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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宸想到他调查当年的案子,每当要靠近真相一步,便总有人及时掐断他的线索,他听说那个一尸两命的侍妾是父亲从西宁带过来的,也曾派人去过西宁,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所有的线索清理地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那样一个人。
没有人可以在名士众多的西宁只手遮天。
或许裴相可以,但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一个侍妾罢了,对于杀伐决断的家族掌舵者来说,为了家族的体面处置几个侍妾,是根本就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对于深爱着的男人而言,这仇恨可贯穿一生。
裴静宸目光微沉,透着深浓的迷茫和哀伤,他张了张口想要对明萱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都吞了回去。
他苦笑起来,那笑容酸涩比哭还要难看。是啊,让他说什么?对他的妻子说,他恍然发现这些年来在暗处盯着他无时不刻想要残害他的那个人,也许是他的亲生父亲吗?不,他说不出口的。
明萱心中惊诧,伴随着隐隐绰绰的预感,她似乎猜到了裴静宸想要说什么,纤细的手紧紧上前握住他的,发现他连指尖都一片冰凉,她将他的头轻轻掰过令他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那些事咱们先别想,白云庵近在眼前师太很快就能够为你清除体内余毒,再过几日,你就能起来走动了。”
她目光愈发温柔,像是能够滴出水来,“再过些日子,我就有十八了,咱们两个也是时候怀个孩子,嗯,我知道论时机,现在或许不是顶好,但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一定能够好好保护他。”
裴静宸墨黑的眼眸终于燃起了一丝亮色,他昂起头望着明萱,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眼中,过了良久,良久,他才点了点头,“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做一个爱他,疼他,照顾他的好父亲。我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白云庵终于到了,玉真师太听到动静亲自迎了他们进药室。
有了瑶枝和碧桑,明萱又将韩修说这两株奇草的根茎可解毒,玉真师太便很容易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经过一整夜不眠不休的治疗,到了第二日天亮的时候,玉真师太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说道,“宸哥儿腿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只是刚逼出了毒素,这几日还不能行走,慢慢调养些日子,应该便能够痊愈了。”
她低声念诵着佛经,罢了才庆幸地说道,“幸好还不算太晚,否则就算解了毒,宸哥儿的双腿太久不活动,要重新站起来想必要费好多功夫呢。”
明萱整夜未眠,但心情激动,丝毫不觉得劳累,她絮絮握住师太的手,眼中晶莹一片,“师太大恩,阿萱感激不。”
玉真师太回握她,“说什么傻话,我看着宸哥儿长大,他就好像我自己的孩子一般,能让他顺遂一些,便是我最大的期望,你谢我,倒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样。
好了,你也一夜没有歇息,去屋子里歇会,等到了喂药的时辰,我再令人叫你起来。”
明萱望着床榻上仍自未醒的裴静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不累,就靠在床头歇一会等他醒,师太您累了一夜,快回屋歇下吧。”
玉真拿她无法,只好便去了。
裴静宸张开眼时,已经到了午时。
许是身内无毒一身轻的缘故,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夜的颓色半点也无,他勉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明萱拦住他,“凡事都当循序渐进,你现在腿脚还软,咱们一步一步来,等过两日再慢慢试着起来走动,可好?”
温言软语,裴静宸自然是听的。
药性还未全过,一时半刻走不了的,等喂过了药,两个人便并排靠在床头,凑着脑袋低声说着闲话。
明萱说道,“再有两日便要过年了,先前世子夫人派了人来催咱们回去,好不容易寻着各种借口,又有祖父挡驾,这才能安然在庄子里拖到现在,可这年节上总不好再拖,也说不过去的。我想着到时候你仍然坐着轮椅回去,咱们也不告诉谁你的腿已经好了。”
她微微顿住,眼中隐隐有锋芒流转,“杨家倒了,世子夫人对镇国公府的继承权必将更加重视,倘若裴静宵能够成为未来的镇国公世子,她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所谓狗急跳墙,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稳得住的人,我怕若是知道了你的腿好了,她会做出些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是,裴静宸心里怀疑的那个人,这些年来处心积虑要除掉他,虽然尚还不知道原因,可从韩修手下的护卫队从西夏国一路前来,自西宁开始变遭遇各种刺杀伏击,想来那个人心内的执念已经入魔,是绝不肯轻易罢休的,那么,示弱,会是一个很好的静观其变的方法。
裴静宸哪里又会不懂?
他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好。”
别人看得如此重要的爵位,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可笑的虚名,倘若一个人真有实力,哪里还会在乎那些东西?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放在眼里过的。假使一个爵位,便能让镇国公府的那些人勾起深藏的**,他不介意冷眼旁观这些的众生相。
明萱靠在裴静宸的肩膀上,这一刻,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到了晚间,玉真师太过来替裴静宸诊了脉,微笑着说道,“宸哥儿大好了,我让圆慧包的那些药,每日早晚各一回,等药吃完,我保管你可以健步如飞。”
白云庵到底是个清修的所在,若不是玉真师太与裴静宸的关系,根本就不能够留男客在庵堂里的,既然身上的毒解了,明萱便不敢再多久留打扰师太和比丘尼沙弥尼们清修,夫妇两个谢过了师太,便就辞了去。
两人刚到南郊庄上,丹红便迎出来说,“世子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晌午来过,说是年节要到了,请您和大爷赶紧收拾东西回府里过年去,我寻了个借口应付了她,只说咱们尽快回去。”
明萱点了点头,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也已经有所准备,她想了想问道,“何贵醒了吗?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怕何贵两口子已经歇下了,便不打算去打扰。
丹红忙道,“昨儿您和大爷刚走,表哥就醒了,他知道自己快要当爹了可高兴了,这一激动还将伤口给崩裂开了,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好,原本我想多问一些事的,见他精神还不是顶好,便也没有问。”
明萱点了点头,“人既安全地回来了,那些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望了望天色,“我和姑爷都还未曾用过饭,你让厨上不用准备太多,做两碗清粥配一些小菜便成,今儿都早些歇着,明天起得早一些,要赶在晌午之前回府,已经迟了一日,总不能再惹世子夫人的话头。”
丹红点头说好,便伺候着明萱夫妇用过了晚膳,这才回去休息。
她睡到一半,忽然听到门扉震动,有女子的哭喊声,“丹红姐姐,丹红姐姐,快起来帮帮我,我娘她不好了!”
是睡在隔壁的小素。
第140章 线索
小素娘是从前永宁侯府三房陆夫人的梳头娘子,自从陆夫人死了,三房倾覆,她的日子便一直都不太好过,她老早就没了男人,儿子生下来就有喘症,唯独一个女儿还算能干,一直都在明萱院子里做事。
六月时明萱出嫁,便将她母子三人充作陪房安置到了南郊这所别庄上,主子宽厚,格外恩待,不仅替寿安治病,还每个月拨上好的山参给小素娘养病,可惜从前熬坏了的身子,早已经油尽灯枯,便是此时将养得再好也晚了。
医正在两三个月前就留下了话,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可真的临到了这么一天,小素心里仍旧难免恐惧害怕,这可是至亲的血亲,若当真撤手而去,她和弟弟可就再也没有了母亲。
但深更半夜,是一日之间最寒冷的时候,她不敢去惊动主屋的小姐和姑爷,只能向隔壁屋子里睡的丹红求助。
丹红披着衣服起身开门,看到小素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她在明萱身边历练惯了,处事颇有些当家大娘子的沉稳气势,一边拉着小素往隔壁屋子走,一边沉声问道“先别哭,不要耽误了说正经事。你说你娘不好了,是怎么不好?这会儿可还有气在?”
小素忙擦了擦眼泪回答“方才她忽然高声喊我名字,我打开油灯一照,她脸色已经铁青,嘴角有白沫吐了出来,后来就昏厥过去,我探了探,尚还有一丝鼻息,这会儿天色那么晚了,庄子附近又没有大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哽咽着“我先叫了寿安起来让他掐着我娘的人中,然后爬过来来找姐姐,这么晚了,姑爷又刚受了大罪,我不敢打扰他们。”
丹红沉着眉头推开门,闻道屋子里一团隐隐的腥臭味,心里便就知道不好,她坐在小素娘床头探了探她鼻息,果然尚有极其微弱的一脉,她想了想说道“这会去镇上请郎中怕是来不及了,可咱们也不能看着你娘亲这样不管。”
她顿了顿,忽然拍了拍脑袋“你还i琳前天来咱们这的那位黄衣姑娘吗?你去想法子去把她请来,她许是有法子让你娘亲再醒过来一会,哪怕只是交待几句遗言,也总好过她就这样走了,将来你们姐弟徒留遗憾。”
丹红说这话,倒也不仅仅是为了小素和寿安,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黄衣姑娘来了才不过两日,虽然深居简出,但丹红是知道的,那是身上带着剧毒的苗女,须臾间便能要人性命,可毒能害人,亦能救人,小…素娘大限已到,也不求能够起死回生,可那些小姐想要问,却始终问不到的话,总不能跟着小素娘一起埋到地下去。
寿安听了,忙擦了擦眼泪说道“那黄衣姑娘我认得,姐姐,我和你一道去求她。”小素迟疑地望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娘亲,咬了咬牙说道“丹红姐姐,那我和寿安一起去求黄衣姑娘,我娘这里,便要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了。”丹红望着小素和寿安匆忙离开,低声叹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姐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三夫人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几次问你,你都不肯开口,可事到如今,你再也熬不过去了,难道仍然不打算将这些都说出来吗?”她望着静静躺着好像要逐渐腐朽掉的小素娘,摇了摇头说道“从前三夫人跟前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发卖地远远的,连人影都再找不到了,除了你,你是三夫人的梳头娘子,虽然不是贴身伺候的,可也总算是她心腹的人,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小姐连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屋子里静静的,没有回音,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丹红看到小素娘的脸色越发铁青,知道她怕是要不行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愤恨,忽然她看到小素娘的眼皮有些微微地跳动,想了想,咬牙将脸凑到小素娘的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从前你害怕会祸及自己,所以讲真相咬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肯说,可你现在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语气越发重了“若你害怕的是小素和寿安,如今他们两个是在小姐的陪嫁庄子上安身立伞,你若是希望他们好,怕的不该是永宁侯井里的人,而是咱们小姐才对。”
话音刚落,床上的小素娘猛然睁开眼睛,她张了张口,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勉强抬起的手却直直地指着妆台处一个漆黑的木匣子。
计他顺着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盒子,忙从妆台上取过打开,只看见几根普通廉价的银簪子静静躺在那里,她拿了出来问道“这几根簪子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