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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剑光由幽绿腐液内透出,继而万千青色风丝外溢,分江斩浪。
黑发白眼的雯帝肩头莲灯消逝不见,反是脚下踏着金色电光组成的莲台,溅向他的腐液尽数被莲台蒸发。
雯帝脚下发力,跳起,莲花片片崩飞,化为金色电流没入腐液,带起万千透明幽魂,烟消云散……
他当空倒翻,头下脚上,眼角银光若火。
他看到了,在那滩液体之中,万千灰色阴影包裹三条缠作一团的红色长虫,红!这是雯帝黑白视野中,出现的第三种颜色,他估计那就是腐尸车命门所在!
“去”轻喝一声,悬空魂剑得令刺出,剑上青风裹卷,使它如飞旋的钻头,再次撕裂方才闭合的腐液。
雯帝翻身落地,视线片刻不离被女妖尖啸抵挡的腐液,直视灵魂的“冥族之瞳”清楚映射出,红色长虫一边指挥指挥灰色阴影扑向魂剑,一边向远处逃开的受惊姿态。
“往哪走!”
静息状态下的雯帝,操控周身一米空间,源源不断制造雾化灵气从嘴鼻吸入,补充灌入魂剑的真气消耗。魂剑得了支撑,剑身缠绕的青风大盛,狂暴如龙卷,所过之处,腐液全数排空,势不可挡。
三条长虫敢忙把全身红色汇聚一点,迎着魂剑喷射而出,剑上青色龙卷风竟一触即溃。
眼见魂剑与血红光点即将短兵相接,雯帝两手并作剑指,各从头脚上下的虚空里抽出黑白丝线,交于腹前,他口吐真言:
“定。”
黑与白碰撞出无华的灰色光圈,光圈所触之物,除了雯帝均是一动不动。
他收回魂剑,搬开身后的老头与女幽灵,奔至三条长虫面前,提剑欲斩之时,灰色光圈破碎,惊慌的长虫瞬间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发,发生什么事了。”弗楠德眼中的上一秒,还是白色无柄长剑正对血红光点,下秒却换成了,雯帝拿着剑站到光点之后,而他自己与裘娜则贴到墙面。
血红光点夹着冷意消失在地道深处,唯余雯帝手中魂剑的荧荧光亮!
别问照明长棒的去向,那玩意早就消化在腐液之中。
“可惜,让他跑了。”雯帝提着剑走到弗楠德跟前,吓得裘娜远远飘开,“您女儿还在怕我呢。”
“我现在也有些怕了?”
“哈哈,是不是被我的强大吓住了。”雯帝闻言插腰大笑,自得之意,不表自明。
“你真的是雯帝吗?”弗楠德盯着面前黑发白眼男孩问道,不光是外貌,还有他身为魔法师的精神力感知,都提示面前男孩不是雯帝。
“不是我还有谁?老爷爷你不会吓傻了吧。”雯帝真是被老头的严肃神态吓住,好不容易碰到个能打听消息的百事通,可别就这样废啦。
“雯帝,你头发和眼睛是什么颜色?”
“那还用问,肯定是如烈日般的灿烂,像蓝石般的深蓝。”臭屁的小孩,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赞颂自己。
“言灵·冰镜术”弗楠德招出一面冰镜,对准雯帝。
“这个小孩子是谁?长得和我有些像啊,嗯,黑色的头发,我喜欢,只是那双散发银光的眼睛看不出半点感情,好冰冷哇!”
弗楠德:“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
【忙,不是挂在嘴的借口!看不到希望的努力,不知是该坚持抑或放弃……】
八十七、有些事,有些情绪!
相貌改变对于雯帝而言,比腐尸车的出现更来得惊人,他像是会梦游的人,某天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睡房中,从而怀疑是别人的恶搞,并为之大吵大闹,暴躁地控诉他人侵犯自己隐私,直到他在房间装上监控录像,方才醒悟,问题在自己身上。
浮在空中,寒气四溢的镜子,就是发掘真相的录像机!
回想与冥族邪铸剑师大战那天,老管家种种表现,雯帝顿然醒悟,那是一场误会,他在寻找血狂,而老管家则在寻找他,两个同样心急如焚的男人,面对变故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看着镜子中的异样的自己,雯帝重新称量了他的份量,诸如:古树村十年如一日的演戏,绋龙家意欲操控自己的言论,多是他高估自己而产生的妄念罢了。
在顿然化去心结的此刻,雯帝突然体会到老管家当时的悲切与对他真挚的关怀。
反而是他,竟然凭着一相妄念,置疑最亲近的人,并扬言要胖揍老管家的脸……
雯帝感到二世为人的自己,依旧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让冲动支配,与任性为伴……他认为世界围绕着自己转动,所有人都用阴谋将他算计……
可这个世界并不因为失去他停止转动。
仅如雯帝对黑虎帮老大所说,他相对这个世界有些不同罢了。
洞穴里的黑暗似乎变得稀薄起来,空气也没有先前的沉闷腐坏,雯帝分不清是击败腐尸车的原故,抑或他变好的心情做崇,可能二者皆有。
他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从老管家与弗楠德等人表现来看,他不单只是发色与瞳色的改变,应该有更深层次异化,比如气味,再玄妙一点,就是气息。气味依靠鼻来分辨,而气息却是单纯的感觉。
换而言之,他雯帝能在瞬间转化为两种或者更多的形象!
这会是何其富有想象力的能力啊!
他能用金色的绚丽在人前展示优雅,更能使用黑色的神秘与狂放;蓝色眼眸可以流转多情的水波,而冰冷的银瞳则扮演神邸的高傲;他在上一秒还是拯救万难的仙佛,下一秒就可以化成尸山血海里的恶魔……
首先,雯帝得搞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自己的变化。
退出静息状态,眼中无情的银光随之退去,露出黑色眼球,现在黑发黑眼,令雯帝感到熟悉与亲切。接着,“换档”,将意识转到魂剑之上,他才发起,魂剑下的自己只能分辨两种色彩,黑色轮廓的死物与拥有白色灵魂的生命。
“老爷爷,你看着我啊,一会如果这剑冲你点头的时候,告诉我的样子。”雯帝意识回到身体,转向弗楠德求助,却没料到老法师剧烈的反弹。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噫,这老头真是奇怪……
“您刚才还说是我爷爷啊,怎么又改口啦?”
听了雯帝的话,弗楠德大跳起来,“我说是你爷爷,你信了吗?左一个老爷爷,右一个老爷爷,你会对你的亲爷爷叫,老爷爷吗?”
雯帝大悟,弗楠德这老头是在吃味,仅因为爷爷前多了一个老字,让他感到生疏。可雯帝还是不愿,让一个相处不到一天的老头和爷爷划上等号,这里缺失太多情感上的认同。
“就这点破事还让您生气啊!”
哄老人,不就跟哄小孩一样嘛,看雯帝先把他捧着。
“您可是长辈,吃过的盐比我的饭还多,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呢,您看,我们这不是刚刚才认识嘛,有些事急不来的。”
弗楠德可不依,却因为身高够不着,继续跳拍雯帝的头,“啪。”
“什么叫破事,什么叫急不来,明摆着是你不信任我。”
靠,出绝招了。
雯帝捂着头,两眼泛泪,“就知道欺负我,还想当我爷爷,哼,叫你死老头就不错了,死老头,死老头,重复一百遍。”
雯帝自毁形象的装嫩,好比十级地震加十二级台风,在弗楠德心中肆虐,把他树立着的低龄不低能的少年冒险者形象,彻底摧毁。弗楠德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诡异存在,妥协吧,老爷爷总比死老头来得亲切。
再次“换档”雯帝控制着魂剑在空中点头。
“现在是黑发白眼珠,标准的冥族形象。”
意识回身,雯帝准备收回魂剑,他举起剑身,剑尖朝向小腹,做切腹状。
弗楠德大急,吼道:“不要想不开!”
“想不开?”把魂剑完全没入腹中的雯帝疑惑道,“我哪想不开了?”
“外貌变成冥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成了怪物,你担心别人认不出你,我会给他们解释的,就算他们不相信你,不是还有我吗?”弗楠德的五官快揉成一团,堆积的皱纹有如干裂的田地,他声音焦急,“雯帝你不要自寻短见啊!”
“自寻短见吗?”
雯帝笑了。他又抽出魂剑,冲着脑门刺下。
“不要啊!”弗楠德扑了上来,伸手就抓向魂剑。雯帝大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直接斩杀灵魂的剑怎能让老头儿用肉身碰触。
嗖的一声,魂剑凭空消失,雯帝接住飞扑过来的弗楠德,笑道:“别紧张,刚才只是给你开个玩笑!”
“啪!”
回应他的不在是拍头,而是严厉的巴掌,“你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当玩笑。”
雯帝蒙住了,他直直盯着弗楠德涨红了的老脸,一时说不出话来,愤怒吗?被给上一巴掌都谁会怒火中烧。要还击回去吗?雯帝却想起了老管家,想起了误会丛生的那天。
正是爱之深,责之切!
如果弗楠德不是真正关心着雯帝,他才不管别人是死是活!
“我错了。”常年野着性子玩闹的雯帝压下内心的难堪,低下了头,像个真正犯错受罚的孩子那样。
想起前世成人,一头扎进社会四处碰壁的艰辛;相比这世十载童年,却无父母半点教诲的孤寂。雯帝醒得,一个真正关心,并能指正自己的长辈,是何其难得。
他错了,错在没能明白:再是嬉闹的人,心中都有不能挑战的坚持与底线。
他借了,错在不应该拿别人在意的东西开玩笑,哪怕东西的所有权归属于他。
他重生了,离开了前世冷漠的世界!他再也无法做回冷漠的自己!蓝德大陆生存虽是残酷,生活尤为艰苦,但他感到了活着的热血,这是自己战斗的热血,奋发的热血,冒险的热血。更有包含着他人的热血:诗人大叔,冒险队长,为他舍命的黑衣人们,还有血狂……
“雯帝,这个……那个……我没有打痛你吧!”
最初的焦急与愤怒过后,弗楠德变得不安起来,眼前的少年能力再是强大,也仅是个孩子,他能和自己开玩笑,则是证明两人关系并不疏远,只怕这一巴掌下去,在两人间刻下伤痕。
“你说呢,突然打过来,痛得我想哭。”
半真半假俏皮话儿,有时听起来很温馨。
“噫,雯帝你变回来了!”
弗楠德令雯帝注意到冰镜中的自己回复了金发蓝眼,他又启动静息状态,抬着直视弗楠德,用怪异的音调一字一字吐道:“谁说他变得回去。”
冰冷的银色双眸,仿如天神无情的注视,令弗楠德心生怯意。
“你,你是谁,你把雯帝怎么了。”
“哈哈”雯帝大笑着退出静息状态,“不好意思,一没留神又开了个小玩笑,表打我。”
“为什么会这样子。”
雯帝为了配合老法师的疑问,便将冥族一战有删节的复述出来,当他提到血狂舍身救助自己,以至冥族老头肉体与灵魂都缩成黑色珠子时,弗楠德大叫道:“快把包给我,快……”
老法师从包里拿出一枚相似的珠子,两相比较之下,雯帝手中的,除了色泽较深外,并无其它区别。
“这是……”雯帝疑惑问道。
“她是裘娜!”弗楠德抚摸手中的珠子,用的是她,而非它。
老法师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面,他盯着手中珠子,声音悲痛:
“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以为只要让女儿拥有力量,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对我说,想要和小朋友玩,想要某样玩具,想在睡前听故事;而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回答,等你超越我,我就会满足你一切愿望。这很残酷对吧!”
雯帝点点头,只觉老法师比上辈子应试教育下,望子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