳闻?”
第一百七十八章:莲茎刺惹香腮损
高凌曦早就料到皇后会问,处事间不惊不躁,平和之中透着疑惑:“竟有这样的讹传,若不是皇后娘娘相告,臣妾当真无从知晓。”
幽然一叹,脸上显露了一分骄色,高凌曦婉音缓缓道:“历朝历代,成孕的宫嫔都会沦为众矢之的,臣妾现在正走在这刀尖儿上呢,遭人妒怨也并非臣妾所愿。然而谣言止于智者,皇后娘娘您是有大智慧的凤主,必然不会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吧。”
兰昕不以为意,轻轻舒唇:“本宫还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自然,耳听为虚,可眼见总该为实了吧。贵妃你成孕少说也有两月,近期每日一碗的安胎药是什么滋味,竟也浑然不觉么?”
碧澜闻言抢在慧贵妃开口前跪了下去:“奴婢有罪,还望皇后娘娘责罚。实在是宫里人心难测,奴婢恐怕有人在药里做手脚,并不敢给贵妃娘娘服用。而贵妃娘娘成日里喝的,都是小厨房熬制的滋补汤水。”
“你把这后宫想成是什么地方了?”锦澜苛责的白了碧澜一眼,趾高气昂道:“慧贵妃娘娘身子金贵,所用的补药是皇后娘娘亲旨令内务府采购,分送去御药房的。从煎药、熬药到尝药、送药,都是经过可信之人逐一检验,确保安稳无虞才敢端来储秀宫的。碧澜你这么说,岂非是诬陷皇后娘娘,可知死罪。”
“奴婢不敢,奴婢绝没有半点诬陷皇后娘娘的意思。姑姑饶了奴婢吧。”碧澜知道这么说必然会为自己招致灾祸,可若不这样说,慧贵妃连安胎药的滋味儿也不知道,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责罚自己总比让主子受责要好。
打定主意,碧澜哭腔道:“是奴婢自作聪明,并未曾禀**贵妃娘娘那安胎药被奴婢换成加了些药膳的汤汁儿了。娘娘是首一次有孕,根本不知道安胎药原本该是什么滋味儿。”
锦澜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咄咄逼问碧澜道:“这么说来,将安胎药倒掉是你区区一个奴婢的主意喽。而慧贵妃娘娘根本从来就不知情,也根本从未授意于你?”
“回大姑姑的话,正是如此。”碧澜要紧牙根,不预备改口。
高凌曦眉心微微一动,沉着脸道:“碧澜,你实在无需如此,有皇后娘娘的庇护,本宫这一胎必然能顺利诞下。还不快向皇后娘娘告罪,求娘娘宽恕了你。”
兰昕轻哼一声,铿锵有力道:“碧澜擅自将安胎药倒掉,换上搁了药膳的汤给慧贵妃饮用,究竟是她自己的意图还是旁人的授意,怕是不难看出来。但本宫关心的,并非是一个奴婢的忠心。皇嗣关乎着大清江山的绵延,并不是单凭贵妃三言两语尽可以作数的。”
“那么皇后娘娘,您想如何?”高凌曦温言软语,敛藏尽了凌厉锋芒,如旧时般甜美微笑:“臣妾的话您尽可以不信,难道连御医的话您也不信么?还是,娘娘您不愿再多等上两三月,待臣妾的腹部高高隆起时,一切必然就见分晓。”
“慧贵妃娘娘说笑了,这么等倒是无妨,可架不住奴婢天天掉了那么好的药汤啊。”锦澜语调回旋道:“请曹御医过来一瞧,皇后娘娘能安心平息后宫的流言了,而您也能安安心心的服药了不是么?”
高凌曦缓慢的站起了身子,嘴角微微上翘:“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是宁可信积毁销骨的流言蜚语,也不愿意相信臣妾了?”
“真金不怕火炼,慧贵妃该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兰昕迎上高凌曦平和若水的眸子,不慌不忙道:“本宫也是为贵妃你好,怀孕初期,没有安胎药的稳固,倘若龙胎有什么不妥,本宫与你恐怕都担不了这个干系。锦澜,请曹御医进来。”
看着皇后这个阵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高凌曦有些心慌,虽说揣测皇后是有意想找出暗中为祸之人。可倘若真就顺带手查明自己假孕的真相,那……皇后会守口如瓶么?心还未落定,高凌曦已经看见走进来的曹旭延了。
皇后的母家与曹家是世交,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曹旭延能得皇上看重,也多少是碍于皇后举荐的功劳,当初入府名义上是为三阿哥永璋诊症,可实际上,分明是皇后一早已经扶植可靠之人在身边。这不,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冷汗一瞬间就沁湿了后心,高凌曦却依旧面若桃花,含情一笑:“臣妾成孕,是在太后的慈宁宫晓谕六宫的,皇后娘娘可别忘了,那一日未臣妾请脉的御医,可是贴身伺候了太后数十载的华御医。您不信臣妾也就罢了,回头别让太后多了心。若是弄得太后心情不悦,郁气于胸,臣妾才真真儿就是担不起这罪责呢。”
搬出太后来虚张声势,似乎慧贵妃的伎俩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兰昕正经了脸色,双眼里噙满了深深的惋惜:“慧贵妃不必担心,若是太后怪罪,本宫必当一力承担。后宫悠悠众口若是不堵上,想来太后的烦扰也定会随之加剧。曹御医,你尽管安心替慧贵妃请脉吧。”
“是,皇后娘娘。”曹旭延行罢了礼,恭敬的向慧贵妃告了一声得罪:“贵妃娘娘请安坐,臣必当自己为娘娘请脉,绝不会有差池。”
高凌曦倒吸了一口怨气,虽不情愿可也无畏与皇后撕破脸,只好硬着头皮将玉腕搁在了脉枕上。
曹旭延取了一片洁白的鲛绡,轻轻覆盖在慧贵妃的腕处,稳稳当当的将手搁在了脉上。
这一瞬间,众人均屏住了呼吸,目光直落在曹旭延的五指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连锦澜、索澜这些丫头也觉得额上满是冷汗,惊心动魄的感觉大抵如此吧。
谁都怕曹旭延一开口,就是足以翻天覆地的话。
高凌曦更是眼珠不错的瞪着他,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一句真话来。分明是为皇上分忧,才会把自己逼上这步田地,现下好了,活脱脱的毁在了皇后手里。有些按耐不住了,高凌曦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把了这么久,相信曹御医已经有了结论吧。既然如此,你就当着皇后的面实话实说好了。”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高凌曦怨怼的白了他一眼:“没的在这里瞎耽误功夫。”言外之意则是,既然是假孕,只要皇后敢揭穿,她便也尽数消受了。反正来来去去,都是看皇上的面子,皇上若是要保住自己的名誉,皇家的尊严,将自己发落冷宫,也唯有认倒霉了。
“慧贵妃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