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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含笑应声,却各怀鬼胎。兰昕心中明白,不拆穿而已。
稍微一想,盼语还是觉着方才遇见仪嫔的事儿不该瞒着皇后不说,便正了正脸色,蹙眉道:“不瞒皇后娘娘,臣妾脸色欠佳并非禁足之期满怀心事所致。实在是方才遇到了不当遇到之人,惊吓使然。”
“哦?”兰昕疑惑,声音也清肃起来:“不当遇到之人?”
“仪嫔。”盼语坚定的点了点头:“仪嫔从冷宫里疯跑出来,竟然与才出承乾宫不久的臣妾相遇。冷宫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竟然能跑出来,这未免太奇怪了。且说她满嘴狂言妄语,着实令人惊心。”
“薛贵宁,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若非娴妃道明真相,兰昕根本不知冷宫里等秋后问斩的弃妇,竟然还能逃出宫来。
“奴才不知。”薛贵宁显然有些难色,似乎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兰昕没有再问下去,反倒是宽慰娴妃起:“罢了,秋末了,左右逃不过这一劫。今日之事,本宫自会查明,你就别多想了。”
苏婉蓉漫不经心的端起了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红枣羹,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若问这件事,只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对上金沛姿审慎的目光,她越发甜美的笑着,说不出眼底透出来的光,是经过怎样精心修饰过的诡异。
第二百二十二章 : 蕊寒香冷蝶难来
又随意说了会儿话,皇后道了声乏,便吩咐宫嫔们跪安,唯独挽留的瞥了娴妃一眼。。
足足三月未见,盼语也有一肚子的话要想要同皇后说,便迟疑着没有退下。直至旁人缓缓退出了侧殿,她才轻盈盈的走上前去,代替锦澜托着皇后的手:“臣妾还未感激皇后娘娘搭救之恩呢。”
兰昕轻轻摇一摇头,蹙眉道:“客套的话自不必说,本宫留下你,仅仅是想和你说说交心之言。”轻轻拍了拍盼语白皙的手背,心里慨然万分:“当年在府上,皇上向先帝请旨,破格提拔使女为侧福晋,当时你也来问过本宫的心意。你可还记得本宫说了什么?”
盼语以为皇后不想再提及从前,却不料这一段不堪的往事,她如今却也能坦言以对。“臣妾记得。娘娘您说,即便自己多不情愿都好,只要皇上喜欢便可。”
“不错。”兰昕沉吟低语:“本宫当时也是年轻,沉不住气。与你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还蕴着泪意。”想到那个时候的处境,兰昕情不自禁的揪心:“有你、富察氏、苏氏、金氏、珂里叶特氏还不够,皇上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使女。本宫当时,真觉得就是一座山压了下来,那滋味当真难以承受。”
盼语感同身受,那段时光,是她梦魇的开始。自从有了高凌曦,她的恩宠一日不复一日了。原本还浅显的以为,高氏不过是汉军旗的出身,怎么也不可能与自己比肩。谁知从高氏到高佳氏,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皇上的一句话,就让高凌曦越过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盼语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恨,可她能怪得了谁?“娘娘,何故又说起这些让人心寒的旧事。”低低的垂首时,盼语消瘦的面颊,泛起清冷的光,使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得紧。
兰昕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尽是菊花的苦香:“本宫是想告诉你,恩宠高低,不过是皇上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娴妃啊,皇上的性子你不会不了解,何必硬碰硬呢?”
若非皇后不关心自己,这样直白的话八成不会当面来说。盼语潸然泪下,盈盈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臣妾真心怕皇上往后再不愿相见了。”
“必不会的。”兰昕伸手扶她起来:“慧贵妃如今居于你之上,除了本宫,就属她最荣耀了。你若想坐稳妃位,必得先得子嗣。不是为恩宠高低计,实际上,本宫信你对皇上的真心,到底和我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本宫希望你能尽心尽力,好好侍奉在皇上身侧。”
“臣妾明白了。”盼语感激的痴望着皇后:“低谷之时,臣妾多赖娘娘眷顾,感激不尽。倘若娘娘有何吩咐,盼语必然竭尽全力,以求能报答娘娘恩情万一。”
这正是兰昕想听的话,她转一转眼眸,不慌不忙道:“本宫心里还有疑惑,正好也想和你说说。仪嫔口口声声道,是本宫暗害了哲妃富察氏,又将她的死嫁祸给慧贵妃。本宫弄不清楚,这究竟是她自己猜测的,还是有人暗中陷害。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当日草草了结也无可厚非。可着实让本宫耿耿于怀,不得不想啊。娴妃,你心思缜密,洞若观火,必然愿助本宫一臂之力,尽早查明真相吧?”
原来皇后从未搁下对此事的追查,盼语随即应下:“臣妾愿助娘娘一臂之力。”
“皇后娘娘,和亲王求见。”朵澜脚步轻缓的走进来,朝皇后福了身才轻声说道。”这会儿已经侯在殿外了。“
盼语有些疑惑,五爷弘昼来求见皇后娘娘做什么。然而她却明白,不该多事的时候,越早抽身越好:“既然五爷来给娘娘请安,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也好。”兰昕兴味儿泼浓的婉笑:“其余的事儿倒也罢了,收拾心情,等着皇上翻牌子就是了。”
盼语眉梢染喜,含羞脉脉的退了下去。在廊子里遇上弘昼时,只柔和的问了声好匆匆就退了下去。
弘昼看着娴妃娇美的样子,不禁笑意更浓了。“臣妾给皇嫂请安了。”他没有敛去笑意,言行举止略有些轻佻。
兰昕对朵澜道:“去奉一盏碧螺春来,给五爷润润喉。”
薛贵宁随着朵澜一并退出去,却没有关上侧殿的门。唯有这样,才显得不失礼数。
而这一扇不曾关合的门,却使得兰昕拘着笑容,脸皮僵硬的很是难受:“你来做什么?”
“皇嫂真是好记性啊。”弘昼不回答兰昕的提问,反而随心自语:“竟还记得臣弟喜欢碧螺春,颇让弘昼感动呢。不过,也挺可惜的。”
“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又是在和谁说话?”兰昕低忍的声音凛然肃清,却似乎并未让弘昼收敛。
“自然是知道。”弘昼不以为然道:“不然呢,臣妾不是口口声声称呼了你为皇嫂么?”
弘昼耍嘴皮子的功夫,和从前丁点不差。兰昕感慨万千,强忍着心中的波澜。其实在和弘历成婚之前,她便认识了弘昼。那是一段,她不敢再去想的日子。纵然守礼节制,却依旧不能被世俗接纳。更何况她们现在的关系玄妙了,一个皇嫂一个王爷,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会比较好。
兰昕思量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语调,沉着道:“五爷入宫,不光是为了和本宫寒暄几句吧?太后哪里即便是去请过安了,还有太妃那里得要去呢。裕太妃迁居宁寿宫许久,可能未必习惯,难得入宫,五爷何故在长春宫蹉跎光阴?不如好好陪一陪太妃正经。”
“怎么皇嫂也知晓,在长春宫是蹉跎了光阴么。”弘昼的目光忽然阴戾起来,却在一瞬间又暗淡无光。“弘昼还傻兮兮的以为,皇嫂你是贪恋荣华,宁可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愿与心仪之人,携手月下,从容此生。却不想,弘昼还是错了。”
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兰昕警惕的看了一眼侧殿之外,幸而没有什么外人,想必也是听不见这些说话的。
“怕了么?”弘昼忽然狞笑一声:“敢做敢为的富察兰昕,竟也会怕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昕咬着牙,愤懑问道。
弘昼茫然的叹息一声,自说自话:“这会儿才知道,你是真心待他好。宫里透风报信儿给我额娘的,便是你身边儿的人吧?你不想我夺了老四的皇位,是怕即便我登基,也不会再娶你为后,还是怕老四没有了皇位,从此一蹶不振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早已经随了你的身子,一并都给他了是不是?哼!到头来,我算什么?不过是你的玩物罢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悲至极。”
头有些痛,兰昕的脸色愈加难看。手边的茶盏已经搁置多时,兰昕也顾不得水凉,一口气灌进了嘴里。那凉了的茶水,苦涩又失去了香味儿,偏最是让人凉心,竟让她清醒了不少。
“你发什么疯啊?”兰昕喉咙里还残存着苦涩的滋味儿,嗓音有些沙哑:“好端端的跑到本宫这里,就是为了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么?是你嫌自己的命长,还是觉得裕太妃身子硬朗,赔上你的性命无碍,赔上旁人的你竟也舍得?”
弘昼嚯的一声,站起了身子:“连你都舍得,我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绵软的落座于凤椅之上,兰昕有些束手无策。对弘昼这个濒临疯狂的人来说,她实在无言以对了。
“额娘不允我与老四争帝位,她觉着那是我痴心妄想、不自量力。连你也不希望如此,势必也觉得我不配为帝。更不配做你的夫君。”弘昼心里的恨意,侵蚀入了骨髓。这些日子以来,他宁可四处漂泊,也不愿意回京城,以为远远的走开,就能忘了这里的一切,可到头来还是不行。
他还是忍不住找理由,闯进宫来。“老四有什么好?”
“你不会明白的。”兰昕的泪水已经滚出了眼眶,流过冰冷的脸颊,仿佛能感觉到一丝余温。正是这一点点微弱的热度,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麻木。“弘昼,当初是我辜负你不假,可辜负了也只能辜负了。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来,你走吧。皇上必然不喜欢后宫与亲王私交频密。”
“呦,纯嫔娘娘,您怎么又回来了?”薛贵宁拉长了嗓音,高昂的问道:“劳您稍后片刻,容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谢公公,臣妾方才想起一桩事儿,特来请皇后娘娘的恩旨。”苏婉蓉的声音,倒是轻甜得多了。
兰昕与弘昼均听见了这话,连忙默契的隐去了脸上不应当有的神色。
“请纯嫔进来。”抹去了眼尾的泪光,兰昕还是有些心慌的。毕竟方才那么激动,不是说止住,就能止的住。
“皇后娘娘。”苏婉蓉笑容可掬的走进来,却发觉和亲王也在,连忙庄重的福了福:“嫔妾不知王爷与皇后娘娘在说话,叨扰了。”目光先后扫过二人的面容,苏婉蓉凭敏锐的目光,以及与生俱来的直觉,笃定皇后与和亲王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这算什么,苟且到后宫来了?含笑乖巧的又是一福,苏婉蓉如常温和道:“那嫔妾还是先回去,不多做搅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曾吹落北风中
“无碍的,纯嫔娘娘。。;”弘昼大方朗笑,与方才的阴戾疯狂相较简直判若两人。“臣弟从皇上的南书房请了恩旨过来,预备与皇嫂商量个大吉的好日子,接额娘回王府同住。”
“原来如此。”苏婉蓉喜上眉梢,诚然道:”裕太妃娘娘能随同王爷回府,颐养天年,可谓一桩好事。嫔妾恭喜王爷了。”
兰昕知道苏婉蓉定然发觉了什么不妥,她不当面拆穿,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也实在无必要与自己撕破脸,但想必这不过是时机的问题。心里暗含着一怨气,怪这弘昼简直就是疯子。“日子就交给内务府拟定吧,本宫亦会安排好裕太妃出宫迁居的各项事宜,请五爷宽心便是。”
这话显然是下了逐客令,兰昕不愿意再看弘昼一眼。好端端的,忽然跳出来吓人一跳不说,指不定凭空能惹出多少乱子来。她心里是在意他,可这种在意,不是对弘历的那种爱慕。仅仅是一种愧疚,因为辜负而挥之不去的那份内疚罢了。
“臣弟告退。”弘昼识趣儿,亦不想在这个时候多添是非。不错他心里的确恨兰昕,怪她太过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