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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四段,最前面是十八位面貌凶猛的黑甲骑士前导,紧接着是一辆金光灿灿的驷马战车,车上正站立着一位雪袍金冠的威武青年。他车后跟的是一辆装饰华贵的七宝鸾车,由两匹白马拉着缓缓而行。再后面又是八辆阔大的驷马战车,每辆车上整齐地站着五位身穿血袍的术士,正面容肃穆,目不斜视。
很显然,前导的骑士、后继的法师,全是护卫着中间的黄金驷、七香车。若有内行人,看那黄金装饰的驷马战车规格,便知这只有统镇一方的朝廷大员方能乘得。而所谓“诸侯千乘国,命妇七香车”,他后面那辆华美非常的七宝香鸾白马车,又非朝廷命妇乘不得。
如果说这些只是标识身份的尊贵,那前导骑士的黑色铁甲上栩栩如生的貔貅凶兽、后方法师血光湛然有如血涛汹涌的术士法袍,则说明此时正朝崇新门而来的这个队伍,并非寻常的王侯将相巡游。
来历非凡,但却并不神秘。和早上张牧云来时冷冷清清不同,这时的杭州城崇新门外官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
“关外侯!关外侯!”
所有人都在朝队伍中间的白袍青年挥手欢呼——不错,这位一脸威严、俾倪四方的雄壮青年,正是此时天下赫赫有名的关外侯。
“关外侯,忠心耿。
居塞外,镇蛮戎。
骑兵如夜煞,法师血海游!”
和偏居洞庭乡村、耳目闭塞的张牧云不同,这南北通衢的杭州百姓都知道,世代抗击蛮夷戎族的关外侯夏侯勇小侯爷,带着他的夜煞骑兵队、血海法师团的精锐来到杭州了。
而在山呼海啸般的民众欢迎声中,那位微笑着向四方频频点头示意的关外侯,看着这些虔诚的百姓,却在暗中用传音入密的方法,跟后面七香车中之人无奈地说道:
“媚儿,我们真地要来参加这江湖之人的‘武林鸳侣’大会么?”
正是:
塞外风波恶,江南烟雨愁。
一曲夕阳下,飞泪在杭州。
第七卷 江南兵气冲星斗
第1章 信口狂言,未识尘中物色
这一天整个下午,月婵的心情便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滋味中。天香公主的刁蛮,即算不天下闻名,至少在朝堂之中闻名遐迩。自幼生长皇室,何曾有过烦忧?四海之内,所到之处,何曾有过忤逆自己意愿的时候?人常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当今天下第一人对她的溺爱程度,天香公主却是冠绝天下。处于这样的地位,那心气儿想憋屈不顺却也难。
所以,往日气焰熏天的刁蛮公主,在这天下午对自己心中这股奇特的情绪,便感觉分外陌生。
“不会的,这小村童不识什么人,何来什么杭州花魁垂青?”
下午虽然还跟在大家身边逛街,月婵却早是魂不守舍。心中胡思乱想,还不时没来由地一跺脚。
“倒也不一定。”
有时还在心中自己否定自己。
“我认识他也不过一年,谁知道他以前如何?世事难料,谁说他一定不是登徒浪子?”
想到这点,月婵偷偷瞪了张牧云一眼,心中转念:
“说不定呀,他以前并不住在张家村。后来见着我要溺水流落洞庭,便连夜搬来住这里,只等专门哄我!”
在心中这些想法里,月婵把她的蛮横无理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在她现在这透着奇怪劲儿的心绪来说,愤恨猜疑倒还不是最主要的。
“难道我、还有幽萝妹妹们,长得不好看吗?为啥牧云一听人说起那个花魁仙子的事情就两眼放光浑身来劲?男子们……都这么无聊吗?”
一想起这个,月婵便觉得此刻徘徊于内心的那种陌生情绪变得更加强烈。而一边想时她还不自觉地挺胸抬脸,总希望旁边之人能望自己一眼——谁知这人只顾阻挡小幽萝乱拿旁边货摊的东西,完全不往这边看,十分气人。
也许今天下午月婵的心情注定好不起来。他们这行人离了袭梦轩住处,转过几个街道,等过了一座叫章家桥的拱桥,便来到一片临河的青石街。看街口的牌坊题名,知道这儿叫清河街。
走到这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才看了一会儿两边的茶楼酒馆,便忽见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从街边抱头蹿出,转眼后面又追出一个胖妇,手执扫帚在后面穷追不舍。这两人在街头巷尾转圈追逐时,妇人的口里不干不净骂着,那男子则百忙之中小声辩解。张牧云瞧着这热闹,听了半天,却发现这两个看来应是夫妇之人,说来骂去的却只是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知今日什么魔神附体,见得这事情,张牧云竟是精神大振。他赶忙在这街边驻足,兴奋十足地跟身边几个女孩儿点评道:
“你们看,什么叫泼妇,这就是泼妇!”
张牧云年龄也比月婵几人也大不了多少,却在这儿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你们以后若嫁了人,万万不可像她这样。这要犯七出之条的。”
若只是说到这儿,倒也罢了。无巧不巧地,也不知张牧云今天拧了哪根筋,竟忽然说起当今公主来。
“来来来,今天我告诉你们一个皇家的秘事!”
“哦?!”
一听此言,月婵心中一惊,不知他要说什么,赶紧竖起耳朵听——这一听不要紧,却几乎没把她给气死!只见张牧云洋洋得意道:
“我跟你们说,当今那个公主,身份颇高贵,脾气却和这泼妇差不多,也是十分刁悍。”
此言一出,简直石破天惊。小幽萝忙转着小脸问:
“画屏姐姐,公主是什么?是皇帝的女儿吗?”
“是呀。”
她们俩窃窃私语,说些有的没的,月婵却忍不住跟牧云叫了起来:
“你岂敢非议公主?还说她刁……刁悍!不怕杀头么?”
“怕什么?不过谢谢月婵你担心我。”
张牧云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反正天高皇帝远,我在这杭州街头说说,总不至于被京城里的皇帝听到吧?再说了,”张牧云振振有词,“我这也是在罗州听客商们说的。他们则是听一个被贬的老爷说的。听说那老爷原来还是个大官,只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公主,便被罢官。你看,他们说来说去都没事,凭什么我要怕杀头?”
于是,张牧云倚仗着天高皇帝远,皇帝公主都听不见,便在月婵面前大放厥词,非议当今那位人中之凤。
恶事滔滔,还被人几经加油添醋,说来自是眉飞色舞,义愤填膺。传闻说尽,最后张牧云总结,说这公主确是悍妇,以后无论她嫁谁,定会犯悍妒七出之条;他认为,十有八九,这公主会被夫家休掉,“真可怜”。
这一番搬弄是非,说得大半天,张牧云倒也不嫌站得累。说得带劲,他却完全没注意到眼前听众之中却有一人竟被气得半死!
信口雌黄之时,张牧云身侧的月婵直气得七窍生烟。春日下午的暖阳里,她只觉得这会儿眼眉子乱晃,眼前金星直冒,就好像整条街都开始在眼前摇晃动荡起来。而听到不经之处,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就在这满口胡言的张哥哥嘴上咬一口!
当然,男女授受不亲,月婵才没有这般冲动。那样岂不是被少年占了便宜?于是忍着肚皮差点气爆,好不容易听张牧云说完,月婵便装成没事人一样,淡淡笑着反驳他:
“你瞧你,都把公主编排成什么样!我听到的说法,那可大不一样。”
“哦?原来你也听说蛮公主的事了?快说来听听,让大家解闷。”
——本来,已经忍住,心气竟然有些平复;但被张牧云又来了这么一句,月婵差点又要气炸!好不容易又等平复了怒火,月婵才恨恨说道:
“你们都别听草民造谣!我听说了,当今公主封号定国天香,正是德容无双,受万民敬仰,将来也嫁个如意郎君,我们不得诽谤她。”
平生头一回自吹自擂,月婵俏丽的脸庞忍不住升起红晕。瞥了众人一眼,她低了声音说道:
“若今日公主真来此地出巡,大街两边一定万民拜伏,山呼千岁,人声如潮……”
说出这些,月婵沉浸在自己描述出来的美妙场景里,一阵遐思,不知不觉气儿也消了很多。
“月婵,我发觉你真好!”
“呀!你说什么呢!”
忽听牧云嘴里蹦出这么一句,月婵吓了一跳,脸却更红了。不过虽然羞怯,刚才经历了那么多打击,忽然扬眉吐气之下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你才知道!”
这时张牧云正在接茬:
“说你好啊!”
他看着少女,感动地说道:
“其实很多人都知当今公主刁蛮,你是我头一个遇到的帮她说好话的。妹子,你真宽容!”
“……”
少女一时无语,不过片刻之后这边街上便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嚎:
“哇呀!~”
却是被少女的善良和宽容所感动的张牧云,冷不丁被谁狠踩了一脚!
第2章 云到成迷,市隐龙蛇之势
杭州市井繁华,逛过了清河街,张牧云带着几个女孩儿一路往西闲逛,无论是烟柳亭台还是新奇物产,一路上总觉得两只眼睛看不够。
走过了几条街,月婵忽然看到街边有人在卖竹篾编的玩具,或肖动物,或肖人形,青碧纤细,无不惟妙惟肖。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玩心未褪,月婵觉得这些竹玩具好生可爱,便拉着同道中人小幽萝凑上去仔细观看。
在几个女孩儿被竹蜻蜓、竹凤凰吸引时,张牧云却在街边跟人问路:
“这位公子,借问一下楼外楼怎么走?”
“楼外楼?”
文生打扮的年轻公子上下打量打量他,半晌才道:
“要去楼外楼,沿着这条街径直往西南走。大约四五里路便能到西湖。在湖边找个船家,告诉他划到西边湖中的孤山岛。楼外楼便在孤山岛的南坡。”
“多谢多谢!”
问明了路,张牧云转身正要去叫月婵几人一起走,却听这位公子又叫住他:
“这位小哥请留步!”
“嗯?兄台还有何事?”
“这位小兄弟,看你样子应是外乡人。不知你询问楼外楼,却是几时要去?”
“今晚呀。'w;w;w。w;r;s;h;u。c;o;m'怎么了?”
听这公子这么问,张牧云有些不解。
“啊,小兄弟,幸亏我有此一问。”
举止和善的公子闻言却是一脸高兴。他跟张牧云娓娓说道:
“这小哥,若是你今晚想去楼外楼,无论品茗用餐,都是不必了。恐怕你还不知道,今晚花魁仙子已将整座楼外楼包下,只等一个尊客。这事情,全杭州城都轰动了!”
“原来如此,谢谢公子指点!”
听得此语,张牧云也不多言,只是一抱拳,笑道:
“多谢公子提醒。其实只是小子闻说楼外楼所处的地方乃是湖山胜景,因而今晚便想去那边看看,倒不一定去楼中吃喝。”
“原来如此。那甚好、甚好,那一处的湖山在下颇去过几回,还是值得一看的。”
此后两人随便对答两句,便此别过。
跟指路公子道了别,张牧云便转过身,想去招呼月婵几人往楼外楼赶路。谁知才一转头,却差点碰上一个人,下巴几乎撞上对方温软的鼻子。
张牧云吃了一惊,等退后一步才看清原来是月婵刚才站在他身后。
“月婵你咋离得这么近,差一点就撞了。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牧云,难道你真想去楼外楼?”
月婵却没管张牧云这般没正形地逗乐,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
“是啊。”
听月婵问起这个,张牧云严肃了面皮,认真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莫名其妙邀我的花魁到底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