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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不及了！因为我活不长了！”
莫忘仇的声音低到极点，几乎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江湖上哪个人会活得长？”
南宫的声音已经嘶哑：“可惜我不是死在剑上，而是···而是死在病榻上！”
南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莫忘仇已走了出去，他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不幸，就像他没兴趣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幸。
暗室的空气实在混浊，莫忘仇走出去的时候还在咳嗽，咳得喉间一片甜腥，可外面的空气也实在不怎么好。
——楚云飞正在烤鸡。
新鲜的木叶，是楚云飞刚刚从树上择下来的，在这么漂亮的院子里烤鸡，恐怕也只有楚云飞这种人才做的出来。
所以莫忘仇看见她一点也不惊讶，除了看到楚云飞烤的的那只鸡外。
那根本不是只鸡，那是只鸟！红庄的鸟！
楚云飞递了只鸟腿给他，“这只鸟凶悍的可以，不过味道不错。
”
“信呢？”
——这是红庄专门用来传信的鸟。鸟在楚云飞的烤架上，那信在哪。
楚云飞叹了口气随手扔了个竹筒给他便不再看他，“这次你要杀谁？”她拿着铁签子探头过去看那封信的内容。
可惜这封信已经在他手心粉碎，他看着她，疲倦到了极点，“蜀中十四怪之一，白上清。”
蜀中十四怪？那个十三个都被狠剑砍死的蜀中十四怪？现在这罪名已经扣在了小七头上，这个白上清也已经是唯一能证明小七清白的人了。他死了小七就再难翻身了。可她想的和做的明显是两件事，她笑了一声，“白上清已经疯了，你要杀他易如反掌，可是他现在在江湖盟，所以你要杀他也一样不简单。”
“不光我，红庄这次派了两个人。”
“谁？”
“天下第一刀，信云深。”
——一把丈余长的刀。
——一个刀样寂寞的人。
又是许久的安静，楚云飞还是叹了口气。
天下第一刀又怎样，只要有漆雕瀚在，就没有人可以在江湖盟杀人。
包括莫忘仇。
二人一时无话，楚云飞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你能不能杀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最好去睡一觉。”
“睡觉？”
“每个人都需要睡觉，你当然也不例外。”
这话的确没错，世上总有人睡不着，世上总有人不敢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梦里就稀里糊涂见了阎王。
“我不累。”
“你很累，不仅累，而且很饿。”她笑着把那只烤好的鸟递到他面前，莫忘仇推开那只鸟，不明白地看着她：“你是谁？”
这回是楚云飞不明白，“我是楚云飞。”
“除了楚云飞之外你还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要来插手我的事？”他说的话已够多，刚一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楚云飞说的没错，他的确很累。
“我只是你的路人，今天刚好和你走在同一条路上，刚好都被请到了御剑山庄，”她笑得开心“你说咱俩是不是很有缘分？”
他咳够了，嘴里已经有了铁锈味，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笑，“好，我去睡。”
他慢慢离开，小七从暗处走出来，他关心地可不是莫忘仇累不累的事，他端详着手中的剑，“如果他真杀了白上清，我怎么办？”
楚云飞倒是笑得一脸轻松“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真的没动蜀中十四怪，自然会有澄清的一天。”
小七看着她冷笑：“背黑锅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话音未落他已跳上了房梁。
“你去哪？”
小七的身影只剩下一个黑点，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江湖盟！
”
楚云飞本来也打算回房睡觉，但她看了一眼莫忘仇刚刚出来的那条暗道，门还没有关，她忽然觉得今晚睡不着了。
南宫墨还在里面，并且还保持着莫忘仇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现在他抬头了，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楚云飞。
她笑着叹气，“何苦呢。”
南宫墨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你想知道吗？”他也在笑，不过是怒笑，“你跟我来！”
原来这暗室里还有另一个暗室，不过这里的东西不是长明灯，而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单单这里的一颗夜明珠就够普通老百姓活上几辈子。
原来他要守的不只是南宫家的荣誉，还有这些财富。
楚云飞很平静，南宫墨却放声狂笑，笑够了，厉声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楚云飞四面看了看，“四面墙，十三把剑，三张椅子。”
“还有呢！”
楚云飞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还有就是这椅子很舒服。”
“还有呢！”
“没了。”
没了？！他的脸色沉下去，“你难道没有看到这里如山的财宝？！”
楚云飞淡淡地扫了眼周围，“什么财宝？我什么也没看到。”
南宫墨此时快气炸了，他猛地抓了一把金锞子放在楚云飞面前“这些！这些！你难道没看到！？”
楚云飞居然笑了，“我没看到我活得开心，你看到了却这么难过。我楚云飞一向不爱吃亏，所以还是不看到的好。”
他一下子扔开手里的东西抽出了案上的剑，这是把好剑，下一秒这把好剑就朝楚云飞刺了过来，楚云飞就着椅子往后一倒，这把好剑立即就刺空了，楚云飞拍着胸口一脸不要脸的惊魂未定，“好险，好险···”
她脸上哪有半点好险的样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的梨花刺呢！”
——一种只有神话里才看得到的暗器。
——不爱笑的笑侠
“我从来不用梨花刺杀人，何况我也不想杀你。”楚云飞又坐在了椅子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再说我都吃了你那么多东西，总该算你的朋友吧。”
“楚云飞，你若是我女儿该多好。”
楚云飞看着他慢慢放松的剑，忽然转了话题“传闻南宫庄主这几年日夜被头痛缠身。”
“我命不久。”
楚云飞挑眉，“大吉大利啊，别胡说八道。”
南宫墨不语。
楚云飞又笑“你想治？”他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大夫，可到现在为止她却没碰过半页医书。
南宫墨的眼睛放出了光，“你能治？”
楚云飞笑着转了话题，“黄河最近发生了水患你知不知道？”
他点头。
“拿出这里东西的一半分给那些灾民，我保证你的头痛会不药而愈。”
南宫墨怔住。
一个人若是执念太大，那本身就是一种病，心病。
野心是一种可怕却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活得更好，也能让人活得更差。
比起野心，贪念要更可怕，它不仅会使人活得很差，也会使人死得很快。
楚云飞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南宫墨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你多大了？”
楚云飞不以为然“二十二。”
“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
楚云飞已走到门口，南宫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帮我，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些事？”
楚云飞又折回椅子上，“洗耳恭听。”
“北冥世家想找莫忘仇麻烦。”
四大家族一向同气连枝，北冥家想对付莫忘仇，南宫家当然知道。本来北冥家是该去找那个出钱让红庄杀人的人的，可他们害怕，害怕这一找又找出几世的恩怨情仇，所以他们要找个替死鬼，他们要的不是报仇，是脸面，是北冥世家的脸面。
但···
楚云飞挑了挑眉，“北冥家已经完了。”
南宫墨不动声色，“但江湖盟还在。”
楚云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之前只道北冥宸一死，北冥家自然也会自生自灭，可她居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叫江湖盟，还有一个盟主比她还好管闲事。
专收落难家族的江湖盟，江湖盟可以收留白上清，江湖盟又为什么不能收留北冥家。如今莫忘仇又要去江湖盟杀白上清，岂不是又把自己推到北冥家哪去了吗？
这烦人的事情怎么全聚到一块去了。楚云飞发现自己最近叹的气比她这辈子叹的都多。
“除了莫忘仇，他们还想对付你。”
“我？”楚云飞更惊讶了“为什么！”
“因为北冥宸把他唯一的骨肉交给了你，那是北冥家的血脉，可你却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
楚云飞只有苦笑，“那只是个不满月的婴儿，他们又何苦逼得这么紧。”
“楚云飞，你闯荡江湖多久了？”
楚云飞抬头看他“十三年。”
“十三年了，这个江湖，你应该很清楚。”
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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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湖盟（上）
莫忘仇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清晨，他每次在自己醒过来的时候都会怔一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的童年几乎是不睡觉的，又几乎是一直在睡觉的，到底是怎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记得无边的黑和冷。在红庄的寒冰无底洞，那里只有从洞顶射下来的微弱的光，那里只有终年散着寒气的寒潭，那里只有舞剑的声音。
他要保证自己还活着，他拼命压抑自己不让自己睡觉，他只好用剑来提醒自己。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只有不停的练，练，练。等到他累得实在受不了时，他就开始走路，来回地走，不停地走，走到双腿发颤，走到他站不起来，他害怕，他害怕他一旦倒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莫忘仇走进大堂时，楚云飞正坐在那张巨大的雕花桌子旁喝粥吃早饭。她看到莫忘仇，随手丢了一个包子过去，莫忘仇没有接，包子就这么摔倒了地上。
楚云飞摇摇头，走过去捡起来，大堂的地面铺着价格不菲的波斯毯，包子一点没砸坏，但到底还是脏了。楚云飞擦了擦粘在上面的灰，自言自语地对着包子说话，“哇，你这么可怜啊，不用怕，我收留你。”她边说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莫忘仇又怔了一下，仿佛刚才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朝门外走去，在路上，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楚云飞还是跟在他身后三步之外。
“为什么跟着我？”
楚云飞似乎很无奈“你不是要去江湖盟杀白上清吗？没办法，咱们刚好顺路，不过咱们目的不同，你去找麻烦，我去解决麻烦。”
“去江湖盟有很多条路，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
“你又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我走的刚好就是这条。”
楚云飞笑：“我走的刚好也是这条路。”
莫忘仇又明白了，如果你说不过楚云飞，那就最好闭嘴！
所以他闭了嘴，任楚云飞跟在他三步之外。
这一早晨他们都没有看见南宫墨，他们没有想到，等以后再看见他时，竟然会是那样一种场景。
每个人都有不活在江湖上的权利，只是退出江湖的路在哪一向不容易找到。
江湖盟。江湖盟在哪？有人说，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江湖盟，没人知道江湖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的第一任盟主是谁。一切都是不清楚的，甚至江湖盟盟主的选举好像也一样那么不清楚。
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心，足够高的武功，你就自然成为盟主，没有走过场的仪式，一些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他们现在正走在去往江湖盟的路上，他的背挺得很直，他的脚步看起来很稳，他走得很慢。仿佛在干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楚云飞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