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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无法掩饰的失落。
车子终于到了学校。
“谢谢你。”我跳下车。
“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他关掉机车的引擎。
我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一直不知道怎样说——”
“你不需要告诉我。”我难过地说,“这是你的秘密,况且,我们没发生过什么事——”
我在背包里拿出那个准备送给他的相架来,我一直放在身边。
“在伦敦买的,送给你,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他接过相架,无奈地望着我。
“这个相架可以放三张照片,将来可以把你、你太太和孩子的照片放上去。”
“谢谢你。”他难过地说。
“不是说过不要悲伤吗?”
他欲语还休。
“不要跟我说再见。”我首先制止他。
他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进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再不进去,我会扑进他怀里,心甘情愿做第三者。
我跑进学校里,不敢再回头看他。
他本来是我的,时光错漏,就流落在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像家具店里一件给人买下了的家具那样,他身上已经挂着一个写着'SOLD'的牌子,有人早一步要了,我来得太迟,即使多么喜欢,也不能把他拿走,只可以站在那里叹息。
爱,真的是美在无法拥有吗?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方维志,辞去电视台的兼职。
“为什么?”他问我。
“我要准备毕业作品。”我说。
我只是不能再见到文治。
文治也没有找我,也许方维志说得对,负责任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良湄在中环一间规模不小的律师楼实习,熊弼留在大学里攻读硕士课程。那天晚上,良湄来我家找我,我正忙着准备一个星期后举行的毕业生作品比赛。
“你真正就这样放弃?”良湄问我。
“你以为我还可以怎样?”
“既然他和女朋友长期分开,为什么不索性分手?”
“也许文治很爱她,愿意等她,就像你哥哥愿意等以雅一样。”
“不一样的,哥哥跟以雅已经结婚,而且有很多年的感情。”
“也许文治和曹雪莉之间有一项盟约,他在香港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她拿一个外国公民权,必要时可以保障他,令他没有后顾之忧。”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吗?”良湄反问我。
“我只可以这样相信,况且,不相信也得相信,我没可能跟她相比。”
“你太没自信了。”良湄骂我。
“到现在我才明白,爱上一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是多么幸运的一回事。”我黯然说。
“这是不是叫做适当的人出现在错误的时间?”良湄问我。
“如果是适当的人,始终也会在适当时间再出现一次。”
“这些就是你的毕业作品吗?”良湄在床上翻看我的设计草图,“很漂亮,我也想穿呢。”
“这次我一定要赢。”
“为什么?”
“我不能输给一个人看。”
“是徐文治吗?”
我摇头。
杨弘念是这次设计系毕业生作品大赛的其中一位评判。
比赛当天,我在台下看到他,他一如以往,显得很高傲,没有理我。
良湄和熊弼结伴来捧我的场,电视台也派了一支采访队来拍摄花絮,只是,来采访的记者,不是文治。
我参加的是晚装组的比赛,我那一系列设计,主题是花和叶。裙子都捆上不规则的叶边,模特儿戴上浪漫的花冠出场,像花仙子。
我想说的,是一个希望你永远不要悲伤的故事。那个我在伦敦买来送给文治的相架上,刻着的诗,诗意是: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
花会谢,叶会散,繁花甜酒,华衣美服,都在哀悼一段早逝的爱。
我把我的作品送给那个我曾经深深喜欢过的男人。
那夜轻轻的叮咛,哀哀的别离,依旧重重的烙在我心上,像把一个有刺的花冠戴在头上。
“很漂亮,你一定会赢的。”在台下等候宣布结果时,良湄跟我说。
我也这样渴望,结果,我只拿了一个优异奖,失望得差点站不起来。
“没可能的,你的设计最漂亮。”良湄替我抱不平。
“拿到优异奖已经很不错。”熊弼说。
我当然知道,只拿到一个优异奖就是输。
散场之后,我留在后台收拾。
当我正蹲在地上把衣服上的假花除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叫我。
我抬头,是杨弘念。
“什么事?”我低头继续做我的事,没理他。
“听说你没有在电视台报告天气了。”
“是的,不过这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份工作不优雅。”
“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助手?”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他,他的神情是认真的。
“你不是说过你讨厌失败的人吗?今晚我输了,你没理由聘用我。”我冷冷地说。
“你输的不是才华,而是财力,其它得奖的人用的布料都是很贵的,效果当然更好。”
忽然之间,我有点感动。
“怎么样?很多人也想当我的助手。”
“我要考虑。”我说。
他有点诧异,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他。
“好吧,你考虑一下,我只能等你三天,三天之内不见你,我就不再等你。”
“你还要考虑些什么呢?”良湄问我。
“我不喜欢他,你没见过他那些难看的嘴脸。”我躺在良湄的床上说。
“这个机会很难得,他只是脾气有点怪怪罢了。”
“你也认为我应该去吗?”
“是他来求你,又不是你去求他。”
“如果身边有个男人就好了。”我苦笑,“遇上这种问题就可以问他。”
“你可以去问问徐文治的呀。”良湄扭开电视机,文治正在报导新闻。
我看看钟,奇怪:“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新闻报导?”
“是我昨天晚上录下来的。”
文治正在报导昨日举行的设计系毕业生时装比赛。
“虽然人没有来采访,但是这段花边新闻由他报导。”良湄说,“是不是很奇妙?”
我在屏幕上看到了我的设计,那一袭袭用花和叶堆成的裙子,虽然没有赢出,却在镜头前停留得最久。
忽然之间,我有了决定。
“我会去的。”我告诉良湄。
“你决定了?”
“如果有一天,我成名的话,文治就可以经常看到我的作品,或听到我的名字。即使是十年、二十年后,他也不会忘记我。如果我没有成名,他也许会把我忘掉。唯一可以强横地霸占一个男人的回忆的,就是活得更好。”
“那么你一定要成名,要永远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后悔没有选择你。要胜过他那个念史丹福的女朋友。”
为了能永远留在文治的回忆里,我放下尊严,在第三天,来到杨弘念在长沙湾的工作室。
杨弘念正在看模特儿试穿他最新的设计,他见到我,毫不诧异。
“你替我拿去影印。”他把一叠新画好的设计草图扔给我。
“影印?”我没想到第一天上班竟然负责影印。
“难道由你来画图吗?”他反问我。
我只好去影印。他的草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画功流丽,画中的模特儿都有一双很冷漠,却好象看穿人心事的眼睛。
杨弘念另外有一个工作室在他自己家里,是他创作的地方。他住在跑马地一幢有四十年历史的平房里,地下是工作室,一楼是睡房。
他有一个怪癖,就是只喜欢喝一种叫“天国蜜桃“的桃子酒。”天国蜜桃“由意大利威尼斯一间著名的酒吧调配出来,由于受到欢迎,所以酒吧主人把它放入瓶里,自行出品。
“天国蜜桃“是用新鲜蜜桃汁和香槟混合而成的,颜色很漂亮,是带点魔幻色彩的通透的粉红色。瓶子只有手掌般大小,瓶身透明,线条流丽,喝一口,令人飘飘欲仙,血管里好象流着粉红色的液体。
“天国蜜桃“只在中环一间专卖洋食品的超级市场里买得到,而且经常缺货,杨弘念如果喝不到,就没有设计灵感,所以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替他买“天国蜜桃“。
那天,他的“天国蜜桃“喝光了,我跑到那间超级市场,货架上的“天国蜜桃“正缺货,职员说,不知道下一批货什么时候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去。
“我不理,你替我找回来。”他横蛮地说。
我唯有再去其它超级市场找,超级市场里没有,我到兰桂坊的酒吧去,逐间碰运气,还是找不到,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捱骂。
我在水果店看到一些新鲜的蜜桃,灵机一触,买了几个蜜桃和一瓶香槟回去,把蜜桃榨汁,混合香槟,颜色虽然跟“天国蜜桃“有点差距,但是味道已经很接近,我放在杯里,拿出去给杨弘念。
“这是什么?”他拿着酒杯问我。
“'天国蜜桃'。”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喝了一口说:“真难喝。是哪一支牌子?”
“是我在厨房里调配出来的。”
“怪不得。”他放下酒杯,拿起外衣出去,“找到了才叫我回来。”
“没有'天国蜜桃'你就不做事了?”我问他。
他没理我。
我只好打电话去那间超级市场,跟他们说,如果“天国蜜桃“来了,立刻通知我。
幸好等了一个星期,“天国蜜桃“来了,杨弘念才肯回到工作里前面,重新构想他的夏季新装。
“如果世上没有了'天国蜜桃'这种酒,你是不是以后也不工作?”我问他。
“如果只能喝你弄出来的那种难喝死的东西,做人真没意思。”
“我就觉得味道很不错。”我还击他。
“所以这就是我和你的分别,我只要最好的。”
“你怎知道我不是要最好的?”我驳斥他。
“希望吧。”
我以为有了“天国蜜桃“他会专心设计,谁知过了两星期,他又停笔。
“什么事?”我问他。
“我的笔用完了。”
“我替你去买。”
“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也买不到。”他沮丧地说。
每个设计师都有一支自己惯用的笔,杨弘念用的那支笔名叫PANTEL1.8CM,笔嘴比较粗。
“我去找找。”我说。
我找了很多间专卖美术工具的文具店,都说没有那种笔,由于太少人使用,所以这种笔不常有货。
一天找不到那种笔,杨弘念一天也不肯画图,那天在他家里,我跟他说:
“大家都在等你的设计,赶不及了。”
“没有那支笔,我什么也画不出来。”他一贯野蛮地说。
“那夏季的新装怎么办?”
“忘了它吧!我们出去吃饭。”
我们坐出租车去尖沙咀吃饭,没想到在路上会碰到文治。
出租车停在交通灯前面,他骑着机车,刚好就停在我旁边。
他首先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的杨弘念。他一定会以为杨弘念是我的男朋友。
“很久不见了。”我先跟他打招呼。
杨弘念竟然也跟他挥手打招呼。
文治不知说什么好,交通灯变成绿色,他跟我说:“再见。”
又是一声再见。
“谢谢。”我说。
没见半年了,半年来,我一直留意着马路上每一个开机车的人,希望遇到文治,这天,我终于遇到他了,偏偏又是错误的时间。
“刚才你为什么跟他打招呼?”我质问杨弘念。
他这样做,会令文治误会他是我男朋友。
“他是不是那个在电视台报告新闻的徐文治?”
“是又怎样?”
“我是他影迷,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