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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黎家两老来的时候,武欣会消失;这两位老人不可能整天守在黎涵和黎晓身边,再加上姚牧在医生的同意下将身体无碍,但昏迷不醒的黎晓送回了家里护养,所以黎家二老忙著照顾女儿,最近来医院的时间也不会呆很久。
这一点,让武欣微微感到有些方便。
静静凝视黎涵没有表情的面容,武欣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情况,如果对方忽然恶化死去,或是在清醒以後从瘫痪一辈子的事实中崩溃……
心脏不争气的一紧,武欣说服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感到恐惧,他更加没有担心!然而他那双轻颤的手掌却越过本能,不由自主地轻轻贴在黎涵的额头上面。
慢慢的,不知就这样放了多久,感到黎涵皮肤的温度,武欣恍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是像以前那样,每一个夜晚都会静静陪在他的身旁,在他需要的时候就对他张开温暖的臂膊抱著他,同时对他绽出温柔的微笑,包容他所有的任性与乖僻。
指尖忍不住轻颤,武欣好像是有感应那般低头,看见黎涵不知何时张开了双眼,怔怔地看著他。尽管黎涵的目光不如以往那样清澈,但武欣觉得恍然有些茫然。下一秒,他努力平息情绪,因为他觉得呆呆的黎大少爷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哟,你这一觉睡得很长啊。”武欣居然发现他在笑,他用另一只手按下招唤铃叫医生来,嘴里接著说下去。
“你妹妹没事,她平安产下龙凤胎,是剥腹产,姚牧那家夥捡到两个小宝贝了。”
“是……吗?”黎涵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还很虚弱,但听在武欣耳中,他觉得这样的声线和这个男人平常充满磁性的悦耳语声同样动听。
原来,黎涵真的还活著!对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说话,还会看著他……
这就足够了,武欣决定以後再慢慢和这个男人算清他们之间的帐。
收回了放在黎涵额角的手,武欣的唇角掀起了淡淡的笑容,带著不自知的放心。
“我的腿……是不是,再也……无法,行走了?”黎涵忽然这样问道,他的敏锐和反应迅速让武欣刚刚绽出的笑容僵住了。
“为什麽这麽想?你知道你在这里躺了多少天才脱离危险的吗?你这麽心急干什麽?受了伤就要慢慢恢复。”武欣还想教训床里的伤者几句,但黎涵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当看到这个动作掩去黎涵眼中熟悉的苦涩味道之时,武欣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黎涵肯定是感觉腰部以下没有了动静,再加上如果不是他感到愧疚,他刚才肯定不可能用那麽温柔和体贴的语气对这个男人说话。
印象中,他似乎习惯了用尖锐和讥讽来回应黎涵所有的好意和关怀。
武欣这个时候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胸口发痛的滋味,这种感觉比以前认为黎涵有可能会永远离开他的恐怖感,更让他难受。
医生和护士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没有人会放过巴结黎氏的最佳机会。看著这些人忙成一团的画面,武欣呆在原地,向来反应灵敏的他居然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麽做,或是说些什麽了。
直到护士客气地请他在外面等候,武欣才被赶来的姚牧拉了出去。
“欣,不用担心。涵会没事的……”
担心?他在担心黎涵吗?呵呵,原来他真的已经放不下了吗?那是出於对黎涵的愧疚还是同情?武欣不明白,他只是迅速抬头看了姚牧一眼,目光锐利又透著无法言明的气恼与迷茫,让说话的男人不自觉住了口。
黎涵真正摆脱危险是在三天以後,黎家的人已经著手为他寻找最好的康复保养中心,只等他的伤势好了以後便去做复健。
武欣这几天陪在黎涵身边,多数时他没有说话,因为旁边有四位专业的特别护理看著。在黎涵清醒那天,他们单独相处的片刻,或许是一个奇迹的发生吧?不过姚牧偶尔会支走护理,武欣便会挑起话题。
不知说了些什麽,总之黎涵在沈默了很久之後,还是淡淡的与他搭话了。所以那天武欣在电话里说出的气话接著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听见了武欣亲口否认了那天歇斯底里吼出的言论,黎涵对他的态度显得没有那麽生硬了,但是伤者回应武欣的语气仍然恹恹的,没有什麽力气和心情的样子。
“喂,我说你,不要整天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演戏当悲情王子呐?”武欣将削好的一牙苹果,塞进发呆的黎涵嘴里,不快地说。
黎涵微微吃了一惊,他的嘴唇刚刚一动,武欣就把病人露出在唇外的那一小截苹果全部按进了他的口里。
“削水果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弄得手指粘粘滑滑的,很不舒服。喂,你什麽时候才能好起来?难道你想躺在床上,让我伺候你过完这下半辈子麽?”武欣不快地将手里剩余的苹果继续削成几瓣,转头直直瞪著黎涵。
不自觉咽下苹果的时候,目光怔怔落到武欣手中捏著的东西那里,黎涵发现这个被他惯得从来不会做家事的人,居然在替他削水果?他不知武欣的心情为什麽突然变得这麽好,他也不太明白一向最不喜欢麻烦的这个人为什麽天天都要来医院守著他。
如果那是因为怜悯或愧疚,黎涵真的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武欣的另眼相看。
“看什麽?我虽然不常做这样的事也没有你削得好,但我削的果皮儿也不厚呀。你这个吃白食的,还有什麽不满?”半真半假地抱怨,武欣又狠狠剐了黎涵一眼。
“我警告你,不要一直给我摆出这张要死不活的脸!快些给我好起来,然後乖乖去康复中心按照医生的要求做训练!那段期间,如果你再敢摆这张死人脸给我看……那你就别怪我虐待伤患,说不定我偶尔会‘欺负’你的哟。”
说到这里,武欣扔下手里的东西,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然後伸手隔著被单按在黎涵的双腿之间。
“只要你这里和‘後面’还能用,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怜香惜玉‘了。”
黎涵显然被武欣语带双关、故意张显出来的轻松还有那後面隐藏的意思弄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看著眼里充满了淡淡捉弄笑意的武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天,黎涵才在武欣变得有些不耐烦的目光里醒悟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想陪我做复健?以後,你也打算继续和我在一块儿生活?”黎涵知道武欣口中这个‘在一块儿’意味著什麽,他难以相信现在听到的话,为什麽他以前用了那麽多诚意和精力都换不回眼前这个人一丝的软化,现在对方却主动提出正式交往的暗示了?
“你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著我做什麽?哼,我劝你脑子里别想这麽多。那些什麽我是不是因为看你现在这麽悲惨,因而心生愧疚和同情,所以才那麽好心慢慢和你消磨时间?”武欣撇了撇嘴,弯腰轻浮地拍了拍黎涵的脸颊,轻笑著说下去。
“你发生车祸又不是我造成的,我才不会抱著什麽无聊的愧疚之心。还有,虽说我现在是有些後悔当时堵气对你说出的那些话,看你现在这种难看的模样,当然会觉得你似乎很可怜哪。”
黎涵在床单下面的拳头不由捏紧了,他无法接受最在意的人用这种想法看待他。
“但是你应该明白,我武欣绝对不可能那种,因为什麽无聊的同情,或是一时的怜悯便决定将来和谁在一起过日子的人。”
黎涵茫然抬头,看著收敛笑容,难得正经的武欣,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漂亮青年有些陌生。但他没有缘由地相信,对方此时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
可是,经过无数次碰壁和伤害,再加上现在他这种凄惨的状况,向来坚定的黎涵如今真的没有信心再去奢望得到一份纯粹的爱情了。
“我其实是知道的:感情越是投入便越是无法克制。以前我记得在一个电影里听见主角们说过,恋爱除了能让人感到幸福、甜蜜,快乐之外;同样也会让我们焦虑,不安,烦躁……最後甚至有可能还会变得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是的。在面对他的时候,你的心情和原则都会改变,这是没有道理的,但我却一直能够理解。”黎涵沈声说道。他原来已经绝望了,不管是对爱情,还是对今後的人生。
尽管他不是那麽脆弱的人,但是同时失去了那麽多,在即将死亡的时候又被最在乎的人残忍的一口拒绝,他目前真的没有心力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了。
但是武欣这些天却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这个骄傲的人嘴里说著恶毒的话语,好像对他的现状感到非常不满,也极不耐烦;但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武欣的动作却变得无比温柔小心。
武欣甚至还向护士学习了护理伤者的基本常识,而且学得非常用心。不管他嘴里说著什麽,黎涵心里却完全可以明白武欣的努力和付出。
其实就是同情,黎涵也觉得这样足够了。他不想再继续做美梦,幻想武欣总有一天会彻底淡忘姚牧,全心全意接受他的爱情。
然而现在对方却明确地告诉他,希望将来和他共同生活。黎涵真的不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接受这麽巨大的变化。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次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不过,我现在真的想试一试……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武欣的声音很轻,好像他只打算说一次,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表态显得非常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动摇和改变了。
黎涵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什麽,长时间的沈默让难得温驯一回的武欣感到非常恼火,在他准备发话训人以前,躺在病床里的人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欣,你每次都是这样。在我快要死心的时候又让我看到希望。我只想请你认真想清楚:你知道,刚才你在说什麽吗?”
“废话!我不是才学说话的小孩子,更加不是老年痴呆的病患!我当然明白我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武欣不快地瞪著黎涵,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发慌。
因为聪明如他自然知道黎涵的意思:在武欣没有正式承认他们的恋爱关系之前,黎涵可以忍受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他的心里一直藏著另一个男人;但一旦确认了这种关系,如果他仅仅是出於同情和玩耍的心态,黎涵绝对接受不了!
那个时候,他和这个温柔男子的缘分可能会彻底断掉。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真的有决心和对方重新开始,那麽他必须在这一秒做出彻底遗忘以前那段失败感情的觉悟。
因为黎涵和他一样,虽然这个男子秉性温柔,包容大度,但黎涵对感情还有认定的事却永远不会退缩,也会偏执的认死理。
唇角掀起了美丽如昔笑容,武欣用微笑给予了黎涵最好的回答,但他心中却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就此全部放下以前的一切?
不过有一点,武欣却是可以向黎涵保证的:那就是,在这场车祸的意外之後,他发现他真的无法离开黎涵了。
不管那是不是爱情,不去追究他为什麽突发奇想,愿意和黎涵再尝试一次恋爱的滋味,武欣此时此刻只是希望亲眼看著黎涵,见证这个男人仍然活在世上的事实,感受对方温暖安心的气息,和黎涵分享所有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