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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容柚一愣,这才想起赵英睿以前曾说过,要参加海外志工团到非洲盖房子。“对耶,都是你以前想做的事。”
只是英杰死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于是决定放弃自己的梦想,学着扛起家族事业的责任。
弟弟扛起哥哥的责任,所以哥哥决定完成弟弟的梦想?
糟糕!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张礼杰不是赵英杰,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容柚心慌,方才纠缠着她的那股焦躁又回来了。
“我想见见他。”赵英睿忽然说道。
“什么?”
“你安排个时间,让我跟他见个面。”
“你、你干么要跟他见面?”容柚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确定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就跟你说了他不是坏人啊!”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我都要会会他。”赵英睿很坚定。
“可是——”容柚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希望这两个男人见面。
或许她是在怕,怕两人见面后会激荡出什么火花,会揭发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什么事?她问自己,却不敢去深究答案。
“我知道了,以后有机会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她慢慢地说,明知这只是缓兵之计。
赵英睿或许也听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好,那就这样吧,我们再联络。”
“嗯,拜拜。”
容柚挂回话筒,顿时全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
她下意识地往身旁的茶几望去,那里本来放着一个相框的,现在却只见一只小兔娃娃和几盏香氛蜡烛。
照片,被她收起来了,和那只表面被敲碎的手表,一起藏在深深的抽屉里。
她决定往前走,不被过去羁绊。
她这样想,错了吗?
容柚叹息,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彩霞满天,一只孤雁掠过长空。
第六章
霞光透过半掩着纱帘的窗扉,洒进室内。
张礼杰眯起眼,静静望着一只孤雁振翅飞在向晚的天空。
他坐在窗台上,背倚着墙,手上端着杯红酒,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那是一本日记,温暖的棕色皮革封面,书背印着名牌Logo,翻开内页,触手的是纤细上等的纸质。
是赵英杰的日记。
日记里,烙印着端正好看的钢笔字迹,一字一句,都是最私密的心情。
若是光看字迹,这本日记的确可能是他写的,但记下的内容,他却很陌生。
这会是他写的日记吗?他,有可能是赵英杰吗?
睿一直叫她小柚子,到现在也还是。
坦白说我听了总是有点不舒服。虽然是自己的弟弟,虽然知道他对容柚的感情绝不是男女之情,但我还是恼,有好几次都冲动地想把他的嘴撕烂。
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一跳吧?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醋劲。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令人疯狂。
我,已经渐渐不像我了……
张礼杰啜饮红酒,默默寻思。
这是赵英杰的第四本日记,从小到大,他一直很中规中炬地记录自己的生活,从无一日中断,十分自律,文字亦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忠实地记下一切,直到这一本,字里行间才慢慢流露出一点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
因为,他爱上了萧容柚。
张礼杰舒口长气,视线回到日记本上。
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将赵英杰的日记读遍了,试着在其中找寻过往记忆的线索。
在读前三本的时候,他毫无所动,感觉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直到这第四本,他才终于有些触动。
是因为他能感受到赵英杰的心情吗?或者只是单纯地被萧容柚这个可爱的女人所吸引?
他不能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不是这第四本日记的出现,他不会回台湾。
为了想见萧容柚,他才会回来。
张礼杰品味着略涩的红酒,又翻看了会儿日记。
这本日记只记到赵英杰被父母软禁,为了能跟萧容柚长相厮守,决定趁当兵时私奔结婚为止,至于婚后生活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他们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讨厌啦!台风把纱窗都吹坏了,我装不上去,怎么办?
我看看。嗯,可能是这边框歪了吧。
你会修吗?
……
没关系,那算了。
不然我们买一扇新的纱窗吧?
不要啦,多浪费!将就一下就好了……
“要将就一下吗?”
容柚瞪着手中被自己锯得乱七八糟的木头,无奈地自言自语。
这篱笆已经被风吹断两个月了,她一直想着要修,却一直忙得没时间,好不容易现在有空了,却又修不好。
把惨遭截肢的木篱笆拆下来,再把新买来的木头裁成合适的大小钉上去,本来觉得不难的步骤,做起来却挺麻烦。
她不懂,裁布缝娃娃对她而言如此容易,不过是把布换成木头嘛,怎么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再这么耗下去,天都要暗了。
算了,反正这篱笆也只是装饰用,修不修根本没差。
可是再一想,毕竟还是不甘心,木头都买来了,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可恶!趁天黑以前再试一次吧。
容柚深吸口气,耐着性子拿起锯刀再拉扯一回,木屑纷飞,她看不清,忍不住揉眼睛。
“太危险了。”一道温沉的嗓音忽地拂过她耳畔,跟着,一只大手从她手中抽过锯刀。
她眨眨眼,抬头。
映入眼瞳的是一张教她极为惊讶的脸孔,剑眉微微揪着,表情却还是那么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是张礼杰。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搬来这附近了。”他说,拉她起身,远离纷飞的刨屑。
“你搬来这儿?”她更惊讶了。
“宁宁在这附近买了一间小别墅,我暂住在那里。”他指向不远处,一栋隐在暮岚间的白色房子。
“宁宁在这儿买了别墅?”
去年宁宁来她家住了两个礼拜,直嚷着喜欢这儿清幽的环境,她是听说宁宁想在这附近买房子,没想到真的行动了。
“怎么她没跟我说?”容柚低喃。“那她……也搬来住了吗?”她犹豫地问,连自己也不懂这份犹豫因何而来。
“她还是住在台北。”他回答得很自然。“是因为我最近常要到游乐园监工,她才把房子借给我。”
“喔。”她瞥他一眼,满腔疑问,却还是忍住。
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对?为什么不干脆同居算了?
“你是打算修篱笆吗?”他指着她刨了一半的木头。
“啊,嗯。”她定定神,点头。
“你没做过木工吧?”他看着她刨得乱七八糟的残木。
“看得出来吗?”她脸微热,尴尬地拨开额前发缯。
“为什么不找人来修?”他蹲下来,研究截断的篱笆。
“这里太偏僻了,找木匠来修太麻烦,而且我本来以为应该挺简单的。”
“你连锯刀的拿法都不对,我真怕你割到自己的手。”他责备似的白她一眼,戴上手套,拾起锯刀。“我来吧。”
不像她还需要拿软尺量尺寸,他只眯起眼睛目测了几秒,便迅速下刀。
利落的身手令容柚暗暗折服。
就像已经做过同样的事几百回似的,他每一个动作都熟练而流畅,不带一丝迟疑。
宁宁说他曾经在非洲盖房子,看来确有此事。
她怔望着他的背影,他今天没穿衬衫,身上是一件美国大联盟的运动T恤,一条洗到颜色泛白的牛仔裤,打扮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但那因工作而微微隆起的手臂肌肉,牛仔裤下结实而健美的线条,却仍是流露出一股阳刚的男性魅力。
她原以为他是个天生适合穿西装的男人,没想到穿起T恤跟牛仔裤,一样很性感……咳咳,她在想什么?怎么感觉好像那种欲求不满的欧巴桑?
容柚咬咬唇,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可是眼珠子仿佛自有主张,就是黏在人家身上收不回。
不过几分钟,他已经补好篱笆的缺口。
“有油漆吗?”他忽然问。
她怔愣着。
“容柚?”他讶异她的毫无反应。
“啊,喔。”她这才回神,脸颊又烧了起来。“嗯,你等等,我去拿。”她在院子角落,找来一桶白色油漆。
他替她刷好了油漆,平平整整,不像她自己刷的,总是凹凸不平。
果然专家跟业余水准就是不一样。
她不禁赞叹。“哇……真漂亮!谢谢你啦。”
“小意思,不客气。”他站起身,双手在牛仔裤上随意拍了拍。
“要不要进来洗个手?”容柚问:“对了,你吃过没?我请你吃晚餐吧!”只是感谢他出手相助而已,没别的意思。她告诉自己。
“谢谢你,那我就打扰了。”
他随她进屋,一踏进屋内,目光便被满屋大大小小的娃娃给吸引住了,好奇地浏览着。
“这些娃娃都是你自己做的?”
“有些是买的,不过大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宁宁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开了个布娃娃网站,专门接订单做娃娃的,生意还不错唷。”谈起她的工作兼兴趣,容柚眼睛就发亮。
“我看过你的网站,设计得很漂亮。”
“你真的看过?”她先是欣喜,继而假装不悦地鼓起颊。“只有网站漂亮吗?我的作品不好看吗?”
他微微一笑。“我还没机会仔细看。”
“那你现在就乘机看看吧,我去准备晚餐。”
说着,她招呼他喝茶,先进厨房里忙,他则在客厅里仔细玩赏她的作品。
她的作品跟外头那些大量生产的娃娃很不一样,每一个娃娃都有不同的五官、不同的表情,看得出来都是下了许多工夫一针一线缝制的,连服装也相当考究,十分精美。
他最喜欢其中一个歪戴着棒球帽,穿着吊带裤的娃娃。她是女的,粉红的脸颊上还有深深的酒窝,但打扮却很男孩子气,手上握着根球棒。
他拿起娃娃,仔细端详。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娃娃的五官感觉很像她自己,眼睛大大的,颊上有酒窝,露齿而笑的模样很淘气。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跟睿还有一群男孩打棒球。从没见过那么男孩子气的女生,为了得分,还可以不顾形象地扑垒。
我很吃惊。
张礼杰玩赏着娃娃,恍惚想起赵英杰的日记里似乎有这么一段话——那是赵英杰回忆自己和容柚初次见面的片段,他怀疑自己是从那一刻起,便不由自主地为她心动。
张礼杰眯起眼,试着想象那样的画面。
之前他看到这段记载时毫无印象,但不知怎地,现在他却仿佛能想象出那一幕。
阳光明媚的午后,绿草如茵,容柚戴着一顶头盔,站在打者席上,她的身材很纤细瘦小,挥动球棒的气势却很惊人。
赵英睿投球,她大力一挥,打击出去……
“可以吃饭喽!”娇脆的呼唤震住他。
他猛然回过头,瞠目瞪向正将饭菜端上餐桌的窈窕倩影。
“怎么了?不会是我做的娃娃吓到你了吧?”她对他惊异的表情感到很奇怪,开玩笑地问道。
吓到他的,是自己竟可以清楚地描绘出她少女时代的姿容。
“干么一直瞪我?”她蹙眉,认清他手上拿的娃娃是哪一个,轻轻一笑。“不会吧?真的被吓到了喔?”
“这只,是你吧?”他问。
“是啊。像不像?”
“很像。”他点头,将娃娃放回原位,走到餐桌边。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很伤人耶!好像见到什么怪物似的,我应该没长那么丑吧?”她笑着嗔他。
“你误会了。”他忙解释。“娃娃很可爱。”
“那人就不可爱吗?”
他一愣。
她也一下惊觉自己这话问得太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