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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啪”的扔下了手里的藤条:“一下而已,你亦掌不住疼,何况永璜。嫡亲的骨肉,竟也下得去手?永璜尚且年幼,启蒙不久,你若力有不逮,本王自可交与旁人教导。亦不用受你之气。”
“四爷。”富察氏怄得眼都红了,生生的摧心却不敢撒泼。含泪道:“妾身会,妾身会教,求您别带走永璜,求您……”
将起身,弘历嫌恶之色稍霁:“永璜乃长子,本王期许甚望,你好自为知。”
第九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兰昕牵着永璜的手,就等在那一重薄薄的黑蝴蝶穿花门帘外。。:之所以迟迟未进去,只因内里尚且安静,实不用唐突而入。这下瞧弘历出来,兰昕才舒了一口气。旋即转了忧虑的脸色,关心道:“四爷想必饿了,妾身已经让人备了膳。寻雁这里有妾身安抚着。”
弘历脸色明快了些,略微俯身抚了抚永璜的头:“这几日,永璜先在你身边照顾着。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心。”
言下之意,便是不允兰昕去瞧那富察格格。
“是。”兰昕亦懂,随在弘历身后带着永璜走出了富察氏的院落。迎面一人款款而来,正是格格苏婉蓉。
“妾身给四爷请安,福晋万福。”苏婉蓉的面色凝白若雪,透着一股病态。身子丰腴了些,楚腰不见,但总归还是轻灵的,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秀美。
弘历颔首微笑,唤她起身:“你身子还未养好,不歇着,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兰昕心如明镜,猜这苏氏来多半与富察氏有关。只附和弘历道:“是呢,婉蓉你诞下三阿哥永璋还不足两月,得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
“谢四爷关心。哪儿就这么娇弱了。福晋叮嘱了小厨日日送补品来,倒是比孕中那会儿还圆润了些。”苏氏垂下眼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笑颜如花:“怕是又要新做衣裳了呢。”
“圆润些也未尝不好。”弘历喜欢听苏氏说话,软言细语的调调,倍觉情意绵绵。为着这一点不寻常,才多怜惜她几分。却没想她是个有福气的,很快就诞下了位阿哥。“身子好最打紧。”
“谢四爷。”脸色微变,苏氏褪了笑意,不安的仰起头,眸中含雾:“方才那会儿,妾身给了永璜两块奶糕,说是惹得富察姐姐不高兴了。就赶着来向姐姐致歉。不想四爷与福晋先来了,没的显得妾身畏畏缩缩的,心里怪不踏实。”
“你自是好意,无谓理会旁人。”弘历的口吻忽然严肃了几分,凭白有些气郁。
富察氏闹腾的动静想必不小,皆因她又与苏氏临近而居,哪里是为了训诫永璜才打的,分明是打在苏氏的脸上,羞辱于人。
兰昕果真没有猜错,苏氏此来落井下石,也是仗着诞育三阿哥之功。可惜她看得明白无用,四爷必然是蒙了心的,多半会随着苏氏去。既然分明,兰昕也只得大方:“四爷,婉蓉妹妹必然不能久立,妾身须得照拂永璜与永琏,不若就劳您送妹妹回房歇着吧。”
一听这话,苏氏眼中的光彩隐隐透出来,心道这个福晋,当真是大方得体啊。嘴上却说:“妾身无碍的,怎能搅扰四爷与福晋用膳。”
兰昕微微笑着,压制了眼中的寒光,对弘历道:“妾身会让人将膳食送去妹妹那儿的,四爷必然惦记幼子,正好去瞧瞧永璋吧。”
这样的说辞,很是贴合弘历的心思。“也好,算来有几日未见永璋了,必是又沉了不少。”
兰昕微微错开身子,请弘历先走。苏氏也端正的向福晋福了福,才笑着跟上了弘历的脚步。
芷澜一直没有走近,待弘历并苏氏而去,她才缓缓过来,牵着大阿哥的手说:“御医已经在厢房候着了,奴婢带大阿哥去涂些药膏。”
芷澜似心存怨怼,不待兰昕开口,声音冰冷道:“福晋何必做这样的好人?四爷不觉,旁人亦不会觉,累的不是自己的心?”
兰昕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处境如此,能怨谁?芷澜的话,终究刺耳。缓了口气,兰昕才道:“宝亲王府唯我是福晋而已。正妻岂可同妾侍们争风,亦只有忍。”
“但愿福晋不会有错处才好。”芷澜这话,意味深长。兰昕想要问个明白,却见她已经牵着永璜缓缓离去。终究还是一口气泯在自己的胸口,不足为外人道。
第十章 :天涯霜雪霁寒宵
“王爷宿在了苏格格房里,奴婢听说,是福晋央唤去的。。 只说也有几日未曾见三阿哥,怕想阿玛,王爷就允了。”乐澜将盼语簪的桃花迎春雨的簪子拔了,黑缎泻地,经过手的只有柔滑与清香。
盼语对着五福捧寿的妆镜,转眸浅笑,澹然道:“那么小的孩子,连笑都不会,怎就知想着阿玛呢。终归还是爷想去,福晋也不过是顺了他的心。”
溪澜嫌恶的撇了撇嘴,矫情道:“苏格格也真是的,这才诞下了三阿哥不足百日,就来撒娇撒痴。难不成还想三年抱两,顺势再添上一位阿哥么!”说着话,溪澜将盼语手上的指环取下来,依照顺序搁在玲珑盒里,总算整齐。
“手上办事利落,怎么这嘴上越发没有把门的了?”盼语亦不恼,饶是责怪也只是平平和和的样子。
“奴婢知错了。”溪澜慌忙的垂下头去,不敢再显露出什么心思来。
乐澜倒是伶俐,知晓此时当说什么才合适,便握住了溪澜的手:“这会儿咱们是在圆明园不比府里,隔墙有耳,还是谨慎言行才好。”
“是了。”溪澜将玲珑盒收好,琢磨了再三,又道:“奴婢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簪子是怎么到了富察格格身边的梅手里。太奇怪了。奴婢明明记得出府前还收的好好的呢!”
“要买通梅,谁会用人人都认得的簪子,福晋亦作此想,太明显的心思反而不用提防。何况那一柄,也未必真就是我的。”盼语微微垂首,长发轻轻滑下来,垂在她莹白的颊边。恹恹道:“左右她们是嫌我碍眼。这会儿再瞧,那高氏不远就要越过我去,何况还有福晋呢。”
还有福晋呢!这话不知乐澜与溪澜能否听明白,盼语只自己心中有数。
倘若高凌曦的话是真的,皇上的病势沉重,那么四爷荣登大宝或许不是玩笑。毕竟熹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而除了四爷,她再无所出,紧紧抚育了五爷弘昼在身侧。五爷又如何能与四爷相较?
果然如此,福晋岂非真就是皇后了。
心里的隐忧犹如一只看似不起眼的小虫,却有毒,让人畏惧,深深的不安。
乐澜不满,只怕侧福晋不高兴,才稍微正色悄声道:“汉女子就是汉女子,如何能与侧福晋您比肩,更别说越过去了。侧福晋几时见过花红百余日了。”
宽慰之言听得多了,反而麻木无感了。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盼语起身,往黄花梨的百子床走去:“明儿早些唤我,四爷来与不来,早膳都得备着。”
“是,侧福晋。”乐澜与溪澜双双福身应下,临退出去,将屋里的蜡烛“呼”的吹熄了。
富察氏毫无睡意,衣衫未解的倚在紫漆彩绘镶斑竹炕几上,由着菊澜给她上药。挨了四爷这么一下子,疼倒是其次,心寒亦不算太要紧,关键是怕。叫人窒闷的敬畏。
何时,他曾给过自己这样的脸色看,这样的苦头吃呢!难道说,他的心真的就这么不在了么?
菊澜不敢使劲儿,用软绵团蘸着药仔细涂在藤条打落的痕上,少不得劝道:“格格,何不忍下这一口气。那苏格格得了皇上赏下的进贡奶酥,炫耀也是难免的。大阿哥还小,怎么知道大人们的心思。都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奴婢看王爷也真真儿是心疼了的,这才……”
“苏婉蓉是什么样的心性儿难道我不瞧不出来么?”富察氏是恼了永璜不长进,倘若奶酥里有毒,岂非命都搭上了。“我怎么会不疼永璜,我是怕他吃亏啊。”心蓦然一痛,情绪便激动起来:“大抵是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表面上持重公正,实则还不是护着那些会讨巧的。有了永琏还不够,竟连永璜也想从我身边夺去……”
富察氏猛然站起了身子,表情因愠怒而显得扭曲:“不是,她不是要带走永璜这么简单,她是想要永璜的命。没有了永璜,她的永琏就是嫡长子,呵,嫡长子……”呼吸愈发急促,富察氏狰狞的表情被烛光耀的阴森可怖:“不行,我决不能让她得逞。”
“格格,您要去哪儿?”菊澜被富察氏唬得不轻,一晃神儿人就冲了出去,想拦也迟了。
心中大叫不好,菊澜紧忙趁着夜色追出去,顺着廊子往外奔,始终找不见富察格格的身影。
这个时候,想必王爷与福晋都各自安睡了。菊澜心里很害怕,也不敢惊动任何人,心想格格一准儿是惦记大阿哥,找福晋理论去了,只得加快了脚步去寻。谁知等她到了福晋的厢房时,连一点动静也未听到,似乎富察格格根本就没有来。
“格格您在哪儿啊?可别吓唬奴婢啊。”夜色寂寥,四下静谧,菊澜只听见自己轻微的呼问声。
第十一章 :恻恻轻寒剪剪风
天色尚且还沉,院子是极静的。。夏风摇动着繁茂的树枝沙沙响,时而送进一缕花香。许是雕花窗没合好,随着那含香清幽的风动吱嘎作响,又不时轻轻撞在框上,“当当”的扰人清梦。
高凌曦睡梦之中已觉耳侧不清净,缓缓坐起来,才发现腕子上连着几个蚊虫叮咬的红点,痒的钻心。心情莫名的躁动起来,只怨碧澜、宝澜伺候的不经心。
披上帛衣,高凌曦趁着朦胧的天光兀自朝窗棂走去。十指修长又柔软,抚摸到沉香木的窗棂时,并没有感觉到光滑的朱漆,亦或者是木质的纹路,反而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什么。她有些奇怪,不由缩回了手来分辨。才凑近鼻前,一股淡淡的腥味儿令让她大惊失色。“碧澜……快来人……”
碧澜与宝澜就宿在侧福晋厢房配的耳房守夜,听见动静随即就赶了过来。“侧福晋,出什么事儿了?”碧澜连忙迎上来,看着摇摇欲坠的侧福晋大惊失色:“怎么了侧福晋,您还好么?”扶着高凌曦站稳,她才吩咐宝澜随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
“血。”借着烛光,碧澜看清楚了高氏的手,焦心道:“侧福晋,是您伤着哪儿了么,让奴婢看看。”
高凌曦摇了摇头,眉心拧了又拧,慌道:“不是我的,从窗子上沾到的。宝澜,你快去推开那窗子,看看有什么?”
宝澜闻言不由一颤,随即应道:“是,奴婢这就去看。”嘴上说着容易,可腿硬是迈不开。从侧福晋身边走去窗子,不过几步的距离,宝澜挪了好久才到。伸手轻轻一推,窗扇“咯吱”一响,又惊得她缩回手来。
碧澜不免着急,扶了高氏坐下,道:“奴婢也去瞧瞧。”走到宝澜身侧,碧澜微微叹息:“让我来吧。”
高凌曦惴惴不安,脑子里亦是空白一片,圆目茫然的睁着,一丝不错的睨着碧澜。见她推开窗,又伸出头去,高凌曦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的,简直快要跳出胸膛。沾满血的手心里攥着两把冷汗,快要和着血水滴出来。
“呀!”碧澜低呼了一声,紧着旋过身来:“侧福晋,似有个人躺在后窗底下呢。”
宝澜自然不敢看,听了碧澜这么说,魂都吓没了。“大半夜……半夜的,谁没事儿会躺在……窗子下面啊……除非是……”
未必不知道除非是什么,可高凌曦还是忍不住追问:“除非是什么?”
面如土色的宝澜,心慌的厉害,结结巴巴道:“还能是什么……好端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