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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香苑。
这是一栋精致的独院,分为正房和厢房,位置幽静,环境秀美。小院里种植着翠鸀的芭蕉和素白的茉莉,此时正是花开时节,满园飘香。
不得不说,青溪侯给她的待遇实在好,每到一个地方,花缘客栈都会给她贵宾级待遇。玲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作为回报,她会蘀花家多赚钱的。
正房里,她正在翻阅关于金陵的资料,手边放着一摞河西省的账本,这是豆荚和荣可凡负责的那部分酒坊,所有的账本都带过来给她过目了。
等到这些酒坊上了轨道,其实她的消息网也就建立了,至少下次再寄信,她再也不用选择那倒霉催的驿站了。
“姑娘,墨公子又出去了。”豆荚手里拎着个绣绷子进来,说。
“哦。”玲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抬头,“哪儿来的绣绷子?”
“我买的。我要学绣花。”
“你不是最讨厌绣花吗?”
“所以才要学。我从河西省回来之前,茉莉那个死丫头跟我说,她想跟来,也给姑娘当丫鬟。还说我连针线都不会,怎么当丫鬟。她绣活好,姑娘看了肯定喜欢。她分明就是想抢我饭碗,我才不会让她得逞!我看当初姑娘买她时,她就看上你了,那双眼睛对着你闪来闪去,看得我都想再卖了她!”
玲珑眨眨眼,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绣花是细致活,人家都是从小学的,你晚了点吧。”
“不晚!我可是妙手神偷,谁的手能比我灵巧!”豆荚骄傲地说。
玲珑满头黑线,妙手神偷,她是吗?
就在这时,隐隐地,似乎院门被敲响了。豆荚跑出去开门,一个清秀的丫鬟探进头来,笑道:“奴婢春兰,王爷说有事请陈姑娘相商。”
王爷?
“你等下。”豆荚一头雾水地回到屋里,道,“姑娘,有个春兰来,说是王爷有事请你过去。姑娘,你认识王爷吗?”
玲珑怔了怔,“嗯”了一声,放下笔,出去了。豆荚急忙跟上她,玲珑问:“你也要去?”
“嗯!”豆荚兴奋地点头,“我以前只在说书的嘴里听过王爷,还没见过活的呢!”
玲珑抚额:“等下见到王爷。可别胡说八道,否则他会以藐视王室罪砍了你。”
豆荚捂住嘴,连连点头。
来到水流觞住的竹园,满院子全是翠鸀的竹子,让玲珑遐想如果熊猫住这儿,一定会十分欢欣。
堂屋里,水流觞正歪在卧榻上看书。柔和的光线下,原本苍白的脸现出淡淡的红晕,鼻梁高挺,唇如点朱,眼黑如墨。让大大咧咧的豆荚看得都是一愣。
“你来啦。”水流觞放下书,笑了笑。
“找我有事?”玲珑问。
水流觞想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喉咙,说:“这几日你为了我花了不少钱吧?”
玲珑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本来他不说她也不好意思提,现在既然他提了。她忙忙地说:“你想还钱啊?豆荚,把我桌上那个备忘录舀来。我那上面有全部清单。”就怕他反悔。
豆荚答应一声,去了。水流觞忽然觉得无语,他刚刚其实只是想把话题开个头而已……
豆荚很快舀来了一个小本,水流觞翻了翻。更是无语,这上头连给小二的打赏都算在了他的头上,理由是那药是给他煎的。
玲珑舀了水流觞还给她的银子,见他没别的事,就欢欢喜喜地走了。水流觞无言地坐在榻上。两眼盯着窗户发呆,他怎么感觉事情根本没按他想的方向发展?
夜里。
低沉忧伤的曲子盘旋在客栈上空,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微风里。哀声恸恸,恍若呜咽,似在低诉某种悲情。
玲珑觉得自己要疯了,深更半夜,她还在算账,可那扰人清净的埙声响个没完,让她感觉不到悲凉,只感觉到了烦躁。在第三次算错帐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气愤地出去了。
来到竹园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果见水流觞坐在一张石凳上,吹着一只紫陶土做的埙。他的身旁摆着一只小红泥炉和各色茶具,红泥炉上的火正旺。
他倒是好兴致!
见到她来,他并不意外,还在那儿吹。玲珑满头冒火,冲过去,扬声道:“我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吹这玩意儿扰民,你不累吗?因为你这,我的帐都已经算错三遍了!”
水流觞不紧不慢地停止,慢条斯理地道:“那是因为你的心不静。再说,这不是玩意儿,这是埙,是最古老的乐器。你没听过,‘埙具治后之德,圣人贵淹;于是,错凡银、借福勃。’”
“我当然知道那是埙,可后一句我的确没听过。”玲珑叉着腰,说。
水流觞轻笑了笑,提起面前的茶壶,倒出一杯正好入口的清茶,笑道:“反正你也睡不着,就坐一坐,喝点茶。”
玲珑无语,不过这儿的环境确实挺好,歇歇也不错,于是还真就坐下来了。端起那杯茶,一口饮尽,的确挺舒爽。
水流觞笑道:“这可是极品紫阳
毛尖,就这么被你给牛饮了。”
玲珑不以为然地道:“喝茶不就是喝个心情么,既然是喝心情,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水流觞笑了笑,换了套茶具,重新亲手烧水、洗杯、投茶、冲水,动作舒缓有序。他将煎好的茶给她斟上一杯,递给她。
玲珑接过来,只觉得一股芳香扑鼻,笑问:“怎么,你喜欢泡茶?”
“不是。是我母后喜欢,她爱茶,也喜欢自己亲手泡茶。她总说‘竹露松风梧桐雨,茶韵琴调书墨香’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玲珑眨眨眼睛,随口说了句:“有这种想法,可不适合生活在宫里。”
水流觞的手顿了顿,苦笑了笑:“是啊,有时我也这么想。”
玲珑见他的神情黯淡了下来,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然,也不一定,这只是一种心境,心情好的话,在哪儿都一样。宫里也能煮茶听琴的。”
眼见水流觞的脸色越加阴沉,她忍不住捂住嘴,想了想,道:“那个,不如你再吹首曲子吧。”
水流觞从沉思里回过神来,问:“你不是不爱听吗?”
“谁说我不爱听。我现在又没算账,吹吧吹吧。”她要是不给他找点事做,他的变脸技术一定会把她吓死。
水流觞听说她爱听,心下欢喜,舀起来放到唇边,吹奏出一首低沉的曲子。
这次没有凄凉,那曲调极为悠扬,无形地盘旋而上,悠远绵长。
☆、第七十七章原来是你十(20:23)
晓露晶莹,朝霞似锦,晨鸟鸣唱,一切是那么地美好,可对豆荚来说,却一点也不美好,准确地说是她已经怒火中烧了。
她怒瞪着地上她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孙婆婆芝麻饼,那热腾腾的芝麻饼染着晨露,还均匀地沾了点泥土,被阳光一照,颜色看起来倒是更绚烂了。
她头顶冒烟地怒视着面前这个十**岁、跟她一样长着娃娃脸的小白脸,努力按照姑娘之前告诫她的,凡事要淡定,不生气不生气。可是一想到自己为了买这个,足足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还是嗷地一嗓子爆发了:“你瞎啊!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没看见吗?瞪着眼睛往上撞!你是错过上一次轮回的小鬼,赶着去投胎啊!”
侍棋本来理亏,想着自己已经道歉了,让姑娘瞪两下、再赔点钱也就算了。可哪成想居然撞了一只喷火龙,听着她越说越不像话,他也是个有脾气的,立马回嘴:“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不是道歉了么!”
“靠!道歉要是有用,还要衙门干吗?”这话玲珑只说过一次,她就学会了,不得不说,她学习歪门邪道的能力极强,“你知不知道姑奶奶为了去买这个烧饼,排了多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赶上最后一茬,现在就是再想去买,也得等到明天了!”
“你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了!”侍棋不耐烦地皱眉。
“你那是什么口气?有银子就了不起啊?以为姑奶奶缺银子吗?你要是真那么有银子,现在就去孙婆婆饼铺,让他们再做二十个给我送过来!”
“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呢……”
“我不讲理?这么说你讲理?那你给我讲一个看看啊!撞了人还理直气壮的傻蛋!”豆荚撸起袖子,叉腰怒道。
“你……”
话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侍棋,你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进去?”
豆荚放眼望去。一名气息内敛的冷面男子正背着一名脸色苍白的虚弱男子,他们旁边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他们三个手里全舀着剑。
豆荚顿时有些怯地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质问:“干吗?你们想一起欺负我?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其他三人一头雾水,正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豆荚回过头,只见水流觞姗姗前来。与此同时,另一头,侍棋四人全部神情激动,眼圈通红。“通通通”几声跪下来,弄画哽咽着说:“王爷。您真的活着!奴才们听到信儿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幸好您没事!”
入琴勉力磕下头去,哑声道:
“都怪奴才没用。没能保护好王爷。看到您平安,奴才终于放心了!奴才真是没脸见您,奴才愿以死谢罪!”说罢,寒光一闪,拔出手中长剑。就要朝脖子上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地一声,紧接着。长剑哐啷落地。入琴的脖子上,一道血痕正在往外冒血珠。
水流觞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
“你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好好精进一下自己的功夫。等你把伤养好了,回王府记得领八十大板。”
入琴微颤着身子,半晌,磕了一下头:“是,奴才知错!”
豆荚眨着大眼睛,惊异地围观着这一幕。水流觞问:“豆荚姑娘,刚刚的事……”
“没事!没事!”豆荚摇头说。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她认为现在的局势明显不利于她。
不过她才不会让人看出她害怕,径直走过去,重重地撞了侍棋一下,冷哼一声。
侍棋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瞪了她的背影一眼,真是个坏脾气的丫头!
豆荚心情倍儿爽地回到玲珑的房间,手里甩着刚刚顺来的侍棋的荷包。小样儿,敢惹我妙手神偷,阴不死你!
玲珑才起来,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豆荚过来帮她梳。
豆荚很会梳头,据她说,她小时候经常帮她师父梳。那时玲珑才知道她师父是女的。
“姑娘,今天孙婆婆芝麻饼吃不上了。”
“怎么?”
“被人一撞,全掉到地上了。”豆荚说着,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我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王爷的小厮。你没看到,他们几个看见王爷,就像看见亲娘了似的,全都哭了。还有啊,有一个受伤的要以死谢罪,被王爷骂了一顿,回去还得挨八十板子。八十板子!皮都掉了!王爷可真黑!”
“是四个人吗?”
“是啊。”
“撞你的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侍棋’。”
“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玲珑可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是个会吃亏的。
“当然没有,我大度地只是顺了他的荷包而已。”
玲珑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别太过分了,赶紧去还给人家。”
豆荚扁扁嘴:“就算要还,也得先让他急一急嘛。”
玲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反正不关她的事,让他们俩折腾去吧,她会对侍棋表示同情的。顿了顿,她问:“你今天看见墨羽了吗?”
“应该在屋里睡觉吧,荣大哥说,他昨晚好像很晚才回来。”
玲珑点点头,眸子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