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萁和豆浆搭了个顺风车,三人共同出嫁。
……
玉霜天好不容易和花倾城处理完蜀州的事,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灯笼椒买了一盒水凝蕊最爱吃的桂花芙蓉糕回家。
大公主府一如既往的萧索。
他步履轻快地走进水凝蕊的寝院,还是面无表情,可仔细看能看出他眸子里是浓浓的笑意。
寝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扫院子。他皱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拉住小丫头问:
“公主呢?”
“公主不在。公主吩咐,大驸马回来后,让奴婢将一封信交给大驸马。”小丫头口齿伶俐地说完,进屋,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取来一封信,又出去扫院子了。
在血腥的战场上面临刀光剑影,玉霜天不怕。可现在面对着一封信,他居然害怕了。
心脏紧张得跳动如雷,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双手微乱地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展开,阅读。
寥寥数语,却让他越读,双眸越猩红。
什么?任务完成正式和离?什么?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嘭!
梳妆台被一掌击得粉碎,玉霜天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三个字:“水凝蕊——”
……
“朕真不知道姐姐去哪儿了。”水流觞有气无力地看着下了朝就守在御书房里逼问他的玉霜天,第一万次回答。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她亲弟弟,她不告诉谁也不会不告诉你。”今天大概是玉霜天这辈子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天,都可以创纪录了。他背着手在地中央走来走去,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
“就算她是朕的亲姐姐,也有游山玩水的自由。她究竟玩到哪里去了,她不传回消息,朕又怎么会知道。”水流觞无语地抓抓头发。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姐姐前夫的份上,他早就把他丢出去了,才懒得跟他继续这么没营养的对话。
玉霜天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袍袖一甩,丢下一句:“她有消息飞鸽传书告诉我。”说罢,转身风似的飘出去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水流觞无语地叹了口气,玲珑捧着莲子羹进来,疑惑地问:
“大姐夫怎么了,走得这么急?”
“被姐姐休了,去追妻了。”
玲珑惊讶地眨眨眼:“姐姐果然威武,让冰块脸也动凡心了。”
第二天,大驸马玉霜天秘密离京,不知去向。
……
残阳如血,染红了宛如天堂般美丽的凤凰岛。
一望无际的白沙上,几个年轻的姑娘正光着脚丫,在海滩上嘻嘻哈哈地捡贝壳。
远处,一颗繁茂的棕榈树下,雪白平整的大石头上,一名美丽的女子也赤着莲足,正曲起一条修长的腿,双手抱着一只膝盖,慵懒地坐在上面。幽深如井的黑眸似在看着远方,又似没有焦距。青色的袍子松散地挂在她白如脂玉的身上,三千青丝如瀑般披散在脑后,随着海风的起伏,缓缓飘扬。
“岛主,快来看呐,快来看,海里有个人!”玉锦大嗓门叫道。
玉美人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忽然围成一团的几个小姑娘,懒洋洋地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玉锦正在实施急救,躺在地上挺尸的是一名英俊的男子,一袭血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右袖管空荡荡的,脸色惨白,湿漉漉的长发如水草交缠般杂乱。
嗡地一声!
玉美人只觉得脑子像是炸开了,全身的血液都如火山爆发般膨胀翻涌。她努力压下胸口处的血气,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朱红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如雷般响亮,回荡在耳际:
“扔回去。”
哪怕是精神恍惚,步履不稳,她仍旧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无情地转身……
“咦?岛主,他醒了!”玉锦大喊道。
玉美人的心恍若被重捶了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她下意识回过身,冰冷的眼眸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那双眼因为不适应阳光而微微地眨动了片刻,最后聚焦在她美丽的脸庞上。黑如墨玉的眼睛竟泛起初生婴儿般的清澈,他呆呆地望着她,忽然启唇,声音沙哑地问她:
“你是谁?”
(完)
欲剪难断玉流苏(一)
那一年,玉美人五岁,水流苏八岁。
初见是在人烟稀少的芍药宫外,容貌秀美的小男孩一袭青衣,正在被因久病缠身而性情暴躁的二皇子和同样脾气火爆的三皇子合力殴打。只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争执,却完完全全演变成了一场严重的暴力冲突。
拳头雨点般地落在男孩身上,鼻青脸肿,衣衫被撕坏,血顺着额头如泉水般流淌。可是他一声不吭,如一只被抽取了灵魂的人偶,双眼空洞,任由他的哥哥们肆意侮辱打骂,仿佛挨打的人不是他,流血的人不是他,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姑……姑娘……”高处的环山游廊上,六岁的白兔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害怕地看向玉美人,想讨个主意。
玉美人不语,一如既往的淡漠外表下,眼底深处却闪烁着诧异和好奇。
她不是个善良的孩子,或者说自落生起,她就必须是暗黑的。
玉家是个黑白通吃的庞大商族,作为未来家主,以利益为先、以家族为先,为了利益为了家族必须卑鄙阴狠、不择手段等暗黑式教育已经被灌输进她的骨髓里,同情怜悯这等温暖的情绪,不允许出现在她的内心。
入目的这个男孩,有着一双能吸引她的眼,仅此而已。暗淡无光、仿佛蒙上一层绝望灰雾的眸子深处,却熊熊燃烧着一团如地狱之火般,阴森凛冽的憎恨。
玉美人年幼,此时的她并无洞悉一切的本事,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上了他的眼,深深地喜欢。
那双眼,像极了爷爷养在后院的野狼,平日里小心潜藏,直等时机一到,便会以雷霆之势,狠戾地咬断敌人的喉咙。她喜欢那匹狼,纵使野性难驯,却似能让她体内的幼兽之血,沸腾膨胀。
她终是没有伸出援手,直到宫妃赶来,她们喊他“六皇子”。
六皇子,水流苏,墨妃之子。玉美人很意外,墨莲的份位不次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她的儿子怎会受如此欺辱。
当晚她便找到了答案,水流苏在晚宴上因误食花生过敏休克,而她意外窥见,那包花生粉是墨莲派人下的。
玉美人是个已学会“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至亲”的孩子,生性凉薄。她得出的结论也同样凉薄,原来儿子只是母亲用来争宠的工具罢了。
那一夜的芍药殿外,香花飞舞如凤蝶翩迁,分外妖娆。
她已记不清当时的心情了。那种莫名地被吸引,或许是因为心中突然产生了深邃却陌生的怜悯,或许是因为即使他满身伤痕,细汗微微,苍白地浅喘着坐在花丛里,却仍旧如一块翠玉般美丽。
总之那一晚,她坐在了他身边。
或许因为她是个陌生的小女孩吧,向来戒备的他,在那一夜竟对她敞开心扉。他用颓靡的口吻低喃,似在细述,更像是自语。不知不觉,她幼小却清冷的心因为他哀伤的嗓音,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雾。
鬼使神差,她小小的手握住他白皙的手掌,望着他写满了孤寂凄凉的眼眸,稚气却认真地承诺:
“流苏哥哥,别难过,我会永远守护你。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的。”
水流苏愣愣地望着她,须臾,蔷薇似的唇瓣扬起,粲然一笑如同耀眼的星辰:“谢谢小玉。”
他的手握紧了那双白玉般的小手,暖若热泉般的温度从他的掌心涌出,流淌进她的内心。
两个小小的孩子坐在清冷的宫殿外,仰着脸,望着头顶的满天繁星。他温暖起来的脸庞被她看在眼里,她小小的心竟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欣喜。于是她嫣然一笑。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学会微笑。
从此,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玉美人猛然惊醒,混乱的心绪让她双手掩面,无奈地叹息。那些恍如隔世的旧梦,居然又出现在脑海里,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让她感到愤怒、烦躁、厌恶。
吹灭燃烧了一夜的红烛,她拿起桌上的账册看了两页,又心不在焉地放下。
天色尚早,窗外晨鸟啾啾,沙沙的洒扫声隐隐传来,她披上薄斗篷,靸了鞋飘出房门,站在门廊下望着院子里秋风萧瑟,龙吟细细,凤尾森森。
一株秋海棠开得正艳,旁边一青衫男子,左手拿着大扫把,不甚伶俐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他的表情安详优美,普普通通的行为被他做起来,却像是在完成一项艺术般清雅。
他的存在让她的心躁郁更甚,蛾眉微颦,仿佛前日喝的那碗汤药里的黄连再一次泛上舌尖。
“呀,玉家主,早安。”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俊秀的脸庞抬起,黑水晶般的眸子望过来,那双眼清湛澄澈,似初生婴儿。蔷薇似的唇上扬,一笑纯然。
玉美人有些恍惚,以至于忘了回答。
记忆里,在他完美的微笑下,埋藏着的永远都是无垠的阴霾,即使面对她,他偶尔露出的笑容也会蒙上一层淡淡的愁苦。他从未这样发自内心地微笑过,如此纯净,如此欢愉。
不得不感叹他的命大,落霞湾一战她有所耳闻,他的幸存出乎她的意料。
四个月前,当他被救起时身受重伤,不仅失去了整条右臂,脏腑也受到冲击。玉锦和她师父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救回他的命。
据玉锦报告,活下来的他失去了二十几年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
玉美人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曾用高傲掩饰自卑时狠戾疯狂的他和现在这个清雅安静的男子相比,她不知是该憎恨还是该怜悯。
他的悲惨让她的心没有一丝欢喜,反而……她想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五味杂陈吧。
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的脸。
“玉家主,你的脸色很不好,睡眠不足吗?”他忽然凑过来,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心,仿佛在替她忧虑般关切地问。
突然放大在她眼前的脸吓了她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他的味道他的眼神让她的心再次焦躁起来,侧过脸去,冷冷质问:
“你怎么在我的院子里?”
她对他强烈的排斥感清晰地被他感受到了,他一惊,后又落寞下来,低着头,轻声回答:
“玉兔姑娘说家主缺人打扫庭院,家主救了我,我也想为家主做些什么。虽然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可是我很会打扫庭院,家主就放心地把庭院交给我吧。”说到这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必了,我走之后,马上离开。”玉美人冷道,不等他回答,绕过他就走。
水流苏心一沉,回过身。他望着她清癯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她即将迈出院门,他忽然大声道:
“玉家主,你讨厌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玉美人的心微微一顿,水流苏眼眸一闪,继续道:
“你知道我的过去吧,我过去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如果可以,请你告诉我,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玉美人的拳头握了握,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
“真是卑鄙,以为忘记了,就可以抹消掉一切吗?”
秋风萧索地吹拂过,她离去的背影冰冷。
水流苏怀抱大扫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里的凄凉熄灭了所有光亮。他忘记了一切,现在的他对周围的所有都是陌生的,包括对他自己,这让他感到恐惧,不安,孤独。
可是某些感觉是印刻进骨血里,对玉美人的熟悉,被她莫名地吸引,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但他就是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