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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未已,身旁人影连晃,又多了分别身着绿、橙、黄、青霓裳的貌美少女,只少了昨日被杨恒击伤的阮媛媛和那红衣姑娘。
那绿衣女子丁绿华手擎古筝,招呼道:“师妹,这魔头颇为了得,咱们一起上!”
匡柏灵颔首,叫道:“杨北楚,你敢不敢听咱们奏上一支羽落仙曲?”
杨北楚本也是风流人物,但此刻兵凶战危,哪有心情和一干小丫头胡闹?冷笑一声道:“你们去阴曹地府弹给小鬼听吧!”青玉魔笛径直点向五人中修为最弱的那个青衣少女宋青词。
丁绿华与匡柏灵玉腕微震,一绿一紫两条丝带袭向杨北楚双腿。杨北楚中途变招,闪过丝带,耳际却已响起羽落仙曲的乐声。
那乐声初入耳中格外动听悠扬,含着无限飘逸仙气,令闻者陶醉。可须臾间杨北楚便感到体内真气波动,胸口渐生烦恶,知是对方乐曲中暗藏杀机,稍有不慎便要着道败亡。
他浑然无畏,扬声长啸道:“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班门弄斧?”伫立阵中运气横笛,吹得却是一曲极常见的《渔舟唱晚》。
不一刻的工夫,五女面颊发红,已受到乐声感染。宋青词的修为最浅,首先抵挡不住《渔舟唱晚》中深蕴的魔意攻击,灵台摇颤娇躯晃动,二胡连连走音。
丁绿华大吃一惊道:“宋师妹稳住心神,切莫受了这魔头的乐声诱惑!”
话音未落,一旁黄衣少女的短笛也暗哑下来,渐渐跟不上羽落仙曲的节奏。
杨北楚见状暗道一声:“侥幸!”情知自己之所以能占得上风,全在音乐造诣远高于这五个少女,故此才能避实击虚,以一敌五。若对方醒悟过来,改弦易辙联手围攻,势必凶多吉少。
于是他强催灭照魔气,以乐声着重攻击青黄二女,以求各个击破,速战速决。
匡柏灵顿时醒悟到杨北楚的用意,娇喝道:“诸位师姐,攻上去!”
杨北楚闻言微凛道:“这丫头倒也机灵!”猛催功力笛声骤然拔高,但听宋青词嘤咛娇啼,朱唇溢血手抚酥胸,已是受了内伤。
这时候丁绿华的古筝和匡柏灵的洞箫已齐齐攻到,杨北楚无暇再用笛声伤人,惟有侧身闪过,与诸女斗在一处。
不一刻他的头顶便冒起了淡淡水汽,橙衣少女柳凤雅见状叫道:“姐妹们,杨北楚快要撑不住了!”
杨北楚眸中寒光迸绽,厉喝道:“黄毛丫头,也敢在杨某面前嚣张放肆!”眼角余光正瞧见凌红颐被明华大师以拈花指点倒在地,一旁的殷长空举剑就劈。
而更远处,灭照宫设在阁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亦行将告破,数百正道高手群情奋勇,如山呼海啸般杀向昆仑阁,形势实已到了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口。
无由地,他想起杨恒在百丈崖前曾吟诵过的那句古词:“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身侧的丁绿华和黄衣少女又一次攻来上来,匡柏灵的洞箫亦光芒四射,自背后掩袭。
“轰──”他的头顶猛然爆绽出刺目华光,一蓬异彩沛然升腾凝铸半空。
“砰砰砰!”匡柏灵的洞箫、丁绿华的古筝、黄衣少女的短笛几乎不分先后击打在杨北楚的肉躯之上,耳听“呼”地罡风澎湃剑气激荡,青玉魔笛中爆射出一团团浑圆无铸的绚丽光球,如明月高悬睥睨四野。
“二十四桥月明诀,快躲!”丁绿华等人齐声惊呼往后飞退,但哪里还来得及?
两团光球击落,黄衣少女当场香消玉殒。丁绿华和匡柏灵等人虽侥幸躲过一劫,却也被轰得花容惨淡,披头散发,娇躯远远地抛飞而出。
杨北楚也不理睬她们,元神与青玉魔笛合而为一御剑横空,直朝殷长空轰到。
殷长空刚欲一剑结果凌红颐性命,却被明华大师劝阻,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雷声轰鸣一蓬剑气如泰山压顶直攻过来,惊异之下抽身疾退,手中仙剑舞作一团白光护住上身。
“砰!”光澜迸裂,殷长空闷哼飞跌,浑身衣衫为剑气撕裂,血流如注。明华大师亦遭池鱼之灾,摇摇晃晃退出十余步,方自“哇”地喷出一股血箭。
杨北楚油尽灯枯,元神如断线风筝般栽落于地,光缕“嗤嗤”游离,眼见就要神散形销。他吃力地一抬眼,却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和尚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近前,手里举着面乌龙盾,紧紧护住胸口。
他想站起来,无奈已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地淡然一笑道:“杨某纵横仙林数十年,到头来竟要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和尚手下!”
他自不认得,这小和尚便是与杨恒情同手足的法融寺明灯大师座下弟子真禅。
真禅如今已是云岩宗着意培养的二代精英弟子,在明灯大师离山这段日子里,便由明山大师亲召入藏经楼修行。短短半年之间,他心无旁骛刻苦修炼,一身艺业突飞猛进,已臻至炼气化神之境,俨然成为被众僧寄予厚望的佛门后起之秀。
今次西征灭照宫,关乎正魔两道气运消长,真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方才他和真刚、真烦并肩作战,将将杀了一个点苍剑派的长老,冷不防头顶风声响动,就掉下来一个人的元神。待凝神一打量,居然是仅次于杨惟俨和大魔尊的灭照宫第三号首脑人物,青龙护法杨北楚!
真禅先是一惊,继而发现杨北楚已然奄奄一息,连手指动弹下的气力都欠奉,旋即定下心来,想到明镜大师、空照大师的血海深仇,鼓足勇气举盾就剁。
蓦闻一女子声音叫道:“住手!”仙剑闪动挑在乌龙盾上。真禅愣了下,退开两步只见出手阻止自己的是位陌生少妇,但那嗓音却又异常的熟稔。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抖,嘴唇颤动咿呀呼喊,可惜始终叫不出“妈妈”二字,两颗豆大的泪珠悄然涌入眼眶,润湿了视线。
他怎能忘记,就在自己和杨恒一同受罚,被法杖打得皮开肉绽不久之后的那个夜晚,一位紫衣少妇潜上峨眉,密会明灯大师,要为他出头大闹云岩宗?
他怎能忘记,当自己在窗台下见着紫衣少妇的一瞬,她的眸中满蕴泪光,颤抖的声音呼唤道:“孩子……”
即管相貌改变,即管换了天心池门人的装束,可终还是认出了这少妇的声音。
“当啷!”乌龙盾重重跌落尘埃,真禅呆呆地望着那少妇俯下身去,用右掌按住杨北楚元神的胸前,毫不吝惜地将真气渡入。他的脑海里乱糟糟一团,茫然忘了身外正在进行的激战。
杨北楚精神微振,讶异地注视着少妇道:“是……你,仙儿?”
“没想到吧?”少妇凄然一笑,道:“我本想亲眼看着你死,可事到临头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杨北楚勉强笑了笑,道:“你不该露面的,这会害了你。”
少妇尚未回答,一旁的真刚手舞铜杵砸向杨北楚道:“魔头,受死!”
少妇抱住杨北楚往后飘闪,真烦的翡翠玉枝又从后攻到,迫得她只好松开右手拔剑抵挡。真刚挥杵跟进,大叫道:“真禅,愣着干嘛,快杀了杨北楚!”
真禅如梦初醒,犹犹豫豫地拾起乌龙盾,猛听那少妇传音入密道:“孩子,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父亲?!
真禅脑袋里“轰”地一响,犹如五雷轰顶。他顿时呆如木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杨北楚的元神,下意识地拼命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然而耳畔却翻来覆去回荡着紫衣少妇的话语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紫衣少妇一面与真刚与真烦周旋,一面继续传音入密道:“听我说,十八年前杨北楚对我始乱终弃,我对他恨之入骨,一意要报仇雪耻。可没过多久,我竟发现自己怀孕了,此事若教师门知晓,便要遭受火焚酷刑。情急下我假借闭关隐遁于外,生下了你。”
真禅傻傻地站着,对周围惨烈的打斗视而不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将少妇的话听进了多少,心底不停有声音呐喊道:“杨北楚,大魔头,我父亲是杨北楚……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
那少妇接着传音入密道:“孩子,你不是天生的哑巴!是我,为了报复杨北楚,才将你害成了这样!”
第二集 金风吹寒 第四章 掌剑
“我自知不是杨北楚的对手,他身后又有灭照宫这座大靠山,要想复仇只能剑走偏锋。于是我抱着你偷偷前往海外,拜见了一位仙林异人,求他对你施展‘天聋地哑大法’,令你从此失声。”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语速也越来越快:“由此你体内的功力亦会加倍剧增,到十八岁时臻至大成。别怪娘亲狠心,当时我委实恨极了杨北楚,连带也恨你。我将你送到严崇山门下,只想等到十八年后再行相认。而后叫你去刺杀杨北楚,无论成败都会教他痛苦一世!”
真禅浑身不寒而栗,胸口剧烈起伏难以自制,看着激战中的母亲,实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那少妇戚然说道:“可很快我就后悔了……瞧着别人家的孩子慢慢长大,开口呼唤娘亲。你却只会睁大双眼盯着我咿咿呀呀地发不成调,我的心直如碎了一般──”
说着话她连施险招,劲头剑尖将真烦点倒在地,却没有取他性命。
真刚怒喝道:“真禅,你为什么还不快来帮忙,着魔了么?”
少妇仙剑一抖幻出一圈圈精光,将真刚笼罩在内,继续说道:“孩子,你恨我吧。我不求你原谅,但你该知晓自己的身世……”
话音未落,天心池日蚀院的首座长老金霸壮从右侧攻至,手挥三尖两刃刀朝着杨北楚的脖颈削落。
少妇左掌运劲一推,送出杨北楚元神,右袖鼓荡“嗤嗤”疾响,打出一蓬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毒针。
金霸壮的三尖两刃刀在身周舞得滴水不漏,骇然叫道:“逍遥针,你是秦鹤仙!”
“呼──”那边杨北楚的元神已被送回肉躯,少妇亦不恋战,飘身赶去护持。
真禅听到金霸壮的叫喊,这才知道原来不仅自己的生父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杨北楚,连母亲也是声名狼藉,被列为天荒八怪之一的蓬莱剑派掌门秦鹤仙!
他像突然进入到一个离奇荒诞而不切实际的噩梦里,苦等苦盼了十七年,终于揭开了身世之谜。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重逢亲生父母于乱军之中,这对真禅而言本应该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可惜他此际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胸中充满了愤懑苦涩,彷徨沮丧。
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十七年来自己为何会孤苦伶仃寄居法融寺,为何会口不能言,身患哑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恰恰便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的世界在这一霎那彻底垮塌,“嗷”地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外奔去。
“孩子──”远远传来秦鹤仙传音入密的呼唤,真禅却置若罔闻,亡命般冲出纷乱的战团,一下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这时候两大阵营的绞杀已进入刺刀见红的白热化阶段,谁也不会留意一个普通的云岩宗二代弟子蓦然脱出战团,更不可能猜想到弹指之间他已遭受到人生中最沉重残酷的打击。
秦鹤仙眼睁睁瞧着儿子去远,却无法追赶,不由得心如刀绞。多少年来,她一直祈盼和儿子相认的一天,不曾想而今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被迫揭穿了隐藏在心底十七年的秘密。
然而她别无选择,除非任由真禅的乌龙盾剁下他亲生父亲的头!
心神恍惚之间,背后被一名雪峰派的高手用仙剑斩中,顿时血肉模糊,眼前发黑。
金霸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