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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抬脸瞪住车真凡。“我嫁、我嫁!”她冲动道。
他顿时展眉,笑得像白痴。“茵茵!”他欢喜地抱住她。
她浑身麻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车真凡抱得她好紧,她空洞的视线投注在遥远他处。
她闭上眼睛,把泪流回心底,淋湿她与耿之界的回忆……
※※※
她没有回家,耿之界守候在她住处楼下。一盏路灯映著他萧瑟孤单的身影,等著她回来,时间流逝,她终未出现。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香菸,直至呼吸困难,感觉她对他的爱彷佛也似菸般哀艳地燃尽。
她不再爱他了吗?耿之界惶恐地想。当然,当然不爱他,他害她父亲住院,他害了她……她怎可能还爱他。他对她一向那麽残忍、那麽自私!
这是报应吗?现在换他找不到她,她关了手机,她没有回家,他频频察看自己的手机留言,只有旧的讯息,那是出国时,茵茵找他时留的话。
当时他没带手机出国,回台湾才听见。那时她还爱著他吧?耿之界痛苦地斜身靠向矮墙,祈求她快出现吧!街道昏暗,只有他孤单的影子相伴。
他担心她,他想念她,他打开手机,再一次听她给他的最後一通留言。
“哔”声之後,她痛苦压抑的嗓音,震痛他!
“你在哪?我想你。为什麽不找我?别这样狠心?给我一通电话!就算是说再见都好……打电话给我……”
耿之界抛落菸蒂,红红星火在水泥地上熄灭。而他心中对她的负疚和歉意,以及满满的爱找不到出口。他现在肯付出了,无论她需要多少爱,他肯他要他愿意把一切给她……
但是,她不要了吗?
※※※
一大早,惠姨就杀至医院,对著一夜未睡的蔚茵茵抱怨。
“你看看这个……”她拿一堆法律事务所发的信函给茵茵。“全是要债的,你爸不知怎的,好几张票都跳了,XX银行的襄理昨天还打电话来,说什麽我们贷款的利息都没缴,茵茵,你爸太过分了,把三栋房子拿去抵押借钱都没说,有一栋是我的名字ㄟ,呜呜……茵茵,怎麽办啦……公司真的会倒吗?我怎麽办?我不年轻了,不像你有工作,那我怎麽办人!?”
茵茵被吵得头很痛。“你可以把我爸给你的那些珠宝变卖。”
“不行啦!”她瞪大眼睛。“你那边有多少存款,你先帮我把抵押的那间房子利息缴清好不好?我怕房子被收走ㄟ……还有,我的信用卡不能刷,家里要用钱ㄟ,总管的薪水……”她滔滔不绝,什麽主意都拿不定,都要茵茵作主。
茵茵最後从提款机提领一大笔钱供她应急,她这才终於住口。
护士推来早餐,茵茵转身入房,她问惠姨:“要进来吗?”
惠姨连忙挥挥手。“喔,你顾他就好了,我赶回去。”她粉快落跑。开玩笑,医院闷死人,她一刻都不想待。
茵茵跨入病房,护士留下早餐。蔚笙醒了,他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要不是吊著点滴,他那傲慢的姿态,一点都不像病人。
茵茵拿了早餐,坐下来,舀汤要喂他,他皱眉避开。
“我自己会吃!”他拒绝让人喂。
茵茵将餐盘放到父亲腿上,她看著他缓慢地吃著早餐,他锁著眉头,嫌恶地推开食物。
“难吃。”他推开餐盘,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我要回去,很多事要处理。”
“爸。”茵茵轻声道。“再多待几天,医生说你要做全身检查。”
“去叫司机来接我。”他命令。“我可不能在这浪费时间,很多事等我做决定,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茵茵剧烈头疼起来,她身心俱疲,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爸,公司的事我会帮你,你先养病。”
“你懂什麽?”他不知电视已经报导双星的财务状况,他不知全部的人都已发现双星快要倒闭,他还是维护著面子高声嚷嚷。“你还不去打电话,杵在这干麽?我下午很多会要开,客户约见,去去去!叫司机来载!”
“爸。”茵茵盯住他眼睛。“公司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她见父亲脸色骤变,马上接话。“不要担心,双星不会有事。”茵茵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车氏不会撤股,昨晚车真凡向我求婚,我答应了。”她笑著说,一边拉好被子,她说的轻描淡写,蔚笙却发现她的笑容很惨白。
“搞不好车氏还会增资,呵呵……”她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吐舌笑了笑。“你女儿很厉害吧?把车真凡迷得……”
“茵茵!”蔚笙打断她的话,他眼色空洞,忽然像老了好几十岁,他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茵茵……这世上没什麽可以难倒我们……”
“对。”蓦地,她眼眶红了。
“双星绝不能倒!它是我毕生心血……”他加重语气。忽然,他闭上眼睛。“茵茵……爸不会倒下的,这世上没什麽难得倒我蔚笙……”
茵茵捂住嘴,猛然起身,奔出病房,关上门。她蹲下来,抱头痛哭。她好累,她不要看见那样衰弱的父亲,她头痛欲裂,她身心俱疲,天!她感觉快获不住,谁来拉她一把?谁救救她!?她喘不过气……
二十几个小时过去,她在医院与公司间奔波,还要应付公司前聚集的财经记者,即使坚强如蔚茵茵,终也几近崩溃。
深夜,天气湿冷,细雨纷飞。
茵茵拎著皮包,虚弱地跨出计程车。白色路灯映照下,银雨斜飞。茵茵虚弱地拖著步伐,两日未睡的她精神恍惚,感觉恍似踩不到地。她步往住处大楼,雨打在她冰冷的肌肤上,风吹来,她冻寒彻骨。
“茵茵?”
正掏出钥匙,身旁熟悉的声音震住她。
茵茵斜过脸来,雨後,是她最思念的容颜。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样高大英俊,不同的是他下巴未刮的胡髭令他轮廓添了抹沧桑,他激动地喊她,定定望住她。她眼色恍惚,望著他像望著一个梦。
他走近一步,她退一步。他痛苦,痛苦她的闪躲。“茵茵?”他温柔地喊她。
她凛容,绷紧身子。她真的累了,望著这个又爱又恨的魔鬼,她心中一紧,蓦地世界旋转,天地昏暗,她闭上眼睛倒下,一双手臂接住她,她软倒在坚实的拥抱里,模糊地听见他焦虑地喊她。
“茵茵!?”耿之界心疼地抱住她,触摸她额头,很烫。“你发烧了……”
他的怀抱真温暖,他的双臂强壮,她闭著眼睛忽然啜泣起来。“我想睡……我好累……”像个孩子似的拚命跟他撒娇。“我真的好累……”她哭起来,他感觉他的心破碎了,很久不曾再有一个人让他这样伤心难过。
“好。”耿之界横抱起她,将她紧抱怀中,心疼至极。“别哭。”他腾出一只手,拿了她钥匙打开铁门,她嘤嘤地啜泣声撕裂他的心。“没事,别哭。我抱你上去,你好好睡……”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忽然懊恼得想杀死自己。
埋入他胸膛,茵茵饥渴地吸吮他气味,她脆弱地泪流不止,尽管沦落至此,他还是她唯一想依靠的男人。
唉!真惨……
※※※
茵茵骗他!
耿之界俯身注视电视机旁的长形鱼缸,他的神仙鱼悠哉地泅泳在清澈水中。她根本没杀它们,神仙鱼是公认最难养的鱼种,但是茵茵养得很好,它们看起来很健康,一尾也没少,她一定花很多心思照顾,照顾他最珍爱的鱼。想及此,他心中暖得一塌糊涂。天!他之前怎会那样迟钝。望著七彩神仙鱼,他心如明镜。他肯定自己爱茵茵,他从未那样担心过一个女人。
他转身步进厨房,他烧一壶开水。他打开冰箱拿了冰枕,踱返房间。
茵茵睡熟了,他在床沿坐下,把她额上的冰枕换下。茵茵憔悴了好多,脸色好苍白,她看起来好无助、好可怜。长长的睫毛还湿湿的,莫非梦中她还哭泣?
耿之界不舍,他低身,亲吻她额头。幸好,烧已经退了。
他挨她脸颊,躺下身来,悸动地抱住她,将她搂在怀中,搂得很紧很紧。
“茵,我爱你。”
如果真爱无敌,请让茵茵再一次爱他。如果真爱无敌,请让他给她的伤害减至最低……
他愿意担起她一生。
耿之界喂茵茵吃粥。天亮了,她的烧退了,她清醒了,现实立即横摆眼前。茵茵麻木地坐在床上,任耿之界温柔地将粥送入口中。
她吃了几口,皱起眉头。“我不吃了。”根本没有食欲,她虚弱地倒回床上。
“不好吃吗?”粥是他刚刚煮的,她家里没有什麽食材。
茵茵缄默躺著,望著他,她已无话可说。他们没有未来了,她要嫁车真凡。望著他好看的脸,望著他鬓角,他黑色瞳眸,她的心又痛起来。
耿之界搁下碗。“还是,你想吃什麽?我去买。”他宠著她。她曾经多麽渴望他如此温柔,而如今……
茵茵看得出他对她好内疚。“你不用怜悯我,更不必内疚……”她损了抿唇,很平静地对他说:“商场本就无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种怜悯的温柔,让人不知从何感动,反而徒增她的难堪。“我没事了,你走吧。”
“我看见鱼了,为什麽?”他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她。“既然打算跟我说再见,我不明白,你偷走我的鱼为了什麽?”
“为了纪念。”她脸色苍白,声音里的凄凉撕扯他的心。“纪念我曾这样深爱过一个人。付出那麽多,至少给我你最心爱的东西,好让我怀念你……”话断了,因为他忽然扣住她手,将她扯入怀中,拉她靠在他身上,他的下巴靠著她的头。
粗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忧虑。“不用怀念,不必纪念,我就在你身旁,茵茵,我会陪著你,你家的事,我……我会设法帮你……”
怎麽帮?别开玩笑了。为什麽现在才对她这样温柔?他不知道这样做更残酷吗?他这样教她怎麽去嫁人?他轻抚她的背,她靠著他的肩,她的心好痛。
“耿之界,你不必担心我……”他只是想补偿吧?只是怜悯她吧?只是出於内疚吧?茵茵咬牙陈述。“我已经答应车氏长子的求婚,双星会撑过这段时间。”她感觉到他绷紧了身体。
“不可以。”他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最简单也最快速的办法。”
“你在卖掉你的未来!”他咆哮。
“能卖到那麽多钱,也算值得了。”
“该死!”他怒吼。後退一步,瞪住她。“听我说,金钱、名利,全是身外物,就算失去一切,仍可以重来,会有别的办法……”
“我绝不能让双星倒闭。”她坚定地望住他眼睛。“我父亲承受不了的,耿之界,我一定要嫁……”她决定牺牲自己。
他心疼地望著她眼睛,他明白茵茵怕什麽,这些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惯了的长辈,往往对打击和失败益发没法承受。
他说服茵茵。“会有办法的,不一定要嫁,你不要傻!”
她瞪著他,美丽的眼间过一抹愤怒。“傻?”她冷笑。“爱上你才是我做过最傻的事!”嫁给车氏是最理智冷静的决策,他凭什麽说她傻?苦苦哀求他爱她,他一再伤她心,践踏她自尊。现在她终於放弃,她要嫁人了,他反倒来骂她傻?他以为他是谁!?他左右她、操控她的情绪还不够吗?
她忽来的指控霎时打得他无话反击,他们瞪视著彼此,她的心碎了,所以也变得跟他从前一样麻木残酷吗?
他目光坚定,语气笃定。“爱上我不傻,茵茵,或许现在这样说很可笑,但我会努力帮助双星,我会设法……”
“不必。”她拒绝。“你唯一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