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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自芳是奇怪,可华家倒正常得很。
“在我看来,华家很正常呀,有什么地方奇怪?”姚尔尔软声问道。
姚衣衣咬了咬下唇。
原本就知道华自芳是华家独子,所以在内心早就把他从尔尔夫婿的人选中删除,今儿个又见到他家为数众多的女眷,更让她确定华自芳已经淘汰出局。
这个大姑小姑婆婆祖婆婆太祖婆婆一堆的家庭,若是尔尔嫁进来,却不能为华家延续香火的话,肯定会被欺负的。
一想到妹妹的不足,又想到妹妹的温柔似水,姚衣衣眸光一柔。
“放心吧,大姊一定会帮你找到好婆家的。”
姚尔尔摇摇头。
她就知道,姊姊是为了她,才会不辞辛劳地走这一趟寻找未婚夫之旅,但是她不能害人呀!
“大姊,我不能嫁人--”
她话还没完,突然传来指叩门板的声音,姚衣衣阻止她说下去。
“请进来。”
“打扰了。”
推门而入的是一对穿着纱裙的少女,领着仆妇送来几大盘各色的娇艳花朵,还有不少的凤仙花。
华家共有六女一子,姚衣衣还在迷糊谁是谁,但姚尔尔早认出了这对可爱的人儿,就是下午乖巧的华馥蕊和华薰暖,虽然还坐在床上,但连忙出声招呼她们坐下。
“馥蕊和薰暖吗?六小姐,七小姐,请坐,怎么夜深了还过来?”不若她们的兄长给人一种威压感,姚尔尔柔声对她们道。
两名少女你看我,我看你了一会儿,较怕生的华薰暖待在桌边手指翻弄着盘中的花朵,看起来相当大方的华馥蕊则是走近床边几步。
“咱们是帮哥哥送鲜花来的,他说明儿个是七夕,是女孩儿的正经大节日,起床后一定要用巧水洗脸,能使容貌更加美丽,所以吩咐咱们为两位姊姊送花来,还有特别交代,这些凤仙花都是今年花圃里最最娇艳的,两位姊姊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来染指甲,明夜也请和咱们姊妹们一起过节,一同乞巧。”
华馥蕊尽责的转述兄长的交代,突然,白嫩小手无预警地拨开姚尔尔的鬓发,兴奋地接着道:“呀呀,我就猜测应该是,没想到真的是七世香呢!七世香娇贵难养,除了哥哥之外的人都碰不得,这朵花又香又漂亮,是哥哥摘给姊姊的吗?”
一句句针对姚尔尔的“姊姊”唤得很热情,少女诡异地偷笑了下,然后就拖着妹妹跑掉了。
姚尔尔经她提醒,这才忆起簪在耳上的那朵七世香,抬起手将离枝却仍鲜活,闪着珍珠色泽的花朵放在掌中。
七夕前后将花泡入清水之中,露天隔夜便为巧水,出门在外不方便好好过节,哪能料到会有几大盘的鲜艳花朵送到眼前来,不经意间,华自芳下午和阮大夫讨论她药方时的仔细和在乎模样浮现在眼前。
猜测着华自芳为什么对她这么好的同时,不知不觉间,他的细腻也如同一根极细但更形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心,突破了她用来回避任何男子的心防,强迫她的心硬生生地激跳了下。
“无事献慇勤必有所图,真不知道华自芳在安什么心!”
姚尔尔抬眸,看着姚衣衣脸上毫不隐藏的猜忌,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一点都不懂华自芳,但她更不懂自己为什么想要理解他的用心。
※※※
华自芳用心良苦,但要先通过长辈娘亲和姊姊妹妹们这关。
一大家子的人挤在祖婆婆的屋子里,华自芳啜饮着和姚尔尔同一炉的五花茶,嘴角噙着一朵心满意足的笑花,好整以暇地面对着九双刺探的眸子。
“儿子,那个姚二姑娘似乎没她姊姊漂亮?”
打破沉凝空气的小心语气,是出自当家主母如氏之口。
与两位风格迥异的京城第一艳相较之下,那可爱的人儿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华自芳微微一笑。
“是,她不比京城第一艳的姚衣衣漂亮,但我不在乎她是否漂亮。”他慢慢地道。
要不是清楚儿子的个性,如氏一定用力点头附和姚尔尔一点也不美丽,站在几个女儿的旁边,也马上就被比下去了。
“她的身子也不甚佳。”
华自芳点头。
“我也同意这点,可是有师父在,这不是问题。”
或许是长女都有一点火爆脾气,华家长女华丽人再也受不了了。
“不是问题?!怎么可能不是问题,问题可大着呢!她一副气血不足,营养不良的病样,就算日后能好些,家里头繁重的生意,还有多少花丁要靠咱们家吃饭,更别说要生养孩子,也得有副强健的体魄才行呀!”姚尔尔不只是娇弱,根本是病态瘦小呀!
华自芳放下瓷杯,脸上笑意不减,但近乎瞪视的直视,散发出他在自家人前才较外露的勃然不悦。
“求师父医治她,不是打着她身子好了,就能一肩扛起华家家业的主意;家业是我这个当家的责任,况且外头的事业有大姊夫、二姊夫、三姊夫、大妹夫能帮忙,府里的事情有祖婆婆、婆婆、娘和姊姊妹妹们在,我想你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所以没必要为了娶一个当家主母而放弃本心。”
他简明轻快地陈述着,众人若有忌惮地收了声。
如氏按住了也有些冲动的华家次女华缨香,她了解儿子外柔内刚,说一不二的脾气……八风难摇他的决定。
但是他的决定来得太早,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或许还有得商量。
“儿子,这是你七年前的想法不是?”她放慢语气,提醒什么一般地道。
闻言,华自芳眸中的寒霜融为一池春水。
是啊,七年前的事,的确好久好久,却也好近好近,十五岁的她和八岁的她重叠了之后,两股想望合而为一。
他不想要再想念了,深浓的无尽想念会蜕变出的是强烈的,能撼动人心的渴望,在她十六岁的生辰时,只要她愿意,他想和她携手同行,共度此生。
“我花了六年的工夫,才养出七世香,又花了一年取露,所以是她等我,而非我等她不是?”他柔柔地道。
一提到七世香,华家众人都安静下来了。
被命名为“七世香”的野生种蔷薇并非花中绝艳,可香气却是香花之王,已逝的华当家发现此花后惊喜万分,但在自家的园圃里,却怎么都养不出来,没想到困扰着华自芳的难题,竟在去年开出了最芬芳的花。
“我不讨厌那个姊姊。”
一道细细的声音从美人堆中响起,众人目光随即循声看去,害羞的华薰暖像鼓起所有勇气开口。
“薰暖,你在胡说什么呀?”不知是哪个姊姊如此轻斥。
“薰暖过来。”华自芳绽笑,扬手招来了最小的妹妹,轻抚她的额发,诱导般地问:“说说怎么个不讨厌那个姊姊法?”
在姊姊们询问的目光中,华薰暖吞了下口水,再度鼓起勇气,柔嫩的手指指着先前一同前往姚家小姐们住的客房的华馥蕊。
“细心,那个姊姊很细心,她记得咱们的名字,咱们家女孩多,她却能把我和馥蕊的名字都记住了。”她娇柔地说着。
听完妹妹的话,恍然大悟的华馥蕊也拚命点头,“是呀是呀!”
华自芳唇边笑意更浓。
“尔尔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没用。”没有她,他不可能养出七世香。“活在姊姊和弟弟,甚至是青梅竹马的乐逍遥及楚小南的阴影下,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若你们和她相处久一点,一定会发现她那姚衣衣所不及,却讨人喜欢的细致。”
还有,她抵死不退的倔强。
华自芳一笑,收住最后这句话没说出口。
情意演变的源头,最初的感动,他不与任何人分享。
这是他一个人的宝物,无形却珍贵的宝物。
第三章
转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在北方,近节气白露早就得换穿秋袄了,但在南边,即便白芒花开,金桂飘香,却仅是在夏天的纱衣上罩件短披肩就足够了。
天气很晴朗的日子,更是舒爽宜人得很,一个多月前的痛苦和难受,对此刻元气满满的姚尔尔来说恍若隔世。
头不疼,脑不重,最近咳得也少,也比较有力气,她特地移到窗边,用手镜照着自己红润的小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舒服和不适是无法混为一谈的,她的身子她自己明白,从长安带来的煎药早已停止服用,那每天当茶来饮,日日更换的香露,还有花酿,让她体验了前所未见的神清气爽。
扬州华家以花起家,早期是糖蜜、细盐腌制、泡酒或日晒,保留各种花香气味,最初以菊花为大宗买卖,又有“菊花华家”之名,后来华家以不外传的独门之秘,取百花之露,只要用一小匙花露兑上清水,就香甜得不得了,气味清芬,是沽饮阁里在夏天卖得比酒还好的饮品。
让她更不敢相信及疑惑的,是耳边簪着的粉白色复瓣花蕊。
不能抑制,心头又是一跳。
住在华家休养的这段日子,华家人对她们姊妹照顾有加,看得出是有礼的大户人家,可是那对娇艳的少女,每天早上用大大的盘子,捧着供她及姊姊簪花的鲜花来,其中总会有一朵指名给她的七世香。
由那个天天傍晚会特地来探视她,身着五彩花衣,浑身散香的男人指名的七世香。
一想到他近乎无礼,但又让人难以言喻的行动,她连忙放下手镜,有点手足无措地走到案边,拿起墨条拚命的磨墨,想磨平的不只是墨,还有心头不平静的涟漪。
不是讨厌,但又如讨厌一般,不知如何面对他是好。
突地--
“咦,二姊姊,你怎么没等我们呢?”
姚尔尔抬起头,迎入眸中是对可爱的小姑娘,站在前头的华馥蕊,双手叉腰加嘟嘴,她不由得绽笑。
“馥蕊小姐,薰暖小姐,我只是先磨墨备用而已。”她柔柔地道。
“昨儿个约好要等咱们来的!今天要画画,还是和咱们说奇闻异事?”
华馥蕊笑着问,安静的华薰暖快步走到姚尔尔身边,占地为王似地坐定不动。
“二姊姊,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华薰暖关心地问。熟悉之后放开拘束,比起两个带点霸气的美艳姊姊,她更喜欢这个纤柔的姊姊。
自己只有弟弟没有妹妹,更何况又是极标致可人的小姑娘,让姚尔尔涌现了一股爱怜,想好好呵护的感觉。
她也是最近才能体会姚衣衣那视她如命的感受。
“最近一直都很好,真的。”她再三保证道。
听她这么一说,表情有些羞涩的华薰暖掩饰什么般地翻起面前的册子,华馥蕊见宝座被妹妹占走了,只好趴在桌案上。
“二姊姊,你再和咱们说说一路上,还有经过什么地方也有以花入菜的事情吧。”
不明白这两个少女为什么爱缠着她,但一方面她们实在讨人喜欢,二方面她一个人待在屋里也无聊,有人作伴的感觉真好。姚尔尔翻开随身的册子之一浏览着。
不像大姊、小弟一路上还能寻找好酒、好茶,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买卖,她只能托大姊和管家帮她沿路搜寻菜谱,然后将吃过的菜肴记下来,偷偷的分析,希望对自家阁里的菜色能够有所帮助。
“嗯,咱们走山南道转水路到襄州时,有吃到一道菜,是用玉兰花拖面入油锅炸,沾糖来吃,又甜又脆呢!”姚尔尔笑道。
“玉兰花用炸的?还是吃甜的?江淮这里是炒肉片,没人用炸的呢!”华馥蕊惊奇地嚷嚷,华薰暖则是睁大了眼睛。
姚尔尔笑着点头,她能明白这两个从未离家超过十里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感到这么新奇有趣。
“我没离开京城前,也没想到各地菜色有这么大的差异,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