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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耳垂一凉,被他轻轻亲了一下。
“我终于……梦成真了。”语毕,他放心地昏厥过去。
上了岸,才知是到了河的下流。下流一带多农舍,凤鸣祥拖着莫不飞沉重的身躯实在是不胜负荷,干脆把他扔在路上,自行先去农舍借来拉车;把他扔上车后再慢慢推去仓库。
农舍的男主人这时候正在犛田,原要付钱请女主人去雇车来,后来迟疑了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物。
“算了,等我衣服乾了换回来,再去请也不迟。”她喃道。小鹏的泳技还是她教的,他应知她的水性极好,不会太担心。
就算他回去找沧元,沧元除了怕有人抢她外,倒也不会怕她活活淹死。就这小子,明明知她识水性,偏要跟着跳下来。
“会是做给我看的吗?”她瞧着尚在昏睡中的他。
他躺在草堆上,四平八稳的,除了微湿的头发外,他一身已换上农舍男主人粗劣的衣衫,男主人是个矮瘦的人,也难怪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紧绷。
她正要盘腿坐下,后来又觉姿势太难看,改抱膝而坐。
“做给我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差点被活活淹死。”在河里他明明快要呛死,偏偏他的神态又像极为快乐——她暗啐一声,怀疑自己一辈子也不了解这样的人。
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有了倦意,便闭目养神起来。等到她忽地张开眼时,自己已经倒卧在草堆上,他的身躯也侧过一边,与她极为靠近,但他睡在外侧,只手微拱,很像在护着她。
她看了半晌,确定他仍在睡,才暗暗吐了口气。
“还好,他还没醒,不然岂不是见到我现在的模样?”
他的俊脸相靠很近,近到他睡容里合上的眼睫毛几乎碰到她的鼻头,她的心脏扑通一下,跳得又高又可怕。
“美之物,人人欣赏是自然。”她喃喃说服自己。即使如她,在瞧见美丽的人事物,也会打从心底的赞叹,莫不飞相貌的确生得好,同时也兼具了一脸的桃花相,她会赞叹是自然,会心跳更不意外。
只是,自从他说喜欢她之后,她欣赏美之物时的心跳加多了。她垂眸,瞧见他略厚的唇,连着两次救命,她忙着以嘴渡气,哪里还顾得男女之分,也不把那样的嘴唇相触当作是亲吻,偏他就爱这样认定——等到她发觉时,她的唇已经微微贴上他温唇的嘴。她脸一红,连忙退开爬起来。
“我在干什么?”轮到她在非礼一个男人了吗?
她拉起裙摆,快步走出仓库外,喘了好大一口气。望着水面中的倒影,她有些自卑地撇开视线,迟疑了一下,又回首盯住水面中的自己。
男孩气的脸庞,只要她换上男装,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自己是女扮男装,尤其长年内力愤压在体内,造成她难以入眠的现象,长久下来她的脸色极不好又难看。
“怎会喜欢我?”说句难听的话,走在路上,人家还当他们是兄弟呢。她在庄里,虽是照顾其他姐妹的长者,但对于感情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她能找谁问?
水面的倒影显得有些淡金黄色,她楞了下,直觉抬起头看天色。
先前没有注意到,原来已近黄昏。
“啊,我方才不过休息片刻而已,怎么时辰过得这么快?”她微讶,随即忆起短短的休息中,仿佛失去了意识般。“难道,我睡着了?”差不多也有一时半刻间自己没有记忆。
怎么可能?自从她练了义爹所傅授的内功之后,几乎不曾入眠,即使是强迫自己小憩片刻,神智依旧清醒,沧元曾试过要点她昏穴而遭她所拒,因为长久以来她防义爹,防到怕自已被迫失去意识,怕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难靠自己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就算累极生倦,也不该会入睡才是。
若是说,因为他在身边而使她安心这种话,她可一点也不信。
她暗暗调息了一下内力,体内仍是气乱难控。
“奇怪……谁?”她耳力极尖地听见有人接近,脚步虽然熟悉,一时之间却也分不出来。
树丛之后走出娇小的身影。
“鸣祥,我找你。”来人的声音娇娇软软的,用字习惯性的简洁。
凤鸣祥愕呀一声,脱口:“是你?”
“我正好乘小舟要靠岸,瞧见你掉下河,便一路跟着你坐的小舟追上来。但,它慢,现在才到。”少女的神态显得有些天真,说话清晰而有些缓慢。
凤鸣祥皱起眉,担心地望着她。“寿儿,你……多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忘了。”
“慕容公子呢?”她试探地问。
“不知道。我想见你,就来了。”
啊,难道自己料错了慕容的真心?不及细问,就见司徒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鸣祥,你穿女装呢。”惊奇的语气让凤鸣祥尴尬起来。
司徒寿仿佛未觉她不自然的神色,偏着头打量她身上碎花的蓝衣裙。
“衣服好旧。”
“因为这是农舍大婶好心借给我的衣服。”农家的衣服能好到哪里去?大婶有些圆胖,所以她穿起来格外宽大,只能用织带牢牢束起腰间。
凤鸣祥有些脸红,又紧张地问:“是不是很不适合我?”
“是。”司徒寿点头。“鸣祥应该穿好料子。”
“不,我是问,我是不是不适合穿女装?”
司徒寿眼里闪过一抹困惑。“鸣祥是女的,当然适合穿女装。”
“哦……”凤鸣祥露出淡淡的微笑。是啊,寿儿的思考路线异于常人,即使她的外表已似正常人了,但长年义爹的隔离,仍影响到寿儿的生活。
问她,是白问了。
“很漂亮啊。”司徒寿突然说道。
“你在说笑话了。”
“因为我喜欢鸣祥,所以在我眼里,鸣祥是最漂亮的。
凤鸣祥呀了一声,抬眼看着司徒寿非常认真的眼睛。她的眸色很清澄,一如她的貌相,而她一向说话直接,不曾有过掩饰,有时候真觉得她好像是一头小野兽化为人形一般,虽有人的外表,骨子里却像兽类,不懂人类间的勾心斗角。
“我喜欢鸣祥,所以鸣祥是最漂亮的。”司徒寿以为她没听见,又很认真地强调一次。
凤鸣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而后微微一笑,低语:“谢谢。”
“为何要言谢?”话还没间完,凤鸣祥的额轻轻碰触她的额。司徒寿没有反抗,只是用好奇的眼回望着近距离的凤鸣祥。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向只有她做,鸣祥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义爹在世时,我有一阵子很怕你?”凤鸣祥轻声说道。“没有。但我知道。”
“可是,你还是喜欢我吗?”
“嗯。”因为她被义爹带回庄里,鸣祥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即使后来疏远了,心里仍然惦记着。
“唉,我被义爹吓怕了,就算他死了,我对人还是有距离。我从来不知道短短句‘喜欢’可以让我有多感动,至少,还证明有人并非因为我身上的内功才来接近我——”
“鸣祥,有人也喜欢你吗?”
“啊?”凤鸣祥心里微感诧异不属于司徒寿的敏感。“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鸣祥第一次把心事告诉我。”司徒寿静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护我,以为我不懂这些事,以前我虽然不懂,可是鸣祥说,我会听。”随即她又眨眨眼。
“现在,我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哟。”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啊!凤鸣祥心头热烘烘的,像是一道暖流不停地盘旋在心口。
长久以来,一直是自己多想了吗?以为没有倾诉的人可以分担她心口沉重的心事,以为她这一生怕是难遇真心喜欢她的人了,却没有料到原来自己的身边一直存在这样的人。
“那,我有没有说过,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看待?”凤鸣祥沙哑说道。
“没有。可是我知道。”司徒寿很得意地说:“而且,我也知道你一定喜欢那个说喜欢你的人。”
凤鸣祥脸一红。“我没有。”
“如果没有,鸣祥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是这样的吗?难道旁观者清?她定心一想,若依她拒绝麻烦的性子,早在莫不飞逾矩之前,就将他赶出天水庄了,也不会无奈地任由他东缠西缠的。
“是余沧元吗?”
“不,不是他。”
“那就好,我一直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不想让鸣祥为难。”停顿一下,低声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杀余爷爷,他会恨我,死的不是他;而且余爷爷是弱者,弱者就该死,这是义爹说的。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恨我是因为他是余爷爷的儿子。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凤鸣祥惊奇地望着她。
“怎么啦?”
“不……没什么。”她花了多少时间都没有办法让司徒寿了解这层道理,难道会是……她垂下眼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回庄吗?”
“鸣祥,你要回去吗?”
是啊,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莫不飞也该醒了。
“你乘舟追我时,小鹏瞧见了吗?”见司徒寿一脸茫然,知她以前少与绣娘他们接触,于是补充道:“我与小鹏到大云楼用饭,他在二楼——”
“那样的距离该见着了。”
“哦?”凤鸣祥的心思开始运转。心想,既然小鹏见到寿儿尾随而来,定会回去告知沧元,沧元知寿儿功夫极好,若有难时,她也会护着自己。他必暂时放下心,不会急着来找人。“凤鸣祥喃道。又对着司徒寿说:”寿儿,你去雇辆马车来。“
“是为了那个跟你跳下河的男人吗?”
“是啊。我怕他受惊过甚,走不了远路。”迟疑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道:“你……如果瞧见我落水了,你会跳下来救人吗?”她百思不得其解啊。
司徒寿摇摇头。“我知道你识水性,为什么要跟着跳?”见到凤鸣祥也是一脸疑惑。
“难道那个男人知道你会游泳,也跟着跳下去?我瞧你拖着他上舟,他已昏迷不醒了啊。
如果他不懂泅水,为什么要跟着跳下去?“
“唉,我要懂就好了。”
司徒寿寻思一会儿,才突然叫道:“我明白了!”
“你知道原因?”
“因为,他是个傻子啊!鸣祥,你想想,除了傻子外,谁还会做出这种事来?”
第六章
目送司徒寿走之后,跟女主人买了一碗葱花粥,端进仓库里。她的脚步极轻,瞧见莫不飞仍睡得很沉,暗暗松口气。她将粥碗放在他旁边,走到窗口,瞧瞧晒在窗棂的衣服到底乾了没有。
“再不乾,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咕哝道。
忽地,背后起了声响,随即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心上。她暗叫不妙,只怨自己干嘛换上女装。
她僵在那里,抱着男装,身后那道视线不曾移开过,像要活生生地在她背后烧个洞。
像在比彼此的耐性,她咬着牙,是很想从窗口跳出去,偏又清楚地知道事后依他赖皮的程度,必会很认真地以为她是在意他才落荒而逃。
她咬住牙,低声说道:“那有粥,你喝了,怯点寒气。”后头没有传来答应声,仍是沉默不语。
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头都是要落地的,要笑就由他笑,这一辈子她就是注定男孩子气的脸了。
她深吸口气,转过身垂首瞪着地面。“你要是喝完了,等马车一来就可以上路,省得一入夜,没法进城。”
等了一会儿,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凤鸣祥狐疑地抬起脸,瞧见他正盘腿坐在草堆上,双目如她所想直勾勾地回望自己,而他的脸……则在傻笑中。
“你……你笑什么你?”她微斥道。这种笑一点也不像是嘲笑,反而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