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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他要不这么说,你还不需要为了他点滴计较,但他一那么说后,无法不在乎的你,就必须为他在乎了,是吧?”
词轻语浅,声若清铃,短短几句就理清自己纠结的想法,或许季清澄真能读心吧,姚尔尔不能不这么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姚家也是单传男丁,你打小耳濡目染,知道姚彩衫必须传宗接代继承家业,所以华自芳不该要一个会在乎的人去不在乎的,尤其是深知事态严重的你。”
姚尔尔的心纠缠成理不清的团。
华自芳问她相信什么,愿不愿意去相信他,她却根本不敢扪心自问,连暗暗的喜悦都不敢有,他的豁达,他的眼中只有她没有别人,在在剥夺了她自私的可能性。
虽然从那一天后,他体贴地没有马上向她要答案,只是继续调养她的身体,但是她不能对他不时流露的无限温柔视若无睹,若她真应了他,那么大错将会一并铸下。
他将选择抛给她,等于将这个责任交由她来背负,可是她无力承担。
她不能不怨他令她扼杀她唯一自由的心,就算那心情不能传达,但至少是她唯一自由的部分。
季清澄难得玩弄起了杯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安静但心念百转的姚尔尔。
“我一直以为你是被保护的人,可姚衣衣直爽但鲁莽,姚彩衫太不拘小节,或许,你才是那个懂得顾全大局的细心人儿。”
闻言,姚尔尔苦笑着摇头。
“我只是不能让别人再为了我而这么做罢了。”
许久,一声叹息逸出季清澄的薄唇。
“听姚彩衫说姚衣衣认为我是最适合你的夫婿人选,我上面有兄长,下面有两个弟弟,也不特别想要孩子,若我和华自芳身份对调,或许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姚尔尔垂下双睫,“你是你,华公子是华公子,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强去想只是让彼此都痛苦,在这伤痛的漩涡里,有一天不能不憎恨起彼此罢了。”
她的最终底线,就是不要华自芳有一天恨她,因为……她已拴不住自己的心。
不知何时起,她就已经明白,想负责的背后,必然是恋心在操弄。
可爱意泉涌而出之际,她所预见的未来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路不是荆棘遍布,而是滞碍难行,所以,她一个人走就好,让他走出她的生命,迎向顺遂的大道。
第七章
十一月初一,冬至,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制冰人家的小过年,无声无息的来临了。
仰首站在梅树下,华自芳拿着细纱,掺杂在雪花中落下的花瓣,是他想接住的东西,一迳雪白的颜色,被风一吹,好似江南吹絮时节的回旋缤纷,心情也跟着飘摇。
梅花花期是十二月,十一月初只能找到开错时节,少之又少的花朵,好不容易才让他找到这株半开的梅树。
梅花有治郁闷心烦的功效。
今天至阴至寒,其实并不适宜用梅花,但姚尔尔的六神无主,心乱如麻也不能忽视。
没料到告知他很清楚她没有月事这件事会使她受尽煎熬,虚寒的身子里唯一焦烧的是心火,让他好心疼。
在华家时,她还能偶尔起床走动走动,现在的她几乎不能出房门半步。
华自芳微微移动身子,接住了一朵混在雪片中的梅花,可爱的小巧花蕊是多么惹人怜爱。
他不后悔告诉她,因为他早晚得说明,而且他也得表白决心才成,他不希望尔尔做出以为他会在意的结论。
没有孩子,若说完全不在乎,也不必面对娘亲、家人们的异议,那是绝对痴心妄想的。
可是,缘分和幸福一样都不该强求,强求来的缘分,和强求来的幸福一样伤人,他若有孩子,孩子唯一的娘亲人选只有尔尔。
他无法去爱不是尔尔生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有他的骨血。
这对他,对尔尔,对孩子,甚至对孩子的亲娘都不公平。
不如不要。
执着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不知不觉就会领人找到方向,或许在一般人眼中不是最好,但却是局内人最心甘情愿的。
如果她们真那么在意有后无后的问题,那华家家业就由她们的孩子来继承吧!
六个姊妹各有才干,从她们的孩子里挑一个顶尖的出来,将来一定能光耀华家门楣。
他是这一代的华家当家,如果无后是问题,那他就回到只是个养花人的身份,去专心宠爱他此生唯一的花。
开春元月十五日,只要尔尔愿意,他要她身边的位置,以她夫婿的名义,一生守护她。
也该是时候给她那露了。
脑中掠过这个想法,华自芳检视了花朵数量后,差不多够今晚让她饮用便转身,踏雪朝着水宅迈步而去。
背影坚毅而果决。
※※※
“尔尔,你怎么还不换衣裳?今儿个是大节日,穿漂亮点,让众人惊艳一下!”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见催促的娇唤,姚尔尔不单是发现美艳的姚衣衣佯怒地瞪着她,也发现时间在她心神混乱之际,又是几天过去。
姚衣衣的明亮双眼在水寒的细心照顾下,重拾往日光彩,才离开暗房就和那看似粗犷但细致的水寒,继姚彩衫和季清澄之后到水家腹地里的温泉去游玩。
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一夜未归,但是她对大姊和水寒之间的发展,是点滴在心的。
光看大姊会因为水寒对又追上来的楚小南礼貌问好,就心酸到动怒掉泪,她就明白大姊对水寒的感觉是不同的。
郎有情妹有意,看着他们顺利,她很开心,虽然心底不能否认,也不容隐瞒,确实是有些小小的嫉妒,但她仍是真心祝福他们。
对上那双光彩耀人的大眼,姚尔尔又喝了口花酿,浅浅摇头。
“无所谓啊,大姊,你穿漂亮点就够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再打扮也美艳不过人的。
姚衣衣听见这自怜言语,丢下镜子,扳起了妹妹的瓜子小脸。
“尔尔,大姊和你说过了,你也是个可人儿,怎么老放弃自个儿?况且华自芳的花确实有效,你的脸色最近真的不差呢!”姚衣衣一和妹妹说话,口气便温温软软,硬不起来。
听见华自芳的名字,姚尔尔脸色浮起红云。
姚衣衣哭笑不得,“唉,尔尔,你不能嫁他啊!”
姚尔尔不知自己露出什么表情,但肯定很难看,因为那能逼得倔强的姚衣衣急忙改口--
“要嫁人也还有别人可以选择啊,像水寒也是个好男人,全天下不是只有华自芳值得嫁啊!”
姚衣衣话一说完,脸色也跟着转变,仿佛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心情,诚实地道出了她最深的心痛。
什么?!
闻言,姚尔尔眨了几下眼,大惊失色的看着姊姊。
“大姊,你居然是这么想的,那水公子可知道?”天啊!大姊打算要水寒娶她吗?
姚衣衣搔搔脑袋,“什么知不知道的,他是未婚夫之一,娶你是天公地道。”
话才一脱口,她又是感到一股心痛,吐不出又吞不下的痛苦,让她好难受、好难受。
姚衣衣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不适,但姚尔尔是明眼人,可不敢苟同。
唉,她的大姊要自觉亏欠她到何年何月呢?况且她不嫁水寒,也不嫁华自芳,她谁也不嫁。
这副身子骨早早会坏,她不能害人的。
“大姊,我不嫁人。”姚尔尔词轻语浅的说,淡漠得就像毫不在乎。
姚衣衣敲了下妹妹不知变通的小脑袋瓜。
“怎么又讲这话呢?我带着你南下、北上跑这一遭,就是要亲眼看看未来可能的婆家,好把你给嫁出去啊!”
姚尔尔明白姊姊的一片苦心。
“可是,我还是不能嫁人,没必要害人啊!”
姚衣衣用力摇着妹妹的肩膀,“什么害人?你不能老这么想的,这可是你的幸福,你要积极一点,不能无所谓的!”
“我老病着。”
“既然吃花露对你有效,那咱们可以固定的买、大量的买,让你当饭吃、你的身子总会好的!”
不明白姊姊的信念是从何而来,姚尔尔又是一叹,仰望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闪烁。
“就算真能好了,我也不想嫁给水公子。”她看了姚衣衣不自觉猛然吐口大气的脸,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大姊,倒是你该多想想水公子……别让他白费心。”
什么费不费心姚衣衣不明白,她只知道妹妹需要被人呵护。
唉,季清澄若有心,她就把妹妹嫁给他。
“你才应该多想想水寒,别再想华自芳了。”姚衣衣一说出口,心情又低落了。
姚尔尔摇摇头,“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啊。”虽然不能和他长相厮守,但是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只能想着他,就算他经常往她房里跑,但她仍旧只能想着他,穿透现在的他去想念未来的那位,她不会参与的他。
再要不了多久,他和她就要分开了,她要尽情的想念。
在她下定决心之后,她唯一能够放纵的贪婪,就只剩下如野火缠身般的思念了。
请容她多待在他身边一小段时间,然后,她就会负起责任……让华自芳对她彻底死心。
不知姚尔尔此刻决绝的决定,姚衣衣拿来胭脂水粉。
“别说什么不由己的,大姊不会让你寂寞的,”她边说边帮姚尔尔上妆,她一直觉得妹妹真的很可爱,“你只要考虑自己就好了。”
姚尔尔却无法如此自私,眉一挑,“大姊,那你可考虑过自己?”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姚衣衣一愣。
姚尔尔细看姊姊的表情,就知道她大小姐早忘了自己也是那桩娃娃亲的主角之一。
姊姊不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她不能误了自己,误了华自芳,又误了姊姊。
“大姊,我不会嫁华自芳,除非爹娘和彩衫嫌我,我打算一辈子不出阁。”
这个想法早已深植心中,只是姚尔尔没想到出门一趟,会遇上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不过,她打算将这份情感藏在心底。
“大姊,不要考虑我了,帮你自己的未来幸福多盘算盘算吧!”
知道妹妹个性虽然软弱,但打定主意也是不会回头,姚衣衣梳着她的发,却是皱眉不语。
除非能让尔尔幸福,否则她无法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
水家用膳大厅内,桌上盘盘精美菜肴。
这儿上一道冰霜酱肘花,那儿就上一道胡法烧全羊;这儿推一道百味馄饨,那儿就推一品双色团团;这儿出一盘金镶玉带糕,那儿就陈一龙糯米桂糖糍……
这是比试争斗心大起,存心较量绝活,不能丢长安两大酒肆面子的姚衣衣和也跟着住进水家的楚小南,在制冰人家的大节日里,卖弄好厨艺,把能用的都用上,能做的都做绝了。
不过,美膳虽然精美,美味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指大动,但让人难以动箸的原因,却是案前男男女女正忍不住疑惑,面前小小酒盏之中那清如水般的液体。
桌上姓氏不少,姓姚的、姓水的、姓刘的、姓季的、姓华的,都没有见过此物。
姚尔尔嗅着酒盏中的清酒。
虽然因从小病弱,家人不让她喝太多,但生在卖酒家,喝过不知多少种酒,也没看过这玩意儿。
她听逍遥哥要送来的是乐家四大名酒之一的“抛青春”,可这酒闻起来只有又强又浓的酒味,一闻就让人有点醉,原本“抛青春”的琥珀色泽和独有的蜜香也没了。
但她还没提出怀疑,心直口快的姚衣衣先启声。
“逍遥,这是‘抛青春’?”
桌子正对面,乐逍遥悠悠然地笑着。
“我这趟南下,见华家蒸馏百花取露,一心想试试能不能拿酒来蒸,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