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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给你。”他把玉簪花递到江岫手里,站直了身子,“娇黄,你照顾好了二公子,我去换身衣服。”
“是,大公子。”
江釉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那两朵玉簪花已经被蹂躏成了花渣滓,江岫玩累了,也饿了,摸着肚子过来拉江釉的手,“哥哥,吃早饭。”
江釉握住肥乎乎的柔腻小手,和他一起穿过小花园走向内堂,粉青和娇黄跟在身后。早饭已经都在八仙桌上备好,只有庄怜一个人坐着。
“爹。”
“爹爹。”
“主君。”
几人落座,粉青和娇黄也坐在下首,先替庄怜舀好粥。庄怜的手指扣着桌子,敲得江岫捂着耳朵,“爹爹吵。”
“岫儿别闹,爹爹在想事情。”江釉抓起小银勺子塞到江岫手里给他抓好,自己也开始喝粥,“爹遇上烦心事了?”
“顾家那个赔钱货,居然敢笑我生不出女儿,也不看看,我儿子是什么人。他不过就是又怀了次孕,居然就敢来嘲笑我。我等着看他生个女儿下来,还是个没□的。”
江岫愣了一下,小脸上被自己溅了一脸粥,盯着他看上去温柔高贵的爹爹突然间爆粗口,江釉捂着江岫的耳朵,“爹,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要养一个真正温柔娴淑的大家公子出来?”
庄怜立刻歪过身子,抓过湿巾擦干净江岫的小脸,“岫儿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知不知道?”
***
“饮酒爱饮竹叶青,采茶当采嫩茶心,清明过了谷雨边,岭南春暖萌芽尖……”岭南山头的梯田间传出来一道高昂的歌声,唱的是采茶歌,却粗哑难听,接着是两道巴掌声,伴着沐云泽的骂声,“比乌鸦叫还难听,你给我闭嘴。”
明嘉木摸摸头,“老大,为什么娘会要你去招临时的采茶工?”
“我也觉得奇怪,娘怎么会放心交给你?”明甘露走在最后面,也表示不解,沐云泽脚下走得飞快,突然间停下来,站在那山道间,身后两人一个两个接着撞上来,这路上因为前些日子的接连下雨有一些泥泞还没干透,也亏得沐云泽站在斜坡上,被两个人接连撞上还能稳得住身子。
“你们以为我不懂?”
“你懂?”两姐妹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看着。”她走到茶田里,站在一道茶树前面,那一株株茶树尖长满了嫩芽,带着露水,晶莹剔透,煞是漂亮,沐云泽伸出右手,故意拉起袖子朝身后两人扬了扬,“看好了。”
她用左手按住了枝条,右手食指和拇指尖扣起成了一个拢包状,轻轻一掐,一芽一叶到了手中,她反手接住了摊开手掌,“看到了。”
“乍看看动作还挺标准。”
“什么叫乍看看,就是细看看也绝对标准。”
明甘露和明嘉木走到了前面,被沐云泽追着,三人一路小跑,转眼便到了山脚下,沐云泽从怀里掏出一厚叠红色的笺纸,明嘉木接过来一张,念下去,“云泽庄诚招熟练采茶工,年龄不限,男子优先,时限半个月,可包吃住,二钱银为底,可面议。”
“面议?和谁议,和老大?有人敢才怪,娘这招可真毒。”
“可是,老大往这里一站,哪里有人敢过来。”
沐云泽在明嘉木脑袋上敲了一下,“动动脑子,何必要我们站在这里等人过来,我们去那些茶馆酒肆发一下,还有县衙前面的公告栏里贴一下,顺便人家门底下塞上张,不就全结了。”
“好,我去东边。”明嘉木抓走一叠,“我上西面。”明甘露也抓走一叠,留下沐云泽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最厚的一叠,“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两百张留下一大半给我。”
***
“云泽庄在招采茶少年。”江釉停在了一家茶寮前面,一眼看到那红纸黑字,“说起来,我也一直想再去一趟。”
“秘色瓷的生意不是已经谈好了,大公子还去那里做什么?”粉青本来跟在他身后,江釉停下了步子,他走到了前面,“大公子,你等我下,我买好菜肉包子马上回来。”
他小跑步跑到那茶寮里面,蒸笼里刚出炉的菜肉包子香喷喷热乎乎,惹得江釉也很小很小地咽了口口水。
“大公子要吗?”粉青跑出来,手里捧着两只用油纸包好的大包。
江釉偏过头不去看他,“这里是大街上。”
粉青不是太理解他家大公子的意思,自己低头咬了一大口,“唔,真好吃,肉好嫩,还有菜心,香菇末,胡萝卜末,笋干……”
“粉青。”
“大公子?”
“吃你的,闭嘴。”
粉青低下头,吃完一只接着第二只,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家大公子眼角要凑得很近细看才看得出来的郁闷。
“大公子,你为什么要上云泽庄?”
“采茶季到了,带岫儿去踏青不错。”
江釉带着粉青转过了这条街的街角,就在另一头,沐云泽倒背着身子转悠了出来,手里还有一半的纸,抽了一张出来,叠了两叠,朝上一扔,嗖的一声,那纸从低矮的墙头飞进了一户人家。
又叠了一张,她一屁股在那茶寮前面露天的桌子上坐下,“小二,来碗凉茶。”
喝完了擦了把嘴,沐云泽这才发现那茶寮里已经有好几张红纸,看来她们两个已经来过这条街了,她该换一条去发了。
***
“你要带岫儿去踏青?”
“不行吗?”
“不是不行,不过最近大家都在传,沐大少挖空心思在找男人,你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爹。”江釉失笑,“我只是带岫儿去云泽庄喝茶顺便看看采茶,又不是去见沐大少。”
“说不定就会遇上。”庄怜说归说,还是叫过粉青,“好好照顾大公子,要是遇上什么不规矩的女人,出手不用客气,有什么事主君给你担着。”
“知道了,主君,我会好好保护大公子和二公子的。”
江釉摇头浅笑着出了主屋,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桃花开得争艳,不过这野桃树花开得漂亮,结出来的果实却是又小又酸,吃不得。
江釉回到自己的书房,收起了书桌上的箜篌,摊开一张宣纸,抚平用镇纸压好,开始研磨。
落笔而下,却是一幅梯田茶园,一个多时辰后,他收了笔锋,正要落款,看着自己笔下的茶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出了书房,朝主屋一路小跑,“娘,娘。”
江纹没料到自家儿子会在入夜后还跑出来,而且是很急的样子,屋里一阵胡乱收拾的声音,江纹终于衣衫不整地打开了房门,“釉儿,什么事?”
江釉提着一盏小灯笼,“娘,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有一种釉彩,叫做结晶釉,可以在釉烧出窑后出现几个釉层,釉层中有大小形状各异的花纹结晶?”
“我是说过,怎么了?”
“我们可不可以试试,烧一种釉彩,似茶如末,若是用来盛茶,必然能够比秘色瓷更加益茶,更加养目。”江釉歪了歪头,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想象着那一幕画面,“茶色的结晶釉彩。”
“确实是个好主意,你以后可以试试,不过釉儿,现在已经晚了,该去睡了。”
江釉低下头,“娘亲,寝安。”他提着灯笼转身离开,“对了,娘,顺便说一句,你披了爹的褂子。”
***
就像明荈一开始预料的那样,一到清明前后的采茶季,云泽庄的生意比之前翻了一番不止。
茶田间前来踏青的客人也不少,沐云泽蹲在右副楼外墙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陆陆续续上山的客人,“二楼已经坐满了。”
“是啊,我见老爹已经把左副楼大堂里的桌子也翻出来做茶桌了。”
云泽庄的左副楼,二楼是厢房,一楼前面一半是大堂,后一半是厨房,锅炉烧水和做饭都是在里面,原本左副楼的大堂也供应普通的酒水茶饭。
“我去茶田里走走。”沐云泽站起了身,明嘉木又站了会,就被萧岚叫回去搬桌子。
沐云泽在山头转了个圈子,几天前开始陆陆续续有看到她散下去单子的人过来,有好几个确实是采茶好手,双手能够一起开工,须臾就可以见到茶青满筐。
“呜呜,呜呜。”她看了会正觉得无聊要走开,一道低弱的哭声从对面的茶道传过来,沐云泽正站在道口,穿过去一低头,就见到一个一丁点大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哭鼻子。
她朝周围看了眼,这一块没什么人,就一个采茶的男子在忙碌,她走近了几步,习惯性地伸出腿在那小男孩的身上轻轻踢了踢,“干什么呢?”
那满脸哭花全是泥印子的小男孩抬起眼,“我要哥哥。”
“我怎么知道你哥哥是谁,你起来,跟我回庄里。”
“不去。”他还是蹲在地上,沐云泽作怪地哟了一声,“脾气倒是很倔,那你自己呆在这里好了,等会天黑了,山里面的什么豺狼虎豹全出来了,就把你叼回去喂小老虎。”
“呜呜,呜呜。”
沐云泽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他,“要走就跟上来。”
她走得很慢很慢,没多久就听到一道蹒跚的脚步跟了上来,“你会带我去找哥哥?”
“我又不知道你哥哥是谁?”
“哥哥就是这里最漂亮的人。”
沐云泽翻了个白眼,“我们家里有个短工,今年三十出头,满脸麻子,还被鬼剃头过,他总说自己是锁柳镇第一美人,你要找他?”
那小男孩哪里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她口气恶狠狠地,又开始呜呜地哭。“哥哥就是最漂亮的人。”
“好好,你哥哥是天下第一美人。”沐云泽从来没哄过小孩,她只吓哭过无数小孩。她没办法,左看右看,正见到不远处两个也帮忙采茶的短工似乎正在吃东西。
“喂。”她大声叫过去,其中一个抬起头见到她,“庄主叫我。”她朝另一个人说了一声,跑过来。
“你们在吃什么?”
“白糖糕。”
“还有没?”
“有。”
“扳半块给我。”
沐云泽手里拿着半块白糖糕,拈下来一角递到他鼻子前面,“香吗?”
小男孩舔了舔嘴唇,沐云泽送进了自己嘴里,还不忘像是回味无穷道,“真甜。”
“我也要。”
“你要?”沐云泽斜了他一眼,“不哭了?”
“不哭了。”他点头,沐云泽把剩下的白糖糕给他,他低头吃了起来,吃完了,擦干了眼泪,“姐姐,你会帮我找哥哥吗?”
还从没被小孩子叫过姐姐,沐云泽觉得很新鲜,“你哥哥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哥哥说带我踏青,后来哥哥在喝茶,我无聊跑出来,哥哥让我带着娇黄,我跟娇黄走丢了。”
沐云泽摇头,三句不离哥哥,还真是个恋兄成狂的小孩,“走了。”
“去哪里?”
“去找你哥哥。”
“你知道哥哥在哪里了?”
“知道。”既然在喝茶,不在云泽庄主楼还能在哪里?
“我脚痛。”
沐云泽回过头磨着牙,“我还牙痛,想不想试试生撕人肉的滋味?”
“刚刚蹲了好久,脚痛。”
“没瘸就自己走。”沐云泽回身就要走,半天身后的人都不见动静,“该死的。”她怒骂一声,回过身把他一把扛起来。
“啊。”
“叫什么叫,再叫把你从山头丢下去。”
两个短工眼睁睁看着自家庄主像是抗箱子一样抗走了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
“这样子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