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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罗开隐身的大树丈许处,却蹲跪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女子,而在她身旁,却是一个身壮体横的男人,只是二人均背向着他,让罗开无法看见他们的样貌。
这时听那女子道:“胡门主,刚才那个年轻人,我总觉得他有点可疑。现在都这么夜了,此人竟由小瀛州而来,你不觉得奇怪么?再看送他上岸的人,对那人也颇为恭敬,但胡门主你却说,这年轻人并非那公主的一伙,难道胡门主你认识他么?”
罗开听见,便晓得她是说自己。只听那胡门主道:“这年轻人前时我曾经见过一次,当时他正与公主的人在街头拚斗,光凭这一点,就足可证明。到底这年轻人是谁,便不得而知了。但莫看他年纪尚轻,武功着实不赖,当日见他几个回合,便把那些官家走卒打得落花流水,身手之俊,难以言尽,当真是少年出英雄。”
姓伏的女子道:“此人既然和官府有隙,又怎会到小瀛州去?”
胡门主摇头道:“这一点我便不知了。但有一个可能,当日我在旁听见,那个公主曾说起王爷的事,瞧来这年轻人大有可能与王爷失踪有关,但内情是否这样,实无法肯定了。”
那女子道:“听你这样说,那人也算是咱们一路了。”
胡门主点了点头:“相信是罢,就算不是一路,起码不会是敌人。”
罗开心想:“原来这些人都是那个淫公主的对头,他们今晚大批人聚在这里,莫非是想对付她?”
只听那姓伏的女子又道:“今趟能得胡门主、水神帮和南山派等挺身而出,仗义帮忙,为先父和我三个亡兄报仇,小女子伏霜云实是感激不尽。”
胡门主连随道:“其实咱们都是同道中人,伏姑娘就不用再多礼了。唉……”
但听胡门主长叹一声,又道:“胡某几经艰苦,才能创立赤刀门,没想到这十多年的心血,今日竟一朝尽丧,落得家破人亡这下场,这还不是拜官家和血燕门所赐。今晚便是姑娘不邀请在下参与,胡某早晚也会举众出击,和他们作个了断。便是不敌,也要周旋到底,有死而已。”
他这一番话侃侃道来,不亢不卑,罗开在树上听见,也不禁暗暗叫好。而听到这里,罗开亦终于明白过来,寻思:“原来他们早便知道湘王和血燕门的关系,今晚便是为报仇而来,看来血燕门的仇家确也不少!”
再说这个伏霜云,原来就是曾居小瀛州姓伏的家人,当时昭宜公主霸占小瀛州,伏霜云的父亲和三个兄长不服,遂动手抗拒,打伤不少官差捕快,昭宜公主得知,雷霆大发,便派遣几个武林高手,不但把伏家上下一十五口全杀了,还把岛上房屋烧成白地。
那时伏霜云刚好不在岛上,给她逃过杀身之劫。伏霜云和三个兄长一样,自小便随父亲习拳练武,虽说不上武艺高强,但寻常四五个武夫,确也不是她对手。
这一件往事,康定风曾在杭州的店伴口中听过,但罗开却半点不知。
又听伏霜云问道:“血燕门和昭宜公主身边的高手,当真不是在岛上么?”
胡门主道:“应该不会错,据在下探子回报,血燕门的人自这两天来,全都埋伏在凌云庄外,把个庄院围得水泄不通,连小瀛州上的高手,亦有半数给抽掉了过去。若不是这样,咱们又岂敢贸然动手突击小瀛州。”
伏霜云道:“这倒奇怪了,血燕门门下个个武功高强,素来行事狠辣,他们因何不攻进庄里去,却围在庄外呢?”
胡门主摇头道:“他们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依我来看,那个王爷大有可能在凌云庄内,他们才会如此投鼠忌器。”
伏霜云道:“听胡门主你这样说,凌云庄也是昭宜公主的对头了。咦!是了,刚才那个年轻人……会否便是……是凌云庄的主人?”
胡门主道:“凌云庄的主人是谁,到现在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我想十之八九便是他了。”
罗开听到这里,陡觉身后隐隐传来轻微异声,当即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头顶光秃,身穿夜行黑衣的人窜近前来,细看之下,此人竟是笑和尚。
笑和尚朝他笑了一笑,双脚一点,便飘身跃到树上,来到罗开身侧。罗开大感错愕,低声问道:“你怎会到这里来?”
只听笑和尚道:“那个昭宜公主心地歹恶,谁也料不出她会施甚么诡计,我等见庄主你单身赴会,自然放心得下,咱们便赶来照看着些儿,免得庄主你堕入她的圈套。”
罗开轩眉问道:“你们?还有谁来了这里?”
只见笑和尚下巴一扬,示意他往后看去。罗开回首一望,却见康定风和洛姬主仆五人,正隐伏在两三丈外的树丛。罗开看见,心里大是感激。
笑和尚又道:“白二姑娘和董姑娘本想也要跟来,若非怪婆婆出言阻止,说凌云庄此刻强敌环伺,不宜人手尽出,这才打消二人来此的念头。”
罗开问道:“你们来了多久?”
笑和尚微笑道:“只比这伙人来早一步而已。方才我看见庄主无恙归来,心里虽感安心,但眼前这伙人来历不明,且人数众多,生怕这些人会对庄主不利,咱们便不敢立即离开,先隐在一旁,看看这伙人可有甚么异动。岂料没过多久,见庄主你又再踅回来,隐在树上,我只好上来与你会合了。”
罗开低声道:“笑和尚你在江湖阅历多年,不知可听过赤刀门没有?”
笑和尚点了点头,道:“这是长江京口的门派,赤刀门在海陵、京口一带,也颇具威名。门主姓胡名飞鹏,手上一把砍金断玉的赤刃刀,纵横变化,使得奇幻无方,大是不弱。听说胡飞鹏为人极之端正,素无恶行,算是一个明公正道,言行相顾的人。但不知为何,在三四个月前,江湖传出赤刀门在一夜之间,竟给血燕门挑了,听闻胡飞鹏力战负伤逃走,门中死伤惨重。”
罗开凝神细听,剑眉聚作一团。
笑和尚问道:“庄主你因何会问起赤刀门的事?”
罗开道:“下面这伙篮衣人,瞧来便是赤刀门的人,而在那个女子身旁的男人,大有可能便是那个门主胡飞鹏。”
笑和尚听后也略感奇怪,说道:“我来得虽早,却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原来这些人是赤刀门门众。但赤刀门的人来这里作甚么?莫非他们想……”
罗开徐徐颔首:“我刚才听见他们的对话,原来赤刀门今晚会同另外两派,听说是什么水神帮和南山派,打算夜袭小瀛州,看来是为报仇而来。”
“哦!”
笑和尚微微惊讶,说道:“水神帮、南山派?据知这两家人的帮主门主,前时也给血燕门杀了。今趟他们虽然三家联手,但依我来看,还不是血燕门的敌手,瞧来他们这般做作,只有枉送性命罢了。”
笑和尚说话甫落,便见湖面上隐隐出现十多艘帆船,正向花港观鱼迎面而来。只见船只来势快迅,眼看越来越近,在这月色澄丽,秋风瑟瑟的晚上,隐约看见船上均站满了人。
便在这时,胡飞鹏的话声传将过来:“伏姑娘,李帮主他们到了。”
笑和尚听见,便向罗开道:“胡飞鹏所说的李帮主,大有可能是说水神帮的副帮主李展。相信他们自帮主遇害后,水神帮便由李展接管了。”
罗开怔怔望着湖面这十数艘帆船,他视力素来极佳,且在水牢已习惯夜视,黑夜对罗开来说,却全无影响。罗开遥望过去,见船头之上,俱插着一面方旗,上面画着一条似蛇似龙之物,形若螭形蟠屈之状,口里含着一柄匕首,活灵活现,栩栩然一条活龙般。罗开低声道:“瞧来这水神帮,是个靠水讨活的帮派。”
笑和尚道:“没错,水神帮直来盘踞太湖,但近十年来,势力日益扩展,帮中已聚有数千之众,而两浙一带的水运,大多落入他们手中。在江南水路讨饭的帮派中,水神帮已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
便在这时,十数艘船已接近渡头。罗开二人望去,见船上人影绰绰,有坐有站,每艘船均有二三十人,人数确实不少。
康定风和洛姬主仆等人,已悄悄挪近树下,笑和尚朝他们打了个手势,着他们不可卤莽行事。林中一株株都是参天古树,见康定风六人散布开来,纷纷躲在树后以作掩蔽。
帆船已经泊岸,船队中行首的一只大船,一个灰衣大汉踏步走上渡头,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胡飞鹏和伏霜云看见这名大汉,便认出这人是李展。
胡飞鹏首先站起,先向四下隐伏的门众打了个暗号,接着两三个起落,便已走出了树林,向李展迎将过去。
伏霜云和其余数十个篮衣人,亦同时站起,随后跟出。霎时之间,苏堤的渡头已站满了人。
当胡飞鹏快要来到李展跟前,却见李展的神情大为有异,他心中骇然,微微一凛,暗自忖道:“李展与我素来感情极好,且为人豪气干云,最重友情,现下我俩彼此见面,他怎地会一声不响,只是垂手静立,全无昔日的豪情气概,莫非内里有什么事发生?”
胡飞鹏一念及此,心下设疑,也知事有跷蹊,当下四面张望,却看不见有何异状。他连随定住脚步,开声问道:“李帮主,你我不见数日,怎地这么生分了。”
李展自踏上渡头,目光便不曾离开过胡飞鹏,此刻听他这样一问,一对眼珠顿时不往乱转,朝他猛打着眼色。
胡飞鹏看见他的举动,马上明白过来,再也不作多想,连随手腕一翻,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在月色照射下,只见刀刃之上,隐隐然闪着一抹红光,闪烁不定,教人一看便知,实是一柄罕有的宝刀。
伏霜云也觉形势不对,再见胡飞鹏抽出兵刃,当下也不敢怠慢,长剑出鞘,立在胡飞鹏身旁。
罗开二人看见这等情景,心里也不禁犯疑,便与笑和尚相视一眼,见彼此脸上,均有错愕之色。
只听笑和尚道:“我见那个李展上身呆滞,似乎是给人制了穴道。”
罗开点头称是,道:“瞧来快有事情要发生,咱们暂且看看再作计较。”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倏忽响起:“今日花港观鱼可真热闹啊。”
话声方落,即见数条黑影自船上跃出,大步踏上渡头,一字形的排开。
胡飞鹏等人看见,齐声惊呼:“血燕门……”
只见两个蒙脸黑衣人踏前一步,二人手上各执一根双头铁桨,听见其中一人道:“胡门主,咱们又见面了。这几个月来,相信胡门主已想得透澈了吧,只要阁下肯加入咱们血燕门,打后万事好商量,不知胡门主意下如何呢?”
罗开在树上一看见这两个人,更无须看他们的脸孔,光凭话声,便认出是阴阳二老,心想:“这二人武功高强,不知这个胡门主能否抵挡得住?”
随听胡飞鹏呵呵笑道:“你们血燕门倒也本事,竟然棋高一着,胡某实在佩服得无话可说。可是,赤刀门虽说不上什么大门派,但要咱们狼狈为奸,沦为朝廷鹰犬,这等事胡某万万不敢做。”
童虎突然大笑起来:“好!好!说得很好,这样说来,胡门主是宁死不屈了?”
胡飞鹏道:“胡某头可断,血可流,但要咱们面缚舆榇,投降归附,你们也太小觑我了。闲话小讲,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此话一出,赤刀门旗下的篮衣人,立时扇一般散开,个个横刀立刻,摆着接战的架式。
阴阳二老气定神闲,似乎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内,听童鹤冷哼一声:“嘿嘿,就凭你们这数十人之力,便想和咱们血燕门作对,直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