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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见冯氏紧闭嘴唇,神色黯然,忙道:“一个人一个性子,娘也不用学旁人。就是有些方面要改改。比如听了奶奶的话生气。这个一定要改,不然太吃亏了。管她说什么,娘就当没听见就完了。”
黄雀儿帮冯氏掖了掖脖颈下的被子,也道:“娘,杜鹃说的对。我小时候就怕爷爷奶奶,我现在一点不怕他们。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又没不孝顺,我怕什么?娘也是一样。”
冯明英道:“姐姐,你瞧瞧两外甥女,又能干又会说,你真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跟那个不讲理的老婆子生气个什么劲儿?”
冯氏便道:“是我没用。三个闺女都好。我黄鹂都能干的很,一点不吃亏。你们放心,我慢慢改。我也不晓得怎么了,听那老不死的说歪理,我心里的火就压不住……”
杜鹃忙笑道:“回头我把菜烧清淡些,给娘下下火。”
一句话把冯氏说笑了,黄雀儿和冯明英也笑个不停。
这时,黄老实也抱着黄鹂走进来,他刚才去送亲戚了。
黄鹂挣下地,跑到冯氏床前。软软地叫道:“娘!”十分地乖巧,跟平常鬼精的模样完全不同。
冯氏便摸着她头问道:“可吃饱了?”
她觉得,每年公婆带这些亲戚来,家里所有人都要忙乱一天。今天闹得这样,她生怕黄鹂没吃饱。
黄鹂忙点头笑道:“吃饱了。吃了两碗。”
黄老实凑上前来,问道:“雀她娘,可好些了?”
冯氏板脸道:“你还晓得来问我?”
黄老实苦着脸道:“我先就要来看你的。爹不叫来。说有娘和大舅母她们在,没事儿。我就……”
冯氏提高声音道:“你就不来了?我死了你也不来了?”
黄老实便低下头去。
杜鹃本想打圆场,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懒得说话。
她在想。今天之所以闹得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给干娘、小姨和林春家送菜,却没送给爷爷奶奶,因此他们把气撒到娘头上去了。
她错了吗?
她真的有些迷惑了。
她觉得自己再不能随心行事,似乎每一个举动都牵扯到旁人。到底应该怎样做呢?
还有一个人也在愧疚不安。就是小黄鹂。
因为,那小炸根本没吃完,她却骗奶奶说已经吃完了,害得奶奶骂娘,娘气晕了,然后爷爷也骂娘。
她也看出来了,奶奶说不过她们姊妹,就拿娘出气。
二姐说,娘听不得气话。听了心里就发烧。不像她,听了也不当数。要是旁人说的,她还敢对回去,要不就骂回去,娘不行。
所以。她觉得自己错了事,乖乖地垂着小脑袋。
冯氏骂了几句后,冯明英才劝道:“大姐,好了,别骂姐夫了。惹事的人都走了,你骂自家人干什么?这不是找气怄!”
黄雀儿也道:“娘,你别怪爹了。娘,你想吃什么?”
冯氏摇头道:“我不想吃。晚上再吃吧。”
杜鹃对黄鹂使了个眼色,让她拉爹出去,站在这让娘看了更堵心。
黄鹂便过去拽着黄老实,对冯氏道:“娘,我跟爹把驴子牵出去放放。”
冯氏点头道:“别乱跑。别玩水。”
黄老实忙道:“我带着,不叫她玩水。”
父女俩便出去了。
这里,杜鹃便又劝了冯氏几句,然后犹豫了下,才问道:“娘,我们的亲事,爹娘可能做主?”
冯氏诧异道:“这话说的,你们的亲事娘跟你爹不能做主,还有哪个能做主?”
杜鹃道:“爷爷奶奶呢?”
冯氏就愣住了。
杜鹃心一沉,其实没问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是想再证实一下罢了。
本来她们姐妹的亲事肯定是由冯氏和黄老实做主,但若是爷爷奶奶非要插手,爹娘也不能不听——谁让他们是做晚辈的呢!
冯明英和黄雀儿也都诧异,不明白杜鹃问这干嘛。
“怎么了杜鹃?”冯明英问。
“今儿那些人都盯着姐姐看。我瞧她们是看上姐姐了。”杜鹃便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真的?”冯氏惊问道。
杜鹃点点头。
黄雀儿顿时脸色就变了,两手不安地绞着。
冯明英也皱眉不语。
冯氏神色变幻了会,忽抬头看见黄雀儿有些惊惶的样子,咬牙道:“要是他们……他们不给雀儿说好人家,我拼死也不答应。这回去你外公家,我让你外公打听着。要是有好人家,就把雀儿许到山外去,不待这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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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少女情怀
好人家?
杜鹃想,娘的意思是只要人家不错,她也不会反对?
冯明英则想,这件事实在有些难。
亲事上,做外公的当然没有做爷爷的说话有分量。
冯氏叫黄雀儿和杜鹃不要瞎想,她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冯明英也叫她们不要操心。
杜鹃觉得,小姨和娘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也对,她跟她们之间的观念本就隔了天堑。
可是黄雀儿呢?
她便笑着扯开话题,让小姨告诉小姨父,往后不要带爹上山打猎了,分些野味回来,日子好了,纷争还多了。
她道:“我们要是馋了,直接就去小姨家吃。”
冯明英笑道:“那好啊,我还多了人帮我烧菜呢。”
看看天色不早,冯明英将梭子线缠在鞋底子上,站起来拍打身上线头,一面道:“我回去了。你小姨父教林春他们这半天,肚子该饿了。给他们弄点吃的去。”
转脸对冯氏道:“大姐,听我的,别怄气了。”
冯氏忙答应,挣扎着坐起来目送她。
杜鹃忙扶住,一边道:“小姨放心,我跟姐姐会劝娘的。”
黄雀儿也道:“其实只要奶奶不在这,我们一劝娘就好了。娘就见不得奶奶。”
冯明英噗嗤一声笑道:“那是当然。你没听说过‘眼不见为净’?这也算不得什么。谁家都有糟心事。你们家要是没你们爷爷奶奶三不知的找点事出来,那日子还不赛神仙了。老天爷看了也要不服气的。”一边说一边出去了。
冯氏听了这话满脸含笑。
等小姨走后,杜鹃问娘,是睡一会呢,还是起来走走。
冯氏说,先前人多,她一直觉得闹心,根本没睡着,现在想睡一会,晚些时候再起来。
杜鹃就扶她躺下。一面帮她掖被子,一面又劝些话。
等冯氏睡安稳了,杜鹃才带上房门,和黄雀儿回到自己房里,在罗汉床上歪着说话儿。
“姐姐,你怎样想的?就是刚才说的亲事。”杜鹃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不想嫁。”黄雀儿很不安。
“不想嫁是不可能的。关键是姐姐想嫁什么样的人,可有看上的人。认准了,咱们才好想法子。要是凭着爷爷奶奶做主,我怕得个跟奶奶一样的婆婆,那日子还不是跟娘一样难熬。”杜鹃努力引导黄雀儿。
“我哪晓得要嫁什么人。”黄雀儿闷声道。
“可是。你要是不赶紧想。我怕那些人在奶奶跟前三句好话一讲。再一撺掇,奶奶就要答应了。到时候……”
杜鹃顾不得黄雀儿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有辨别和自主人生的能力,把心中的担忧说给她听。
可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霍”一声翻身坐起来,惊慌地叫道:“哎呀,我要去找爹和黄鹂。姐,你一个人先慢慢想。你就这么想——”
她歪着头想了想,才接着道:“这嫁人吧,当然要先看对方男娃人品和相貌好不好,能不能干。除了这个,你还要看他爹娘好不好说话。这个尤其重要。别嫁过去。得一个难缠的恶婆婆,那丈夫再好都没用。”
杜鹃拿出给学生总结归纳的手段,帮黄雀儿分析。
她自以为考虑很周全,并没有用前世的观念来生搬硬套这一世的婚姻。因为在这里,公婆好不好相处。直接关系到以后的幸福生活。
谁知黄雀儿却轻声道:“外公说,那时候他就是看咱爷爷奶奶实诚好说话,待人也好,咱爹也老实,小叔也不是调皮的,大姑性子也好,才把娘许给咱爹的。”
杜鹃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人是会变的!
每个人每天都在变!
就拿女人来说,小姑娘给人做媳妇后会变,养了儿女当了娘更会变,从媳妇升为婆婆更是一大转变。这中间,有些是因为自己身份变化导致性情变化,如前者;有些则是因为外人插入导致变化,如后者。
她打量黄雀儿,安静中透着刚硬,不禁有些心疼。
忽然又想,冯氏当年未嫁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
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道:“姐你先想着。有什么话,等咱们晚上上床再说。”
然后跳下罗汉床,就往外头去了。
等她走后,黄雀儿也起身来到院子里,茫然地四下打量自己住了十来年的地方:就要嫁人了吗?
这么快!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西边山头晚霞灿烂,反射到村里,屋顶树梢似乎都蒙上一层光彩,比起春夏的雾气蒙蒙来,别有一番明艳瑰丽。
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向院墙边。
往日茵茵翠绿的院墙乍看去还很萧条,然她不经意间却在其中发现一点嫩绿。再仔细看:墙根处,墙上石缝里,均透出星星点点的嫩绿芽头。
春天来了呢!
那些嫩绿就像少女萌动的情怀,新奇又小心翼翼,怯生生地探头,仿佛还有些不安。
正呆望着,忽听对面有人叫“雀儿!”
黄雀儿抬头一看,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靠近林家这边的院墙,夏生正从屋里出来,看见她,便笑着过来叫她。
黄雀儿也微笑叫道:“夏生!”
“雀儿,你家来的客人都走了?”夏生问。
“都走了。”黄雀儿道。
“你在干什么?”夏生笑嘻嘻地又问。
“我……没事,就是在门口转转。”黄雀儿道,笑容有些勉强,不如平常无忧虑。
“你奶奶骂你了?”夏生看着小女娃的脸色猜测。
看着对面墙内的小少年,黄雀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奶奶怕是要给我说亲了。”
很自然的,她就对他说了。
夏生听了一怔,忙问:“说给谁家了?那人好不好?”
黄雀儿摇头道:“还没说。杜鹃猜的。看那样子就要说了。她们拉着我,问我多大了,会什么,还跟我奶奶嘀嘀咕咕的。”
夏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些媳妇婆子们攀亲说事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把人家小女娃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再跟老的商议。
他皱眉道:“那你……”仿佛不知该怎么问。
黄雀儿答道:“我不乐意。”
很斩截,很果断,不管奶奶给自己挑个什么样的人家,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就是不乐意。
她实在太小了,对未来的生活懵懂的很,不知嫁什么样的人好。但是,也许是当年爷爷奶奶给年幼的她留下太坏印象,以至于一听说他们要为自己选人家。私心里觉得那就是送她进火坑。将来肯定跟她娘一样受苦。
夏生听了挠挠头皮。想说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整个身子都趴到墙上去了,望着对面的小女娃,十分伤神:雀儿不乐意。他也帮不上她呀!
这事不比旁的,要是她想吃肉,他还能去抓竹鼠——如今他大了,不用从家里偷了——可这事他说不上话呢。
黄雀儿见夏生皱眉,微笑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