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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一个大花园里,周围密密麻麻种了无数花朵,有红有紫,在这初夏时节居然开得如火如荼。
花尽头立着一栋纯白的,用汉白玉堆砌出来的楼。
风卷过时,花瓣纷飞,映着那纯白的小楼,有一种宁静馨香的美。
太九失声道:“晴香楼?这不是……”不是太双的住所吗?
穆含真点头:“不错,晴香楼。自从太双小姐之后,楼里一直空着没人住。不过今儿开始,两位就可以住下来,成为这晴香楼的新主人了。”
太八一时兴奋,谁也都知道住进晴香楼意味着什么,就算那宠爱只是一时的,也好过平淡如水最后被送出去。
但他很快就觉出不对劲了。
“等等……你是说,我和太九住进去?”
穆含真还是点头:“不错。”
太八涨红了脸,嗫嚅:“可……可不是男女七岁不同桌么……太九她……我……我们怎好……”
穆含真笑得风轻云淡:“什么怎好?八爷不愿住?”
“不是!但……爹爹怎么会……那个……男女……”
太八一脑子乱七八糟,简直不晓得要说什么。
穆含真道:“不错,男女。就因为男女,才让你们同住。八爷那样聪明,怎会不明白穆某的意思。不单同住,还要同食,同浴,同床。”
太八惊得跳起来,却听叮地一声,却是太九一直握在手里的冰如意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四截。
她脸色惨白如纸,怔怔看着地上的碎片,半晌,才叹道:“……可惜了一块如意。”
她抬脚将那碎片踢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什么报复,什么计划……太荒谬了。
她果然不是那种人,她做不到,果然也只能一辈子做个被人唾弃的懦夫。
算了吧,放弃吧。姚云堰根本是个疯子,她怎么和疯子斗?怎么能?
“九小姐。”
那如水如酒的嗓音唤住她。
“九小姐,你如此聪敏,该知道老爷的想法,何必任性呢?”
她猛然刹住脚步。
这是威胁。
不错,威胁。
他在警告自己,如果此刻不顺从,日后必然要吃更大的苦头。眼下正是受宠的时候,他们的遭遇就已如此,可想而知如果触怒了他,更过分的事情也未必没有。
是忍受着侮辱,心中藏剑?
还是把头埋进沙土里,被蹂躏一番凄凉的死去?
太九阖上眼,眼前浮现出娘亲惨死之时灰白的脸,她麻木地看着那个杀死自己的人。
只有卑微到了极致的人才会这样看仇人。
他们已经没有感觉了。
难道就这样死去?和娘亲一样?
不、不……
她心中陡然泛起一股狠劲,决然而且凶残的。姚云狄暴戾的血统在她体内沸腾起来。
怎么能甘心。
怎么可能!
太九木然地转身,弯腰,将一截碎如意慢慢捡起来。
“我明白了,穆先生尽管教导便是。”
她把碎如意用帕子包了,放进袖袋,一面淡淡说着。
穆含真温柔一笑:“这才是好姑娘。来,咱们进去吧,坐下慢慢说。”
后来他说了很多很多,可具体是什么,太九已经不记得了,也可能她一直都没听进去。
他也一直没解释,为什么这样就能讨姚云堰的欢心。她和太八一起住,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为什么这样就叫做讨欢心?
可是她没问,太八也没问。
或许这府里发生的一切,再离奇古怪,也不需要问,照做便是。
这就是姚府孩子们的道,他们的真理。
穆含真临走之前把太八单独叫出去密语一番,他回来的时候连脖子都是红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太九。
倒是太九干坐了一会,反倒没之前那么激动了。
她起身看了看华美的房间,轻道:“还是第一次来晴香楼呢,要不要到处看看?”
太八埋头想心事,乍听她一说,愣了一下,才犹豫着点头:“……哦,好啊。”
晴香楼和别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个大花园,而且有单独的小厨房可以做饭。
至于房间的华美精致,格局的巧妙,倒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太九默默在花海中走着,时不时摘两片花瓣放在手心里搓,搓碎了再扔。
太八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沉重心事。
一直走到了一弯碧蓝的小湖旁,那里立着一个亭子,居然也是汉白玉的,亭中石桌上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后面乖觉的下人见他二人在亭中歇下,早已送上新沏的白茶,远远躲在了后面。
太八倒了两杯茶,却不喝。自从穆含真走了之后他就不说话,一直皱着眉头想心事,甚少见他这种忧虑稳重的样子。
太九拈了一颗葡萄,咬一口,忽然轻道:“太八。”
太八应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太九将葡萄全塞嘴里,过一会,才幽幽说道:“太八,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从她这样一个袅娜纤柔的少女口中说出来,着实令人想笑。
太八咧开嘴,却笑不出来,眼睛里一阵热辣。
他失笑地摸了摸太九的脑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良久,他才低声道:“太九,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所以……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如今也只能相信这句虚幻的话了。
两个孩子在湖边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暮色四合,还舍不得离开,仿佛互相的肩膀和怀抱,就是这寒冷的初夏夜中,唯一温暖的地方。
(四)
寿辰当晚,姚云狄没有回院落。
宣四也没来。她本来准备了歌舞的。
太八太九也没来。太八本来准备了几则小笑话的。
被孩子们精心布置过的小厅,那热闹的红绸,香气四溢的饭菜,花枝招展风流倜傥的少年们……此刻看上去像个大笑话。
菜已经凉了。
酒被人无意识地温了一遍又一遍。
当小厅里最后一点希望的喧嚣落定尘埃时,窗外更夫打更——已经三更了。
孩子们默然地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他们也不知能说什么。
被人强行拉来的孪生兄弟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往外走,一面道:“早说了爹爹不会来,非叫我们捱到这样晚。今儿贵客多,哪里有闲工夫理会咱们。不等了,睡觉去。”
众人也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各自有滋味,分不清是落寞还是失望。
一直捧着攒银梅花酒壶的红衣少女忽然把酒壶重重一放,带着一些放纵的怒意,冷道:“都吃!把饭菜吃光!美酒喝光!为什么要浪费?”
她抓起乌木筷子,自顾自夹起那些冰凉的菜肴,发泄似的往嘴里塞。吃到最后连酒杯也不用,捧着壶把酒往嘴里灌。
孩子们有些被她感染的,也不由自主抓起了筷子,犹豫着要不要下手。
却听角落里有人一笑,叹道:“不错,不该浪费了。爹爹既然没来,咱们这也算隔着院子替他庆贺。来来,喝酒!兰三儿,给我倒酒先!”
那人举着酒杯,笑语严严。他皮肤甚白,一对凤眼湛然若神,俊美中带着些英武,倒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倘若仔细看去,他眉眼间与前几月投井身亡的兰五有些相似,却又比他多了些秀气。
那红衣少女听他这样说,不由抬头多看了他两眼,口中说道:“要喝酒自己倒便是。爹爹又不在。”
那人被她冷冷一说,居然点头称是:“不错!兰三儿说得对。你,替我把酒拿过来。”
他随手指了一人,却是站在门口还没离去的孪生兄弟之一。
他二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其中一个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兰双还没做大爷呢,架子倒不小。指使谁呢?”
兰双呵呵笑:“就是你!还看别人?快给你兰双大爷端酒!”
那人的脸登时黑下来,指着他的鼻子便骂:“给你点颜色便开染坊了!你是什么东——”
话还没说完,却被旁边的兄弟扯住了袖子劝:“好兄弟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弟弟兰五死了,他便疯疯癫癫的。迟早爹爹也将他赶出去,你我何必惹一身臊。”
那人听说,便不再骂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兰双在后面笑道:“宣五宣六,你二人今日不给大爷我倒酒,日后待我发达了可别后悔,说大爷我不念旧情。”
他这番狂言一出,引得众人都盯着他看。他却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明儿姚府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宣五宣六听他这样说,分明是故意找碴了。那宣五是个燥脾气的,再忍不住,转身冷笑道:“我倒看看你能成什么大爷!今儿我先做你大爷!”
他抄起酒壶砸过去,“给你酒!”
只听乒乓一阵乱响,酒壶砸在桌上的碗碟里,不知碎了多少器皿。
酒水顺着桌檐淌下来,兰双看了一会,抬头懒洋洋笑道:“不错……不错!宣五宣六果然是好样的。我还当你们只会吹枕边风,诋毁这个,排遣那个,这会才知道还会公然仗势欺人。”
宣六早就怀疑他今天这样闹是有目的的,听他这般说,心中便有些明白了,不由冷道:“兰双这话什么意思?你心里有什么事儿,索性趁着大家都在,说个清楚吧!”
兰双连连摇头:“不可说!不可说!谁要再做兰五那种心直口快,把豺狼当兄弟的傻瓜,才真是绝顶傻瓜了。我那傻弟弟,到死才知道所谓的好兄弟是什么嘴脸。他傻,底牌都亮出来给人家看,谁想人家回头就学蜂子嗡嗡乱叫,所以他只有死。我要再和他一样傻,岂不成了傻瓜两兄弟?哈哈!哈哈!”
那二人听得脸都变成了彩色的,一会白一会红一会黑。
宣五是个城府浅的,当时就问得心惊肉跳:“你……你怎么会知道……爹爹……那些事……分明……”
宣六一把扯住他,皱眉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疯子受刺激在这里胡言乱语罢了!兰双,我知道你为了兰五的事情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但好歹是兄弟,我好心给你一句话:别折腾了,否则到时候吃亏的不知道是谁!”
“哦?倒不如说给我听听,谁要吃亏?”
门口一人的低语,让宣六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厅口,却见姚云狄背着双手站着,面上表情淡淡的,丝毫不起波澜。他身后站着穆含真,笑吟吟地看着小厅内乱糟糟的情况,仿佛在看笑话。
“爹爹……穆总管……”宣五呆住了。事实上大家也都不敢相信,过了三更,爹爹还会来小厅。
他还记得这里会有人为自己准备寿宴么?
姚云狄慢慢走进来,目光从众人或慌乱或茫然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后落在兰双面前的案上——上面一片狼藉。
他皱眉道:“这是做什么?大半夜在这里吵架?姚府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大肆放纵的场所?!”
众人见他恼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连兰双也抿着唇不说话,更不要提面无人色的宣五兄弟了。
那兰三却是个急功近利的,见他生气便想着该让他转怒为喜才对。思前想后,终于大着胆子道:“爹爹……孩儿们……是想为爹爹贺寿……不想过了三更您还……兰双和宣五宣六他们以为您不会来了,便有些急躁……我无论如何也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