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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疏影忽而蹙眉道:“他一直在寻找师兄的下落,莫非两人交了手?”
“贺之若是在此地,怎么毫无踪影?”蓝柏臣沉吟道,“既然墨离已死,那枚被他夺去的神珠,连公子可曾找到?”
连珺初默然不语,江疏影看他神色,料是没有找到定颜神珠,不由微感失落。但她也从来没有寄希望于七星岛的人会将神珠找回,即便是找回了,这神珠又该归谁所有?与其造成纠纷,还不如暂避矛盾。
于是她侧身向蓝柏臣低声道:“或许墨离并未将神珠带在身边,况且……连珺初说的也未必就是实话。”
蓝柏臣也觉得江疏影所说有理,这时连珺心走到近前道:“墨离死得不明不白,那他的手下难道也不见踪影?”
连珺初沉吟道:“周围有一些部属的尸首,但没有看到苏沐承。”
“我看墨离必定是被那天藏在草丛中的人杀死……”连珺心说着,瞟着江疏影,“说不定,那人就是于贺之!”
江疏影淡淡道:“就算是这样,于师兄也是被迫还击。”
连珺心挑眉怒道:“说得轻巧!你可知道我大姐正是被那个藏在草丛中的人出掌打死?!要真的是于贺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印溪小筑!”
江疏影脸色一寒,蓝柏臣道:“这事如今空口无凭,贺之自身尚不知是否平安,你不能这样妄下断言。”
连珺心对其话语嗤之以鼻,不加理睬。而江疏影敛眉沉吟,见墨离已死,于贺之又久未现身,而如筝的伤势经不起耽误,而今只有先回到庐州印溪小筑,才能让她静静休养,等待卫衡找到神霄宫子弟。再加上她见七星岛之人也在此处,更不愿如筝再与连珺初会面。
想到这里,她当即向连珺初道:“连公子,这些事情容后再议。想必你也知道如筝有伤在身,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她的伤势加重,你可承担得起?”
连珺初望着横阻在面前的众人,见他们个个对自己抱着防备的眼神,唇边浮起一丝苦涩。
七星岛的人走了。
江疏影本来还以为连珺初会以武力阻止她带走岳如筝,没想到他竟然一句反对或者请求的话都不说,就那么默然离去。
甚至连珺心都以狐疑的目光看着他,面露不屑之色。
——不知道如筝究竟为何会心系于他……
江疏影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暗自叹息,蓝柏臣却始终锁着眉头,似有所想。
这番喧闹虽惊动了四下,但岳如筝陷入沉睡,加之房门紧闭,竟不知连珺初已经来过客栈。等她再度醒来之时,身下颠簸,惊觉自己已经不在房中,环顾四周,俨然已身处一辆马车之中。正对面坐着的便是江疏影。
“师傅?!”岳如筝一怔,车帘外透进的阳光照在她的眼里,让她好一阵晕眩。
江疏影俯身按住她,“不要起来,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岳如筝惊讶万分,急切地想要撑起身子,但又无力起身。她难过地望着密不通风的车帘,“你是说,我们已经离开巢湖了?”
江疏影叹了一声,道:“是,再过半日左右,就可以回到庐州了。”
岳如筝心头空空荡荡,想到连珺初,不禁道:“师傅……我们离开巢县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江疏影垂下眼帘,望着她道:“没有。如筝,凡事都比不上疗伤要紧,卫衡也已经启程赶往罗浮山,希望能请到神霄宫的人为你化解内伤。”
岳如筝闭着眼睛,一任马车颠簸,心里沉重异常。
是夜,印溪小筑众人投宿于小镇客栈。岳如筝躺在简陋的竹塌上,望着摇曳的烛光,虽是头脑昏昏,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恍惚之间,似是回到了南雁荡的山坳,眼前一片片雪白梨花飘落,旋着旋着便被狂风吹向了远方。她想要飞奔着去追回那一抹最后的纯洁,却被无形的力量勒住了咽喉,一个劲地将她往后拖去。
这一幕,让她从混沌中猛地惊醒,她下意识地往颈部一摸,正触及那串璎珞。在这寒夜中,璎珞上的珍珠散着冷意,渗入肌肤。岳如筝心有所感,吃力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往楼下望去。
四野苍茫,月色如水。
她倚窗而立,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对面矮墙上的那个人。
素白衣衫,戴孝在身,他似是也倍感劳累,不再像以前那样坐得挺直,先前是低着头望着地上的树影,直到听到她开窗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
岳如筝万万没有想到连珺初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她几乎要喊出他的名字来了,可才一张嘴,又想到师傅便在对面的房间,急忙收了声,伸手向他挥了一下。
连珺初屈起左腿撑在墙上,借以保持身体的平稳。岳如筝靠在窗户边,奋力朝他挥手,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月光清浅,一片虚无空蒙,隔在中央。
她望了他许久,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掌心,朝着他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那枚残破不堪,曾被他咬断了丝线,想要带走的贝壳。终于还是回到了她的手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夜风袭来,岳如筝的身子有些发抖。连珺初朝着她的方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回去。”
岳如筝怔怔地看着他,他见她还不肯回屋,似是有些焦虑,刚想再说些什么,岳如筝却听得有人在敲着她的房门。她一惊,急忙回身,门外传来江疏影的声音:“如筝,你怎么还未休息?”
说话间房门一开,江疏影已经走了进来,见岳如筝站在窗口,不悦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开着窗户做什么?”
岳如筝见她走来,慌忙中未曾转身,便反手将窗子紧紧关闭,讷讷道:“我只是觉得屋中有些闷。”
江疏影望了她几眼,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简单责怪了几句,看着岳如筝躺回床上,方才吹熄蜡烛,离开了房间。
岳如筝待她走后静躺了一会儿,按捺不住,悄悄起身,摸黑来到窗前。再度轻轻推窗,外面依旧寂静,可只剩淡淡月影,洒落一地。
回庐州的路上,岳如筝始终想着昨夜的那个场景,她总觉得连珺初好像有许多的心事。或许,是因为大姐的死太过突然,让他难以接受,岳如筝如是想。
怀着重重惦念,岳如筝回到了庐州。其实算来她离开庐州也没有多久,但从她因救丹凤而受伤离开之日起,这些天的遭遇,这些天的突变,足以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马车到了印溪小筑门前,骑马行于前面的蓝柏臣先行下马,回身正要与随从交代几句,只听大门徐徐开启,有人自门后走出,带着喟叹之意道:“柏臣兄,别来无恙!”
蓝柏臣闻音一喜,迅疾回头,见印溪小筑门前站着一人,纶巾鹤氅,面容清癯,正是龙湫散人于贺之。
此时马车内的江疏影亦怀着惊喜撩起帘子,扶着岳如筝走出,一见于贺之,便焦急道:“师兄!这些天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极乐谷的人四处追查你的下落,还有那墨离,是否死在你的手下?”
于贺之却一摆手,望着她身边的岳如筝,道:“师妹,如筝这是怎么了?”
“她受了内伤。”江疏影蹙起眉头,这时茜儿等人匆忙赶来,看到岳如筝这个样子,心痛不已地将她搀扶进去。
岳如筝回到小楼,江疏影向茜儿再三叮咛,于贺之亦在一旁,见岳如筝伤势显然不轻,不禁追问:“究竟是何人将如筝伤到这样?”
“正不知是谁,但依我看来,那人应该是与神霄宫有所渊源。”江疏影挥手让茜儿退下,于贺之面露惊讶,扬眉道:“神霄宫弟子都是道家清修之人,怎会与如筝发生冲突?”
“师兄有所不知……”江疏影起身看了看岳如筝,为避免打搅她休息,与于贺之一同下楼。蓝柏臣正坐在院中等候,于贺之一边听江疏影讲述如筝的遭遇,一边连连皱眉,等江疏影说罢,他才叹息道:“我这一路上只顾着摆脱墨离的追击,却没有能够救下如筝,若是我当时在场,她又怎会受这样的罪?”
“贺之,墨离究竟为何要追击你?”蓝柏臣起身问道。
于贺之朝四周望了一下,以眼神示意两人跟随他而去。江疏影与蓝柏臣心存疑惑地跟着他离开了岳如筝所住的小院,一路上皆静默无言。
等到了于贺之在印溪小筑暂住的地方,他转身紧闭房门,拉下竹帘之后才打开床头箱子,从其中缓缓托出一个银质盒子。
那盒子外部均以精细刀功雕着浮云日月等纹饰,江疏影一见此物,神色惊讶,上前再三打量,颤声道:“师兄,这是?!”
于贺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双指轻轻一叩盒盖,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纯白盖子翻起,原本阴暗的屋内刹那间华光四溢。银盒内,一颗皓白透澈的珠子静静地射出缕缕寒意,如烟似雾,萦绕不散。
“定颜神珠?!”江疏影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怎么会到了你手中?!”
一边的蓝柏臣也极为诧异,端详着那寒光凛凛的珠子,道:“贺之,这神珠不是早已被墨离夺去?莫非正是你将他杀死,取回了神珠?”
于贺之将银盒小心翼翼地放于案几上,抬手让两人入座后,自己也端坐下来道:“自从三年前墨离胁迫我们交出神珠之后,我始终觉得这是我们印溪小筑的耻辱之事。但若是要与极乐谷硬拼,又恐怕伤及本门子弟,因此我一直暗中留意墨离的状况。他得到神珠后先是佐以谷中药草,用来疗治痼疾,不到半年时间,果然大有良效。”
“难怪他在前两年功力大增,连败数名高手。”蓝柏臣道,“我虽是久住衡山,也听闻到极乐谷似有蚕食其他门派之意,但这风声传出之后,却又渐渐没了动静。”
“柏臣,你可知是什么缘故?”于贺之淡淡道。
蓝柏臣摇头,江疏影蹙眉细想道:“难道是墨离练功过于急躁,走火入魔,反伤了自身?”
于贺之点头一笑:“他单知定颜神珠是个奇物,却不晓得这神珠乃海琼子上人集天山冰雪之魄凝制而成,若没有神霄宫钧雷心法加以辅佐,一味强练只会导致寒气渗透心肺。”
“原来如此……”蓝柏臣颔首道,“前些天他到此寻你,我与疏影联手与他对敌,当时我就感觉他似是有伤在身。”
江疏影虽是见到神珠回归印溪小筑,但眉间疑惑终是不解,反复思量之下,不禁道:“师兄,这样说来,墨离确实是死在你手里?”
于贺之双眉一皱,摇头道:“这倒不是。定颜神珠乃是我前月潜入极乐谷中,趁墨离疗伤之时取走。他因真气不稳,当时没能拦住我,但我也受了谷中瘴气之毒。此后他一直带人追击于我,而我为了避免殃及印溪小筑,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来庐州。直至前几天听说他到了巢湖附近,我才赶回印溪小筑,想将神珠交给你保管……不料他竟然死了,真是蹊跷至极!”
江疏影与蓝柏臣都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前因后果,江疏影感慨道:“师兄,没想到你竟然甘愿冒险独自前往极乐谷……这件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是怕我阻拦你的计划?”
于贺之微微一笑,伸手取过银盒,又细细看了一番,递到江疏影的面前,“我知道此事始终是你心头刺,但你又不愿让邵飏和如筝等人再卷入纷争。我们印溪小筑一脉人丁稀落,除了我去,还能有谁?”
蓝柏臣拍拍于贺之肩膀,抚须道:“老弟真是侠肝义胆,早在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其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