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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遥则一直被视为纪王派系。程谨发难,宋遥自然在朝会上力陈纪王年长又有德行,实为最佳储君之选。不止如此,宋遥还直指程谨,说他如此进言乃是别有用心。
程谨是个直性子,激怒之下口不择言,与宋遥当廷争辩,指纪王懦弱无用,宋遥支持如此优柔之人,莫不是为了日后独揽大权?
听了这番言语,宋遥尚未如何,皇帝却是勃然大怒,当即斥退程谨。不多时便有诏旨下来,罢去程谨宰相之职。
皇帝如此雷厉风行的处置了程谨,引得朝中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程谨虽在宰臣中资历最轻,却向来极受信用。他此番进言虽有过激之处,却也不无道理。皇帝此前也从未因直言进谏而贬斥大臣。不过人们随即想到,贤妃已有二子,且在宫中地位超然。若皇帝决意纪王为太子,必然要抑制贤妃的势力。程谨若真是贤妃的人,皇帝这次倒是走了招妙棋。
诏旨一下,以宋遥为首的一班文臣暗自松了口气。皇帝打击程谨,说明他还是倾向纪王的。不过诏旨下来时,宋遥看着面色灰败的程谨,多少有些不忍。别人或许不知,他却很了解程谨,他这两年虽与贤妃走得近些,为政却并无多少偏向。这次的事,他不过刚巧触了霉头,顶多只算是不识时务,就此罢相倒真有些冤枉。
他叹息一声,上前轻唤程谨:“慎之……”
他本想安慰程谨两句。可程谨转过头,看他的目光实在冷淡,安慰的话就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程谨也不想和他多谈,草草拱了拱手:“阁老位高权重,程某不敢高攀,失陪。”
宋遥站在原处,无奈的看程谨愤然离开。
“宋令公,这几道诏令已经拟好,请过目。”宋遥正犹豫要不要去追程谨,身后中书舍人恭敬的声音传来。
宋遥定了定心,看了一遍,提笔签了自己名姓,平静道:“若是门下复审无误,就抄录存档,然后颁行吧。”
“是。”中书舍人躬身而退。
中书舍人走后,宋遥再次回望程谨消失的方向。程谨一向心高气傲,此番罢相,必会与他疏远。宋遥有些惆怅。满朝文武,只有程谨和他相契,可出了这番变故,他们的友情难免要大受影响了。
程谨虽然罢相,却还是中书侍郎,按理仍应在中书省办公。只是宋遥现出任中书令,他若去了中书省,难免要碰面。程谨实在不愿见他,便一连数日称病在家。
这日晨起,春雨如丝,绵绵密密的将庭中楼阁罩在朦胧云烟之中。这种天气,一般不会有人登门拜访,何况程谨才刚刚罢相,朝中谁不是避之不及?只是往日程府车水马龙,一旦安静下来,倒让人不太适应了。
程谨闲极无聊,便穿了蓑衣,心不在焉的坐在池边垂钓,忽听前庭一阵喧哗。不多时就见琴女匆匆走来:“宫里来人了。”
程谨暗暗诧异,随琴女到前庭,见一年轻内官双手笼袖立于门前。
“你是……”程谨更是不解。
内官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说:“程侍郎近来卧病,贤妃担心侍郎病体,特命奴婢前来探望。”
程谨一边揖手请他入内一边道:“有劳贤妃挂念,些些小病,不足为念。只是……耽误了宁王课业,程某实在惭愧。贤妃不如另请高明罢。”
自己失意之人,贤妃未必还瞧得上,不如自己开口辞了,省得以后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内官笑了:“贤妃料到侍郎必有此言,已事先交待奴婢,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有病,小宁王未曾侍疾已属失礼,若只是师尊病了几天就要换人,与欺师灭祖何异?贤妃说了,宁王不会拜第二个师父,也请侍郎好好休养,早日康复,重为宁王授课。”
程谨听了百感交集,这贤妃为人果然厚道。他不由为自己连日消沉愧疚不已,连忙道:“是,请转告贤妃,程某一定尽快销假。”
那内官微微一笑:“如此再好不过。这几日宁王虽未得侍郎授课,贤妃仍督促宁王习字,这次也吩咐奴婢将宁王习作带来,请侍郎指点一二。”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纸,双手捧与程谨。程谨接了,翻看一遍,提笔将他认为写得不错的字圈了出来。圈到最后两页时,他却一愣:“中使,这是……”
内官上前看了一眼,一拍脑袋:“奴婢糊涂了,竟忘了这件事。”他赔笑道:“贤妃偶然听宁王提起,侍郎在求购韩侍郎字迹,特意命奴婢将这两篇诗文和宁王的习作一起送来。贤妃说韩侍郎所作诗稿、字画在流放途中散失大半,她手上只余下韩侍郎在振州所遗留诗文数篇,从中选取两篇赠与侍郎,还望侍郎不要嫌弃。”
程谨连称不敢:“此乃贤妃留念之物,太过珍贵,某不敢受。”
韩朗当年在西京时诗作、字画受人追捧,一时京中纸贵。前几年皇帝下令刊行他的诗集并亲自为之作序,这之后他的作品更是炙手可热,说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内官微笑:“贤妃说:‘宦海沉浮,难免起落。侍郎有治国之才,必有再处囊中之日,不可因一时失意一蹶不振。亡父当年最欣赏有气节之人,若他在世,与侍郎必成默逆。妾不能承家父之愿,惟赠诗稿以壮侍郎之志,请不必推辞。’”
程谨叹息:“某常慕韩侍郎风骨,岂敢与之比肩?不过贤妃苦心,某知之矣。请贤妃放心,程某明白该怎么做了。”
“侍郎明白就好。时候不早,奴婢需回宫向贤妃复命了。”
程谨送走内官,不由感慨,罢相以来,贤妃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向他表示善意的人。这贤妃虽是女流,倒比许多男人更讲情义。而他当年风光时前来巴结的人,现在却都不知去何处了。果然是患难见真情,程谨抚摸着手上韩朗诗作,轻轻一叹。
那名内官却不知程谨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回到内宫,他便径往淑香殿。绮素正与杜宫正对弈,见他回来,神色平静的问:“程侍郎怎么说?”
内官行了礼,将他和程谨见面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绮素听完点点头,向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内官再拜而退。
杜宫正拈着琉璃棋子,笑着向绮素道:“怎么?你还在拉拢程谨?”
“程谨有才,陛下也不昏庸,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他如今官场失意,正是收伏他的最好时机。照我看,这番起落正好磨磨他的性子,对他未尝不是好事。”绮素头也不抬道。
“这话倒是不错。”杜宫正收敛笑容,“不过斥退程谨,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有了决断?”
绮素执棋的手微微一滞:“陛下的心思向来很深,我也说不准。不过从目前的形势看,这可能性很大。”
杜宫正又落下一子,才道:“纪王若被立为太子,局势可就复杂了。”
绮素嗯了一声。
杜宫正缓缓道:“德妃娘家鲜有人在朝中为官,纪王的根基并不牢固,可德妃临死前一搏,为纪王赢到了皇帝的承诺。若他有了太子名份,你以后就被动了。”
“可当时那情形我又能说什么?”绮素苦笑,“且不说是她临终请求,太妃和宋遥又为她说话,份量之重,便是陛下也不好直言拒绝。即便她没有行动,陛下也到考虑立储的年纪了。目前……纪王可说是唯一的人选……”
杜宫正捏着棋子,没有说话。除了纪王与康王,皇帝其他三子皆在幼年,既非嫡长,也看不出将来的品性,立为太子自然难以服众。康王性子刁钻,不比纪王宽厚,将来只怕容不下几个弟弟。这样一来,能立的就只有纪王了,且他又是长子,名正言顺。
两人又各走了一手,杜宫正才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绮素低头半晌,才低声道:“德妃去世前曾想向我托孤……”
“你……”杜宫正眉心一跳,“你可答应了?”
绮素摇头:“我把话题岔开了。”
杜宫正缓缓道:“你若是答应了,她安了心,也许不会再四下活动,现在的局面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我不这样想。朝臣们请立太子已非一两日之事,陛下年将不惑,立储一事不能再拖。不管我答不答应德妃,最后大约都会是这个结果。而德妃……”绮素顿了顿才道,“当年她是宫中第一个向我表示善意的人,我不想欺瞒于她。将来我必会和她的孩子为敌,所以……没有必给她虚假的希望。”
杜宫正闻言放下棋子,双手合于膝前,郑重道:“你可知道,若你安份守已,以纪王的个性,你们母子尚可容身。可你若起了夺嫡之心,事关权位,纪王便是再仁厚,也容不得你了。”
相较于杜宫正的严肃,绮素看起来依然平静,拈着棋子不紧不慢的道:“我明白,一旦选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这些年我苦心经营为的什么,宫师不会不知。若是不搏上一搏,我岂会甘心?”
她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盘上局面顿时一变。杜宫正看清盘面后不由一怔,却听绮素微笑着道:“宫师,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
流言
光耀十四年春,皇帝立纪王李崇讯为太子,入主东宫少阳院,太子同母弟康王领雍州牧。中书令宋遥兼任左庶子一职,辅佐太子。其后又有数道诏令,择定朝中有贤名的大臣任职东宫。至此立储一事尘埃落定。
十五年初夏,宫中传讯,柳婕妤有孕。
后宫又将添丁,皇帝自是愉悦,很快将她从婕妤晋为昭容。
同年入宫的五个人里,柳婕妤升迁是最快的,也是第一个有身的。且自她有孕之日起,宫中便有人传说,昭容曾梦龙入怀。入秋之后这传言更是闹得沸沸洋洋,什么梦龙之时紫光入殿,满室异香,仙乐飘渺……说得绘声绘色,言之凿凿。宫人们初时将信将疑,然传得久了,也不免真的有些信了,私下议论,天有异兆,昭容这次怕不是凡胎。
这些流言不免也传到了淑香殿里。
午后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几个宫女无事,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昭容梦龙入怀之事,你们可听说了?”
“宫中早传开了,怎么会没听说?宫里人都说昭容怀的才是真龙。”
“昭容怀的是真龙,那太子算什么?”
“别说太子了,只怕贤妃将来也尴尬。”
“这是怎么说?”
“外头都说,至尊听说昭容怀的是真龙,圣心大悦,有意立昭容为后。你们想,现在中宫无主,贤妃才能代掌后宫。若真立了皇后,贤妃这摄理后宫的权力岂不是要交回去?”
“这柳昭容再怎么样也越不过贤妃吧?”有人将信将疑,“何况至尊一向厚待贤妃。”
“现下后宫虽以贤妃为贵,可你们别忘了,贤妃毕竟……”说话之人四下张望了一下才道,“贤妃毕竟曾是哀孝王的王妃,光是这点就矮别人一截。这柳昭容呢,出身、才貌、见识样样顶尖。要我说,这才是皇后的气象呢……”
“看来贤妃对你们太宽了些,一个个闲着没事在这嚼舌。”背后冷冷的女声响起。
众人一惊,回头见一个年纪约在二十五上下的女子从廊柱后走了出来。这女子容貌也算秀丽,只是神色冷然,让人不敢生亲近之心。
此女名唤绿荷。琴女赐与程谨后,绮素觉得身边的宫女都不够机灵,托杜宫正替她物色一可靠之人。杜宫正不负所托,不久便带来一人,正是这名叫绿荷的女子。因她是杜宫正所荐,又生性稳重,很得绮素信任,在淑香殿的宫人中威信极高。
她一出现,几个宫女都一脸惶恐的起身。
绿荷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