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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上泉先生费心,不过恐怕在下使不惯先生手中的兵刃,先生好意,在下只好心领了!”罗衍知道上泉逸宗已是油尽灯枯,此时乃是回光返照而已。
“咳!”上泉逸宗微叹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对身边的白衣高瘦男子道:“待我去后,你可将我尸骸火化,骨灰送回那千雪岩边安葬。我‘雪斋流’一门,由你继承,依你资质,五年后可修成我那‘修罗斩’,但那‘不动明王斩’,恐怕你此生无望,你所生一子二女,小女资质绝佳,我将‘凝雪’一剑传她,你可要好生传授,二…”说到这里,语音一停,一口鲜血从嘴中涌出,头一歪,就此化去。
白衣高瘦男子将上泉逸宗手中长刀收起,插于腰上,立身而起,转过身来,对罗衍道:“公子此战既胜,家师业已力竭而亡,在下自然心服口服,十年之后,在下与小女将来中土,再次领教公子高招,还望公子到时不吝赐教!”语音纯正无比,丝毫没有半分东瀛味道,说完低头一礼,扬长而去。罗衍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只觉心头一股腥味上涌,忙对宇文馨摇手示意,双目轻闭,暗中运用真气,往被刀气闭塞的几处经脉缓缓冲去。
十日之后,一条大江横在眼前,挡住了去路。罗衍跳下马来;只见江面甚宽,两岸距离至少也有四五十丈,水流滚滚,他想了一下;策马沿河疾行,全速飞驰,弯月高挂空中,呼呼夜风阵阵从大河对岸卷来。他奔驰一阵,江面越发宽阔起来,他倒有几分愁急起来,茫茫大江,竟不见任何舟楫往来,转一个弯后,两人来到一处高崖之上,在月照蒙蒙的光色下,磅礴浩荡的大江从西滚滚而来,朝东回延逶迤而去,气象万千,令人叹为观止。
“公主,冷吗?”他扭头问道。
“大哥,馨儿不冷。”不知从何时开始,昭华公主改变了对他的称谓,而且一路行来,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在茫茫的夜风中,昭华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部,一双明眸凤目,半开半闭,仰起媚态横生的俏脸,靠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此时追兵远离,罗衍嗅着她如云秀发的芳香,心头涌起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吓得他连忙收摄心神,长长舒出一口大气。
忽然发现下游远方岸旁泊着一艘小渔舟,心中大喜,忙往目标赶去。
等来到当地,两人均感愕然。
在明月高照下,一叶轻舟,横在浪涛汹涌的大河离岸五丈许处,随着浪涛摇摆起伏,竟没被水流冲带往下游去,而船上空无一人,仅船头摆着一张矮几,一张竹席。
罗衍放目四望,方圆百丈之内,渺无人影,武功修为达到他这个地步,就算有人深藏水中,他也能发生感应。他越看越觉不妥,要是来人能够避开他的耳目,躲在船下,那功力只应比他只高不低,又何须弄出这番玄虚阵仗;要是来人另有诡异法门,那也不是他所能理解对付得了的,就如同几日前遇到的那个鬼魂幽灵一样,眼下之策,当然是离得越远远好。
他正欲策马离开,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长歌声。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官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起时,若有若无,仿佛相距甚远,等唱到最后两句,已经是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震得罗衍双耳轰鸣。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高手!难道是历绝尘大架光临?
罗衍骇然瞧着江面上射来的一条青影,浑身发麻,背脊直冒凉气!
世间竟有如此玄功!
江面上现出一条人影,如飞而来,万丈洪波在来人足下,宛如康庄大道。
眨眼间来人现出身形,却是一个青衣布袍的中年文士,容貌倒十分清秀,颌下三缕轻须,更显得他满脸书卷之气,此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出奇的地方。此时正如闲庭信步般,从江面上缓步走了过来,行得也不是很快,只是每一跨步,就远出十余丈外。
这凌波虚度的功夫,罗衍自问数十丈距离,也能做到,但要边歌边走,即使是天下间最负盛名的两大绝顶宗师武君棋圣,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而且就在沈半峰出现的刹那间,他根本感应不到眼前这人的存在,仿佛他早合天地融为一体,旦古以来就存在当地一般!
难道此人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罗衍功凝双目,神光电射,朝来人望了过去,青衣文士也看见岸上两人,抬头向他望来,就在两人目光交触的瞬间,沈半峰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目光突然变得清澈透明,深不可测,仿佛从这里可以看到日月星辰,天地万物,人间百态,而且又充满了飘然出尘,挥洒万物的情怀心态!
罗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像如此模样,心中顿生明悟,来人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
“啊!”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罗衍忙转头一望,只见紧贴在自己背后的昭华公主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呆呆望着这个神仙一样的沈半峰。
“公……馨儿!”罗衍反手拉住她纤细如葱的玉掌,轻轻捏了一下,昭华才回过神来,天下间真的有神仙。
“明月当空,碧波千巡,如此佳景,岂可辜负?两位如蒙不弃,便请稍留雅步,共酌一杯如何?”青衣文士站在船头,朝两人招手笑道,声音十分晴朗,略带几分鲁音。
罗衍心知肚明,若此老是来追捕两人的话,那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跑不出他的掌心,而且这类仙人,恐怕就是历绝尘也请之不动,眼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下一搂身边佳人,跃下马来,望了一眼这十多丈宽的河水,正欲寻找两根枯枝借力,只听船中青衣文士笑道:“你这小娃,怎生如此胆小,怕了这区区江水,你只管过来好了。”
说完伸出手掌,探入水中,微微一摆,只见江面上立泛寒光,水浪立时停了下来,碧波停匀,静止不流,现出一面水晶,宽约几丈,一头挨在船舷上,一头直抵江岸。
昭华一见,越发惊奇,一双凤目星眸顿时明亮起来,径直拉起罗衍,朝上面奔去。走了几步,才发现人行其上,竟是又平又滑,毫不沾衣,倩影倒映入水,毛发可数,雪肤花容,清晰可见,宛如在行走在一片奇大无比的晶镜上一般。
转眼间两人就走到船上,沈半峰扬手朝水中一挥,一阵微风吹过,江面立刻恢复了原来模样,依旧碧波万丈,滚滚而下。随伸手朝舱中一指,两股清泉从甲板升起,冒起尺许高下,转眼就变成了两个琉璃般的水墩,再将手一扬,几上立现出美酒佳肴。
罗衍料定此人乃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之流,举手为礼道:“晚辈罗衍,参见仙长!不知仙长尊谓,还请赐教!”
“我俗家姓沈,名号早已不用多年。近来游天姥仙山,偶有所得,这才自家取了一号,名为半峰。”青衣文士拂须道。
昭华对来人没有由来的顿起亲近之心,一改几日的沉闷神气,问道:“沈老仙长怎么孤身一人,在此荒江泛舟?”
沈半峰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小姑娘既然相问,那我也不妨实言相告。我四年之后,将逢大劫,万难过去,幸得一前辈偶露先机,说三日内我那将来救星将从此地经过,我已经在此等候三日,原本以为来者是同道中人,不料却是你们两位小娃儿。”
罗衍在旁奇道:“老仙长既然是神仙一流,法力无边,怎生需我等相助?晚辈只是一介武夫,恐怕到时也是有心无力,就凭我们两个的绵薄之力,怎能成事?”
沈半峰哈哈笑道:“此等未来之事,天机玄奥,现在多说无益,而且小兄弟相貌清奇,迟早也是同道中人,又何须自谦?难保四年后,我还要仰仗大力。”
昭华接口道:“老仙长既然精通面相奇术,不如帮我也看看。”
沈半峰转眼仔细端详了她半天,才叹息一声,悠悠道:“小姑娘乃纯阴之体,身具仙骨,气宇清奇,二目澄如清波,而藏锋蓄煞,兰台紫府间隐现赤纹,天庭高露,三峰耸秀,得天独厚,非同常人,然而过清无浊,威棱内蓄,有正煞而无正权。可惜一副大贵大贵的骨架,反被一身至清至奇之气掩盖成了孤露。主于幼遭孤露,弱冠以后,不但富贵难期,更无顺心适意之时。纵不致流转沟壑,也必蹉跎终身。如能抛弃外物,投身方外,亦能超脱生死,籍注长生。
而且小姑娘身上宝气隐隐,精光内蕴,定然怀有我玄门至宝,可惜无力掩盖其宝气,只要遇到略有眼力的同道中人,难保不生心抢夺,我有半册竹简,就送与小姑娘,上载有我道家玄门的入门功夫,小姑娘不妨学上一学,略扎根基,要是不明,不妨问问你身边之人,依照上面所栽法门,对你身中至宝如法施为,不出三七之期,就能略遮宝气,而且也能发挥此宝一二分威力,到时你有此宝护身,也能自保。”
第七章 移形代禁
罗衍听他这一番说词,心头难免七上八下,伸手向腰间剑柄上按去,暗中凝功,以备不测。
沈半峰拿眼望了他一眼,笑道:“小兄弟无须多心,你们二人来历,我也猜出几分,不过我等修道之人,一生所求,只是为了脱离人道,超越轮回,凡尘之事,在我看来,只是弹指云烟,改朝换代,如同黄粱一梦,万丈红尘中的富贵权势,我早已不过问了。小兄弟身上血腥气甚重,腰间长剑竟然还带一丝邪气,必然近日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让我略尽薄力,在你剑上施上一层禁法,要是再遇这类东西,纵使是再厉害百倍,你也无须害怕了。”
说完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微微一招,罗衍手中一颤,长剑自动离鞘飞出,化为一道青虹,投到沈半峰手中。
罗衍不惊反喜,方知这位陆地神仙没有任何恶意,不然以他能力,弹指就能将两人拿下,何须罗嗦半天。
这时昭华听了眼前仙人这番言语,心中思虑万千,一时间呆呆出神。
沈半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夹着剑身,缓缓向锋尖抹去,罗衍见他手指过处,剑身微微泛起一层薄薄青光,转眼就隐去。他手指抹完,再叹一气,长剑脱手飞起,缓缓朝罗衍腰间飞落,只听一声轻响,归于鞘中。
“我只顾饶舌,倒忘记了正事!”沈半峰突然一拍额头,先在凉席上坐了下去,示意两人落座,又伸掌在江面上拍了三下,笑道:“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几日前在在老友处得了一蓝枇杷,就权当下酒之物,与两位共享。”
话音一落,罗衍与昭华见江心中泛起数十点星光,荡漾于碧波明月之下,随波摇曳,载沉载浮,缓缓浮了上来,越在远处的越亮,光也鲜明得多,初出大如拳头,浮至江面丈许便停住,缓缓游行,一靠近船边,就突然跳了起来,变成龙眼大小,准确无误地跳到两人手中,接过一看,要比人间常见的枇杷大了一倍,吃在口中,甘芳凉滑,其甜如蜜,而且通体无核,与人间之物迥然有别。
昭华一连吃了十余个,才停了下来,问道:“老仙长,这枇杷如此味美,馨儿从未见过,难道是从天宫得来不成?”
沈半峰一听,哈哈笑道:“要是我能有本事从九天之上的灵虚仙界取来天府枇杷,那早是金仙一流的人物,又何苦在这尘世间厮混受罪?我那老友,也只是一普通修行之士。这几个枇杷虽然非凡尘之物,但要与那天宫仙果相较,又差上了十万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