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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但是,你注意过他的眼神吗?他那种眼神……”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轻轻溢出她唇问。
“我从没有见过那种眼神,不是骄傲,也不是冷酷,而是不屈,那种坚毅凛然的昂然不屈,如果是在古代,他会是那种万箭穿心战死了也不愿倒下的大将军,会是饱受耻辱磨难也不肯屈服的战俘……”
她徐步回到方静恩前面坐下。“现代男人早已失去那种男子气概,再也看不到了。所以,对女人而言,他那种纯男性的不屈尤其令人心折,然而对女强人来讲,征服他才是最大的挑战,特别是我,我憎恨男人、不相信男人,自然也不相信他的不屈能够坚持到底。另一方面……”
瞳眸缓缓落下,她两手不安的互绞。
“我想当时我已爱上了他,可是我不愿意承认,所以极力想说服自己,男人是不值得爱的,爱上那个男人更是错误,我必须证明给自己看好让自己死心。恰好那时候他急需两千万,我决定要趁那难得的机会做出证明……”
她咽了口唾沫。“四个小时并不长,我必须一开始就用最强势的手段,因为我很急,我不能再沉沦下去了,只有这个难得的机会让我从深渊中爬出来,我必须一次就成功,绝不能失败,所以……”
她嘴角抽搐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才慢吞吞的启口。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包厢之中,何颖佩脸颊上立刻浮现一幅清晰鲜明的巴掌印,但她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一丝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好像那巴掌根本不是打在她脸上。
“我告诉他,如果他想要那两千万,他就得乖乖让那五个男人上他,当时我以为在他听到那种话之后,我就可以在他眼中看到惊慌、害怕、惶恐、无措,只要他让我看到那些,只要一丝丝就行了,我就会把两千万给他,也不会让那五个男人碰他,真的,我只要看到那些,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可是……”
她苦涩的闭上眼。“在那种时候,他依然不肯丢下他的不屈,我看得出,他不是不在乎那种事,但他就是不肯屈服,也不愿放弃那两千万。我气疯了,因为他不肯让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因为他不肯让我自己拯救自己,所以……”
泪珠悄悄自她眼角沁出。“四个钟头后,面对他饱受折磨、血迹斑斑的身躯,我终于明白我错了,在他极尽羞辱但依然不屈的目光下,我羞愧极了,但一切都已太迟,错已铸下,再也挽回不了……
“我爱他,却用最可怕的方式伤害了他,我后悔,真的好后悔……”她哽咽一声。“之后,我衷心期待能有一个女孩子出现,只要她能代替我抚平他的伤口,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方静恩猛然起身走向门口。“不要再来俱乐部了!”
“好好好,我不来了,我不来了!”何颖佩慌忙不断点头。“但是你一定要帮他……”
“他是我的问题,不用你操心!”方静恩的声音冷得像冰、硬得像铁。
“如果……如果你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不必,我只想知道……”方静恩站定。“那五个男人……”
“他们……他们是我在美国的客户,我招待他们到台湾来观光,三……三个白人,两个……两个黑人……”
白人?黑人?
天哪!
方静恩只觉恶心得想吐。“你好狠!”
“对……对不起……我……我……”
现在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方静恩用力甩甩头。“不要再让我们见到你了!”
何颖佩抽噎一下,蓦地掩面痛哭。“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是最优秀的女强人,但在某一方面,她又何尝不是最脆弱的。
方静恩再次迈步,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厢,没有当场杀了何颖佩,是为了回报何颖佩勇敢的告诉她这件事,但若不尽快离开,她还是会忍不住出手“教训”那女人一下。
那女人比高秉岳更该死!
方静恩一坐下,黄佳慧就自动自发的躲到遥远的天涯海角另一方,噤若寒蝉的不敢出声,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不要跟我说话!”
黄佳慧拚命摇头,表示她一个字都不会说,不用方静恩提醒,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跟方静恩哈啦瞎扯的好时机。
她们几乎是从出生就认识了,直到如今都快二十年了,方静恩什么样的面貌她没见识过,可就没见过方静恩如此恐怖的表情,甚至在乍知被高秉岳欺骗的那当下,方静恩也没有这么生气。
现在的方静恩,很显然的谁要是胆敢碰她一下,她一定会立刻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对方分尸,毫不犹豫。
在七号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佳慧一边问自己,一边谨慎的观察方静恩的表情变化,而方静恩浑然不觉好友担忧的注视,兀自紧咬下唇,缓缓阖上双眸,双拳更是卯上全身力气握紧,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当初在五条通寻找于修凡时,她就知道有许多男公关并不在意那种事,对他们而言那只是“工作”,只要能赚到钱,他们不在乎被男人做任何事。
但于修凡跟他们不一样,他出身自家教严谨的军人家庭,在斯巴达式的严厉教育之下成长,虽然辛苦,然而也因此成功的塑造出何颖佩所说的那种不屈的气节,使他成为一个有节操、有骨气的男人。
也因此,那种许多男公关都不在意的事对他来讲却是一种最大的羞辱,就好像女人被强暴一样,他的心灵必然也因此被烙印上最丑陋的污点,永远不会消失。
为什么他要那么傻呢?
明明知道想治愈她的病只有微乎其微的渺茫机会,但他依然情愿抵押出自己的一生,以换取那几乎没有希望的希望。
明明知道砸再多金钱下去,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性,一切全都是白费的,但他依然愿意承受那种不堪忍受的羞辱折磨,以换取那只有零点零零一的渺小机会。
明明知道这一切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心中,他可能永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他却依然愿意为她牺牲一切,付出所有。
他为什么要那么傻呢?
“为什么?”她无意识的溢出心酸痛惜的呢喃,晶莹的泪珠儿缓缓滑下。
见状,黄佳慧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叫出来。
多少年了,她已经多少年没见方静恩掉过眼泪,好像是从方静恩开始练合气道之后,她就再也没掉过半滴泪水了。
当她得知她老爸在大陆收二奶,她没有哭。
当她爸爸、妈咪离婚时,她也没有哭。
当她得知自己只剩下三到五年生命,她还是没有掉半滴眼泪。
当她得知被高秉岳骗得彻底,她更不可能哭。
但现在她哭了,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可是一颗接一颗滚落的泪珠却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
黄佳慧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她猛然站起来四顾搜寻,一看见正要转台的于修凡便死命招手,不敢出声,只好比手画脚要他赶快过来,还比手势说方静恩在哭,于修凡当即丢下客人,急步过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样温柔而充满关切的声音轻轻拂过她耳际,方静恩慢吞吞的睁开眼,眼前是于修凡焦虑的眼神,他就蹲在她面前。
他还说不再爱她了呢,既然不爱她了,干嘛这么关心她?
不知道为什么,方静恩竟有股大笑的冲动。“修,为什么我从没看过你笑?”
于修凡困惑的怔了怔,“呃……”扶一下眼镜。“因为我爸爸说笑声是不够自律的表现,所以我们兄弟姊妹都不太敢笑,长大以后就习惯不笑了。”
连笑都不准笑,有那种爸爸可真累!
“修,”方静恩抬臂圈住他的颈项。“叫我静。”
于修凡眉宇间立刻出现折痕。“不……”
“不然我还要哭!”方静恩抢先一步发出最高层级的威胁,还把脸仰起,随时准备大哭给他看似的。
于修凡静默一下,轻轻叹息。“静。”
挂着泪痕,方静恩展开最甜美的笑靥。“星期六陪我去KTV,我就不哭。”
于修凡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好。”
十分钟后,于修凡确定方静恩没事之后,他才回去工作。
黄佳慧欲言又止的看着方静恩,想说话又不敢出声,想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又抓头又搔耳,一张嘴又开又阖,十分滑稽。
方静恩失笑。“好了,我没事了,OK?”
黄佳慧迟疑着。“可是……”
方静恩笑容微敛。“小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从没有瞒过你任何事,对不对?”
黄佳慧点头。
“我也不想瞒你任何事,但是……”方静恩眼中又浮现一抹心酸与心痛。“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跟你说,以后我也不会瞒你任何事,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请你谅解好吗?”
黄佳慧若有所悟的瞄向于修凡离去的方向。“有关他的事?”
方静恩颔首。“对。”
黄佳慧笑了,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没问题,我能谅解,毕竟要跟他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不是我。”
“谢谢!”方静恩猛然抱住黄佳慧,又想哭了。“如果不是担心你会误以为我想染指你,我真想告诉你我好爱你!”
黄佳慧霍然大笑。“那种话去告诉他吧!”
方静恩放开她,退后,顽皮的眨眨眼。“我会,星期六。”
“星期六?”
“对,等他笑出来之后,我就要告诉他!”
上回到KTV,她们订的是小包厢,而且几乎没唱到什么歌,因为她们忙着吵架,吵要唱谁的歌,黄佳龙点歌,黄佳慧就给他卡掉;黄佳慧点歌,方静恩也给她卡掉;方静恩点歌,黄氏姊弟一起给她卡掉,结果于修凡竟然被她们吵得睡着了。
这回她们订了中包厢,起初于修凡很困惑,后来才知道她们要“表演”给他看,中包厢才够宽阔。第一首歌,黄佳龙就躺到地上去了。
他是小强。
“禀大人,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
我爱周星星,这首歌方静恩可是卯起来苦练了好几天──舌头都差点打结了,但眼看于修凡两眼愈睁得愈大,还拚命扶眼镜看字幕,一脸惊奇,偶尔还会勾一下嘴角,她就觉得值回票价。
“双截棍,快,阿龙,你的,打破电视你赔!”
“忍者,小慧,你的,请别太兴奋跳到桌上去!”
他们仔细挑拣,专找那种轻松活泼又诙谐有趣的曲于,连歌带舞了二十几首之俊……
“子曰,小慧,你女生,我男生!”
“我才是男生耶!”黄佳龙抗议。
“滚一边去哀怨吧你!”黄佳慧一把将他推到角落去散发怨念。“0K,小静,可以开始了!”
“Why的表现是,搞不懂就问人,搞得懂就答人,没有人懂还可以问神……”
“有了车子想要房子,有了妻子想要马子,有了银子想要位子……”
他的笑容扩大。
“先管面子再管里子,先填肚子再补脑子,先端架子再A银子……”
他笑出声来,方静恩欣喜的和黄佳慧互比胜利手势:喔耶,成功!
又唱过两首之后,按照事先讲定的计画,方静恩使了一下眼色,黄佳慧姊弟俩便若无其事的说要到自助吧台拿东西吃,离开包厢了,方静恩很自然的坐到于修凡身旁。
“怎么不唱了?”于修凡问。
“这是她们点的歌,又不是我要唱的。”她悄悄偎向他,他僵了一下,当即要移开身子……“不准动!”她叫得很凶猛,又很突然,他以为有什么不对,真的不敢动了,她趁势探臂环住他腰际。“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