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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蓝
金丝酿
屋外分明是寒风凛冽的腊月,牡丹苑的大堂内却温暖得一如阳春三月。
林微容重重地跺了跺脚,鹿皮短靴上沾着的大块积雪坠落地面,融成一滩水。
她的衣着打扮与周围情景格格不入。大堂内穿梭如蝶的姑娘们一水的身披薄纱,倒真像是过起了春天,甚至有几个生得妖冶动人的还稍稍露出了些雪白酥胸来;而她一身青衣男装裹得严实,鹅蛋脸上未施脂粉,及腰的乌黑长发用水蓝色缎带随意随意束起在脑后,却是小厮的模样。
“这位姑娘,请问花妈妈在哪里?”林微容伸手拦下擦身而过的一位美人,一抬眼望见她半遮半掩着的酥胸,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美人微微眯起娇媚双眸打量她片刻,格格笑着捏了她粉嫩的脸颊一把,什么也没说便轻移莲步施施然走了。
她冲着那妖娆的身影唤了几声,也没能唤得美人回头来。
身后却有人笑了:“林家酒坊的伙计?”
林微容倏地转身,见一个稍年长的美艳女子正提起了她放在地上的酒坛子细细查看坛底凿上的梅花印记。
“昨夜雪大,道上不好走人,因此……”她急着解释,那美艳女子却眼波盈盈,笑着挥了挥手道:“不妨事。花妈妈一早出门前便吩咐了,若是有林家酒坊的伙计送金丝酿来,直接送去楼上水月姑娘的房内便是。”
一面说着,美目在她脸上转了几转,忽地笑道:“这位小哥生得很是俊俏,水嫩得倒像是个姑娘家。”
林微容目光闪了闪,低下头道了声谢便抱起两坛酒往楼上走。
到了楼上,她霍然记起她竟忘了问水月姑娘的房间是哪一间。走廊中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酒客跌跌撞撞地经过,她不得不躲闪着,贴着墙根往前走。
耳中尽是莺声燕语,娇滴滴的调笑声一阵阵隔了薄薄的墙壁传来,近处的一间房内蓦地有人大声笑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这声音虽是带了六七分的酒意,却是清朗悦耳,林微容略略一怔,又听见有个极柔媚的嗓音含笑道:“莲公子,水月再替你满上一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便是这一间!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挪到门前,轻轻叩门:“水月姑娘,小人来送金丝酿。”
屋内笑声忽地止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近,门咿呀一声开了, 一个眉眼如画的娇艳美人含笑立在门前,略略打量她几眼,侧身让开来:“麻烦小哥将酒拿进来罢。”
那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风情千百种,不愧是牡丹苑最为美艳动人的水月姑娘。
林微容没敢多看,低着头大步走进屋内,将两坛金丝酿放置于桌上,目光微微扫过斜倚绣榻自斟自饮的年轻公子,又是一怔。
他生得极俊美,天庭饱满、双眉浓黑,一双含笑的凤眼中带了六七分的醉意,随意地瞟了她一眼。
他察觉她在打量他。
林微容忽觉尴尬,略一颔首便转过身往外走。
未走几步,便被水月娇声唤住,笑吟吟地递给她几枚铜钱:“麻烦小哥了,这些钱小哥拿去喝茶。”
她也不推辞,低声道了谢正欲走,那年轻公子却忽地醺然低笑道:“这位小兄弟细皮嫩肉,生得好是俊俏!”
话中带笑,隐隐有狎玩之意,林微容闻着满室熏天的酒气,心中一凛,转身便要走,谁知那人却比她快,一阵劲风过,她已被捉了了纤腰压倒在靠窗的绣榻之上。
他沉重结实的身躯密密地压着她,面容也靠得极近,她于晕眩之中睁眼,望入他微红迷离的凤眼中。
“这位公子,烦请松手,小人并非苑内花娘。”她镇定地推了推他。
他却仍旧覆在她身上,沉沉一笑道:“这相貌生得好,倒像是个俏姑娘。”
说罢,白净面皮上倏地掠过一丝迷蒙又促狭的笑意,林微容心里一惊,他已沉沉压下,满是酒气的唇印上了她微张的红唇。
脑中轰的炸开,她不知哪来的蛮力,伸手狠狠一推,便将压住她的修长身躯掀倒了地下去。
他闷哼一声,竟软绵绵瘫倒在地,那双含情带笑的凤眼略略眯起了扫过她涨红的脸,忽地又醉醺醺地笑了:“果真销魂。”
林微容只觉脑中嗡一声,仿佛有什么断了一般,血直往头上涌。
她双目通红地瞪着地上醉眼迷离的俊美公子哥,蓦地心头火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离了地面,另一手却已握了拳招呼过去,将这厮一只眼眶打得乌青。
水月尖叫一声,扑过来拉扯她:“你做什么!”
这娇滴滴的美人哪里拖得动林微容,只被她随意一推便跌倒在地。“来人啊!打人了!”水月惊惶地喊着,奈何楼内丝竹之声太盛,将她的娇声呼喊盖了过去,无人听到。
林微容羞愤之下,下手却不见轻缓,又一拳将那俊俏公子的另一只眼打得乌青。
好事成双。
末了,不忘给他那高挺的鼻补上一拳,殷红的血顿时自鼻孔缓缓淌出,惊得水月一声尖叫,花容失色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出门喊人去。
人也打了,气也撒了,林微容喘着气立在绣榻旁,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心却有些虚了。
门外忽地有脚步声从容地靠近,她如小兔一般惊慌地跳起来,抬眼望去,一个剑眉朗目、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正一脚跨进门内来。
他先是惊讶地望了望地上躺着的俊美公子,又望了望握紧了双拳立在一旁的林微容,目光沉了沉,忙过去将那被打得两眼乌青却犹在酣然笑着的公子扶起到榻上,这才悠悠然拍去衣袖上沾上的尘土,向她微微一笑:“林姑娘,你可知你粉拳下打的是何人?”
他笑得高深莫测,看得林微容心中骤然警醒,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他数眼,硬着头皮问:“谁?”
“当今二皇子莲城。”
瞬间风云变色,“哐当”一声门响,林微容夺门而出,掩着脸落荒而逃。
*****
天终于放晴,将道上积雪一点点融了,街上的车马才逐渐多起来。
林家酒坊内忙得翻了天,下雪那一日道不好走,有几家的酒未能及时送去,账房金先生急得跳脚,好容易天晴雪化,连忙催促伙计们赶了驴车出来,挨家将早先订好的酒送去。
正忙碌间,忽地帘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痛苦得倒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伙计们一听,都掩口窃笑,倒是账房老金垂下了眼角,面露担忧之色,放下手中的红木算盘,抬头对在柜台后静坐了一个时辰的林微容低声道:“大姑娘,老爷子又咳嗽了。”
像是响应他这句话一般,帘后的咳嗽声越发的大,林微容皱了皱眉道:“半月不见,金叔这圆谎的功夫倒是日渐精进。”
酒坊伙计以老爷子受了风寒咳嗽不止为由,将她从城东花圃诓回来,她一看老爹的气色便知他分明就是装病,老金在旁劝说了许久,她才勉强答应留下住几日,林老爷子一听她抛下花圃的杂事留在城内,乐得险些露出马脚来。
林老爷子心粗,老金便是那替他遮掩圆谎的人。
“老爷子年纪大了,自然是希望大姑娘能多回来瞧瞧。”老金也不尴尬,又仔细打量了林微容一眼,呵呵笑道,“大姑娘这几日眉头紧锁,魂不守舍,可是心中有事?”
不说倒好,这一问,林微容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倏地立起来,慌张道:“我去瞧瞧我爹。”
说着,匆匆掀了帘子进了后堂去。
老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闪入帘后,半晌,忽地抖了抖颔下三寸花白长须,了然地笑了。
门外驴叫几声,年轻伙计们赶着驴车走了,周围一下子清静下来,老金摸出账本翻了几页,忽听得有沉稳从容的脚步声渐近,在酒坊门前站住了,他抬眼看时,正好望见这客人含笑的脸。
和煦的日光落在他浓黑的剑眉间,与他带笑的眸子一般的明亮。
“这位少爷……”老金连忙绕过柜台,笑着迎了过去,待到了跟前仔细一瞧,却是一怔,“您面熟得紧……”
他以玉冠束发,身着月白锦袍,长身玉立于檐下,这般丰神俊秀的人物从未在铜鸾城内见过,只是那剑眉朗目之间的神气,老金却依稀有些印象,分明该是曾见过才是。
“金叔,不记得我了?”他微微勾起唇角一笑,老金“哎呀”一声拍手,欣喜的笑道:“可不是白家的凤起少爷么!来来来,快进来坐!”
白凤起温和地笑道:“不了,金叔,我还有些事要去西街办,只是顺道来瞧瞧你老人家……林老爷子身子还好?”
老金呵呵笑着,捉住他的手摇了摇:“老爷子身子不错,多蒙您惦记着。”说着,又一阵感叹,“说来凤起少爷出外游历,一晃七年也就过去啦!”
白家长子年少时便跟随恩师出外游历,已有七年光景,这趟回来,大约是不会再走了。
老金心中猜度着,又将眼前这儒雅俊秀的青年打量了一遍,暗赞了数声。
“七年未见,金叔仍旧是当年的模样,莫非是吃了仙人给的不老金丹?”白凤起仍旧是微微笑着,说的话却是逗得老金哈哈大笑:“凤起少爷真是会说话……”
白凤起含笑不语,犀利的眸子却往酒坊内望过去,老金循着他的目光在酒坊前堂内扫了一圈,笑道:“酒坊内近日酿成了一批金丝酿,凤起少爷可要尝尝?”
“好。金叔给我留一坛,我办完了事就打您这过。”白凤起沉沉的目光在隔开前后堂的紫纱帘上略略停了停,又收回来,含笑道,“那金叔接着忙,凤起先去西街办事了。告辞。”
说罢,极有礼地一颔首,温和地笑着转过身走了。
老金拢着袖管立在檐下,望着他逐渐走远,面上的笑许久未褪。
蓦地堂后一阵咳嗽声响,林微容皱着眉头掀了帘子出来。
“金叔,有客人?”她照旧在柜台后坐了,遥遥地向门外问道。
老金慢吞吞地踱回屋内来,犹豫了片刻,只笑了笑道:“唔,有个许久未见的客人,他过会来拿酒。”
林微容也不多问,依旧心神不宁地微蹙着柳眉出神。
老金在心中叹了声气,捉起红木算盘继续不紧不慢地拨着。
腊月初一,金丝酿一批二十坛;初二,春酿一批十八坛。
相见欢
冬日的正午,日光极暖,忙碌一早上的伙计们赶着驴车回来,吃了饭,便都在酒坊后的园子里坐着晒太阳。
林微容独自一人在柜台后坐着,双目无神,心中惴惴。
距她落荒而逃奔出牡丹苑,已有三日,既不见官府有动静,也不见牡丹苑有动静,她不由得有些怀疑那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根本就不是二皇子。
若真的是二皇子,被她打成那般模样,还不立即气急败坏地招来羽林军将她拖去城外咔嚓嚓而后抛尸荒野了?
哪还能容得她悠悠哉哉坐在自家酒坊内捧着酒碗出神?
远近有邻家幼童们玩耍笑闹的声音传来,在这冬日里平添了几许的安宁,也暂时压下了她心头的不安。
这时辰客人实在少,四周又过于安静,林微容倚着柜台坐了会,渐觉倦意袭来,索性将酒碗推开到一旁,伏在柜台上打起盹来。
叩叩。
叩叩叩。
大约是有人叩响了半开的木门。
林微容迷迷糊糊地挥了挥手,含糊道:“别吵,要玩回家找你爹娘玩去。”她隐隐听得门外有孩童的嬉闹声,只当是邻家的几个小娃娃又跑来闹她。
谁知有人轻笑一声,脚步声从容地由远及近,在她近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