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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过明显,摆明就要哄她高兴。但现在牧云一说,月婵心无旁骛,只喜孜孜地就相信了。
有这样情形,倒也不奇怪。挥斥方遒的月瑶公主本就身份尊贵,又因父皇对她有心培养,便让她相比历朝的公主中都显得品性奇特。在意外落水流落洞庭之前,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扯着众人身家性命。谁能用正常审美眼光去看这位绝代天娇帝女?很可能一个眼神不对,也不用等你开口夸,便已被当作大不敬拉出去砍头,连冤都没处喊!
当然,以往和定国公主接触的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即使这女孩儿贵为公主,但同时也只是个正在豆蔻年华的少女。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谁不想别人夸她姿容品貌?因此这时张牧云为了感激月婵,用些市井的口吻说出这实事求是的夸赞话儿,却不料歪打正着,对月婵而言这些赞美简直就像久旱之后碰上的春雨甘霖,丝毫不觉轻薄讨好,反觉得恰似醍醐灌顶,又惊又喜,无比快活。
“嘻嘻……”
于是这样时候,公主殿下想要绷紧面皮,假扮矜持,却因为实在太开心,便一个不小心没忍住,那脸上乐开了花,打心底里笑了出来!
“哈~”
见月婵开心,张牧云也十分高兴。想了想,他觉得此时应该已经走得够远,怕女孩儿疲乏,便不如就此歇歇。这般想着,张牧云便略停了脚步,转过身来说道:
“月婵,不如我们——”
谁也没想到,就在他这话儿刚说到一半时,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蓦地直挺挺朝月婵倒来。眨眼间他这整个身躯都撞在了少女娇躯上,带着她一起“咕咚”一声扑倒在地,就此悄无声息,再没说话。
“哎呀!牧云你这是!”
冷不丁被张牧云带着坐倒,还被他整个头脸都压在自己腰腹腿足之间,月婵立时大惊失色!在这样深夜之中,孤男寡女跌倒在地,再联想起少年刚才冷不丁地夸她美貌,月婵这心一时就忍不住地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莫非他起了歹念要轻薄于我?”
念及此处,公主大急,赶忙想要起身逃走。谁知道,一使力,却只觉浑身乏软,就好像什么时候全身力气都被抽光,急切间提不起半分力道。
见得如此,月婵更是惊惶,本能地便要惊叫。不过,张了张嘴,她最终还是忍住没叫出。荒原之中沉默了半晌,她叹息一声,说了句“你这是要干什么”,便低头朝股间少年看去——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少年郎此时正双目紧闭,口鼻中发出有节奏的“呼呼”声音。
“他这是……”
稍一愣怔,少女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他太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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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云露今满袂,一梦倚银河
和一心赶来的少女不同,张牧云这一天一夜可谓心力交瘁。本来一心想来辰州了却心事,怀抱着已经酝酿了好多年的无比美好的感情到来,谁知道当头一棒,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竟要置他于死地。初见、中毒、摄走、沉江、得救、复仇、斗法、再得救、杀妖、杀人,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内竟经历了如此剧变,此时无论精神还是体力,历经折磨后已经消耗殆尽。当终于脱离险境,身心俱疲的张牧云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在月婵怀里,就此昏睡。
张牧云昏睡不醒,倒苦了月婵。开始时当她探明张牧云只不过是昏沉睡着,便平静下来,忽然哑然失笑:
“我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刚才被他吓得如此慌张?”
自嘲之际,见张牧云睡得如此酣甜,月婵也想到他该是身心疲惫,才猝然昏倒在自己身上。
只是,好不容易冷静了一小会儿,她胸膛中那颗心又忍不住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在月婵“定国天香公主”的记忆里,何曾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张牧云累极将她带倒,那头脸却正好压在她大腿之间!这样姿势,若为了避免接触,不免便要将玉腿张开;只不过定国公主自幼所受的是何等教育?和那些君子一样,她也要慎独。纵使现在旷野荒郊没别人看见,她如何能作出这样双腿大张的不雅模样。
不过,若是不张开,她不免便要和沉睡的少年触碰厮磨。处女此处的肌肤何其敏感,那样一来总会让自己觉得十分古怪。
于是,面对这样两难困境,月婵一时竟失了主张,只在心中哀叹,埋怨这少年惫懒:
“呜呜……这家伙,就是要昏迷跌倒,为什么一定要朝我身上摔来?难道是故意的?”
虽知少年无辜,但此刻月婵心中也忍不住叨念这少年莫非是个好色之徒。牙疼咒儿般埋怨,不一会儿竟也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才有些平复,却不知后腰被什么一碰,刚有些柔软的娇躯又是一下子僵直:
原来又是刚才张牧云扑倒,那双手倒知趣地正环在公主后腰!
这样一来,天娇帝女避无可避;捱了一会儿,便脸颊发烧,身子发热,一时几乎要哭出声来。
正当堂堂公主被弄得意乱情迷,情急之下便要发作公主脾气,恰在此时,却忽听得远处一声凄厉的狼嗥,正顺着夜晚的长风阴森传来。应和着狼嚎,忽然又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夜中听得有如厉鬼的哭号。听得这狼嗥枭叫,月瑶公主猛然一凛,那发热发烫的脑袋顿时有些清醒过来。
“呀,我这是在想什么?”
公主忽然意识到,此刻她和这少年正处在荒无人迹、危机四伏的旷野中;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今夜便要当了猛兽凶禽们的宵夜点心。
一念及此,月婵当即定心。只听她口中娇叱一声,喝了声“起”,蓦然身后土地忽然拱起一片的土丘,节节升高,就如一段矮墙矗立在身后。召唤出土丘,月婵就往后靠在丘上,自己舒服地坐靠,也让张牧云更加舒服地依偎在自己身上。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远道而来的小儿女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坐卧在初春清冷的长空下。夜空中同样清冷的月华,正照着下方辽阔的沅江荒原,也照在这两个渺小的身影上。
定国公主和罗州少年这一夜的依偎,让她对牧云更加亲切的同时,也可能正昭示着今后那一段可歌可泣的情缘。正是:
枯坐冥心疑入定,电火飙轮,历历华鬘影。昨夜星辰天路近,倦云和梦迷山寝。
荒原草色侵石径,绿满江潭,不浣残红印。杜宇啼春春未醒,涓涓暗水流花径。
星拱北,月流西。星渐没,日初升。直到那红日升腾于原上一丈,霞光漫天遍野照遍之时,那少年才漫漫而醒。
此后略去闲言,大约在七八日之后,牧云、月婵便相携回到罗州乡郊的家里。
让归来的少年少女想不到的是,刚回到家里,奔走欢呼迎接他们的却只有幽萝一人。问冰颻去向,那小幽萝夹夹缠缠说明半天,到最后牧云、月婵才弄明究竟何意。问明缘由之后,张牧云、月婵都有怅然。
原来,那冰颻留言,说这几天刚得了亲族故旧消息,告诉她已得了她身世线索,让她赶快回去。她还让幽萝转告,说听她这些族人故旧提起,那本《天人五召》其实并不是医书,而是一本极厉害的灵法秘笈;那一回只是凑巧能治她怪病。冰颻希望张牧云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能靠不断的历练领悟书中的秘技,因为将来恐怕有求他相助之事。
冰颻这般离别之语,听在牧云耳里,解了些疑惑,却也添了些疑虑。其实不用冰颻挑明,这些天来他早就疑心那本《天人五召》并不是一本医书。不过她为何又说起什么故旧亲族?以前她来投奔之时,说自己已是父母双亡,这世上并没什么亲人。
不过,转念又一想,张牧云倒笑自己糊涂。冰颻不是曾说过她自己是湖上漂来被养父母捡着?这次恐怕是她亲生父母的亲戚们得了消息寻来,正要帮她解开身世之谜。这么一想,张牧云豁然开朗,便真心祝愿冰颻早日寻得自己的生身父母亲。
其实,对于冰颻的情况,牧云和月婵的了解大抵只有如此。不过,事实上那为上古祖灵巨人之族而来的少女,倒真个有一段离奇曲折的身世。她现在所知所忆,不过百年;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有怎样一段曲折瑰丽、震烁古今的来历。
此是后事,略过不提。当冰颻临走时,倒反复托幽萝给张牧云带一句话,那便是:
“今后牧云前程,不在小小罗州,更不在看似广袤辽阔的云梦洞庭。只有立志离了汨罗洞庭,心怀天下,云游人间,才能成就意想不到的前程。”
“……心怀天下、云游人间?”
听了幽萝传达,张牧云只觉得冰颻这样的期许实在有些脱离实际。暂时,他在这小院中生活安乐、不忧衣食。在他张家院落中踱进踱出,简直顾盼自雄,乐比王侯,哪有什么必要学人背井离乡、流落异方?况且,就是想出去游历,也实在没什么机会。
不过,自以为没必要没机会去游历天下的少年,没想到这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月初一,这个后来他记得极为清晰的日子里,就在这一晚,月黑风高,他在冰颻不在的中堂屋中又和往常一样逗完幽萝、盘问完月婵来历,便准备洗洗回屋睡觉去。谁知道,就在此时,只听得屋外一阵脚步凌乱之声震天动地,霎时间鸡飞狗叫,整座春夜的村庄都被惊动。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那些脚步声由远而近飞快到了近处,好像进到自己院中,遍戛然而止。
“什么事?!”
刚想大呼小叫,便听得一连串“咚咚咚”重重敲门声。伴随着急促的敲击,还有个粗重的声音高声大叫道:
“张牧云、张牧云,出来出来!”
“……别催,别催。”
这屋中狭小,此时就是想躲也没处躲,张牧云只好一边示意月婵抄家伙保护幽萝躲到里屋,一边磨磨蹭蹭硬着头皮打开屋门——谁知道,刚等他一开大门,却顿时被满院的灯笼火把照盲了眼睛!
原来此刻他这小院中,数十支亮子油松的火把烈烈照耀,亮如白昼;火光耀映下,小小的一个篱笆院中竟站满四五十个衙役官兵!
“莫非大王庄事发了?!”
面对夤夜而来的重重官兵,张牧云冷汗涔涔,第一个反应便是抱头鼠窜、翻墙落荒而逃!
正是:
三千世外非非想,廿四风前色色空。
灵女有言心暗忆,飞扬跋扈为谁雄!
第六卷 妾心千里最妖娆
第1章 春夜客谈,闻说江南草长
深夜院中忽然站满兵丁,灯笼火把照如白昼,任谁一见都得惊慌失措。更何况,张牧云近来经得这许多出奇之事,整天心怀鬼胎,此时如何不大惊失色。
不过,纵然面色如土,他还强自镇定。面对满院官兵,张牧云想说上两句,问他们为何到家来,究竟自己犯得什么事情。不过毕竟当得小民久了,面对这阵势一时缓不过劲儿来,一时也没来得及说出话来。
正在这时,张牧云忽听身后门里冲出一人,对着合院官兵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兵卒,究竟是哪州哪县的?你们家老爷叫什么?这样深夜私闯宅院,信不信都把你们砍了头!”
闻此凶悍之言,张牧云扭头一看,正见是月婵从屋里冲出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眼前官兵,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
“唉呀!”
见月婵如此,张牧云大跌其足,心中叫苦:
“晦气,究竟还是小女孩儿,不知人情事理。自古民不与官斗,这般一闹,恐怕今日难得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