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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谢尔博士没想到M 局长会如此地毫不掩饰。他直直地瞪着M 局长,说:“亲爱的先生,”他问道:“用你的话来说,你是否认为那副被盗的哥雅的作品也是一幅昂贵的油布和颜料呢?它在索瑟贝卖到十四万英镑,后被国家美术馆买了下来。”
M 局长道歉地说:“请原谅,范谢尔博士,我这人笨嘴笨舌。我既没有对艺术品感兴趣的雅致,也没有对万能的金钱的渴求。我的海军军官的薪水就足够我用的了。刚才我的话仅仅表明我对近来拍卖行的漫天要价感到不可思议。”
“你可以这么认为,先生。”范谢尔博士愤愤不平地说。
邦德觉得别使M 局长太尴尬。应该给他解解围,让范谢尔博士离开这房间,以便他们可以从情报人员的角度来探讨这件离奇的买卖。于是,他站了起来,对M 局长说:“先生,我想我所需要的情况已经足够了。事情非常明了简单,它仅表明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情报局将出现一位女富翁。您看,这件事给范谢尔博士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实在应该感谢他的一片好心。”他转向范谢尔博士说:“我们派一辆车送你回去,好吗?”
“不用了。谢谢。我倒觉得从这个公园穿过去走走还好些。”
邦德送走博士后又回到房里。M 局长正在专心翻阅从抽屉里拿出的一大堆标有红星的绝密卷宗。邦德在旁边坐下等待着。房间里一片沉静,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M 局长从蓝色的机要公文夹中抽出一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看完后,他把那张纸放回公文夹,抬起头来,那对蓝色的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是对,的确如此。这个姑娘一九三五年在巴黎出生。战争期间,她母亲是抵抗运动的活跃分子,帮助管理郁金香流亡之路,从未暴露。战后,这个姑娘考进巴黎大学,毕业后在英国大使馆的海军武官办公室当翻译。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她受到过性伤害,是抵抗组织中她母亲的老朋友干的,那些人后来开始为苏联内务部卖命,从此也控制了她。为了服从上司的命令,她申请了英国国籍。大使馆出面证明了她的清白,并因她母亲曾为抵抗组织工作而帮她在一九五九年获得了英国国籍。那年春天,英国外交部把她推荐给我们。但正是在此刻,她犯了个大错误。到我们这里前,她请了一年假。
接着哈钦森谍报网便向我们报告,说她进了列宁格勒谍报学校。可以假定她在那里受到了谍务训练。于是00 处专门为她设计了紫色密码操作系统,其余的事你都知道了。她一直在总部为克格勃工作了三年。现在,她即将领取她的酬金,即一个价值十万英镑的纯绿宝石球。这件事有两点很有意思。首先,这表明克格勃完全迷上了紫色密码,否则,他们不会支付这样一笔巨额酬金。
这消息倒不错。它意味着我们可以对发出的那些假情报不断升格,先搞一些三级绝密的假材料,然后甚至可以提高到二级。第二,它解释了我们一直不明白的事情。在此之前,这个女孩从未得到过任何工作报酬。我们对此一直不得其解。她在米尔斯有个帐号,但上面仅仅存着她每月大约五十英镑的月薪,作为她的全部生活费用。现在,通过那个纯绿宝石球她会得到一大笔酬金。真可谓苦尽甘来了。”
M 局长在一个用十二英寸炮弹壳底座做成的烟灰缸上敲打着烟斗,倒出烟灰,脸上的表情怡然自得,为自己整整一个下午的工作卓有成效而深感欣慰。
邦德有点坐不住了,很想抽一支烟来稳定思路。他对这个问题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尤其有一点不太清楚。他温和地说:“局长,我们是否调查过她在此地直接上司是谁?她是怎样领受命令的?”
“毫无必要,”M 局长有点不耐烦,手里舞着他的烟斗。“她掌握了紫色密码后,就会尽最大努力保住这分工作。她每天六次向他们发送情报,这已成了固定不变的程序了,还需要什么指令呢?我怀疑即使伦敦的克格勃也未必能发现她。也许,驻外长官知道,但也如你所知,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
邦德突然灵机一动,脑中似乎有一部放影机,头脑里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他不慌不忙地说,“也许,索瑟贝拍卖行的交易能给我们提供线索,发现他是谁。”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007 ?别那么拐弯抹角,好不好?”
“先生,”邦德的声音有力而镇定。“你记得范谢尔博士刚才所说的那个叫底价的家伙吗?他会迫使沃茨基的商人们把价还到高得不能再高。如果俄国人真如同范谢尔博士所说,对法贝热了解甚少或者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就不可能真正了解这个东西的价值。克格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或许认为这个长期扔在仓库里的东西顶多值一两万英镑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种盘算比这个姑娘将得到的那笔小小的财富便更有意义。如果驻外长官是唯一知道这个姑娘的人,那也就唯一只有他知道她一直在领取报酬。因此,那个逼迫沃茨基竞争者出高价的人也一定就是他。他将奉命前往索瑟贝拍卖行,并把整个交易哄抬到顶峰。我对此深信不疑。这样我们就会认出他,把他的情况掌握后便请他打道回府。他根本不清楚出卖他的是谁。克格勃也不会知道。如果我能去拍卖行,就可设法使他露面。我们可以预先在那个地方安放摄影机,摄下拍卖的场面。然后我们把录相带送往英国外交部,外交部将宣布他为不受欢迎的人,必须在一个星期内离境。当然驻外长官无关大局。
几个月后,克格勃就会重新任命一个。”
“嗯,你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M 局长若有所思地说。他把椅子转向窗户,望着窗外伦敦城内大大小小的建筑轮廓。最后,他回过头来说:“好吧,007 。咱们把机器开动起来。我先和情报五处联系一下。虽然那应该是他们管的事,但只要我们抓得住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不过,你在拍卖行千万别一时兴起,在那儿瞎起哄。我可没有多少钱来给你买那个破玩意儿!”
邦德说:“放心好了,先生。”他站起来,很快走了出去。他很为自己刚才的机敏而得意,迫切想看看事情是否会如他所料地发展。当然,他更不想让M 局长改变他的主意。
沃茨基位于总督大街138 号,门面大小适中,但极为时髦。橱窗中陈列的古代的和现代的珠宝制品都不多,使人看不出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法贝热珠宝的经销商。门厅里铺着灰色的地毯,墙壁镶嵌无花果树图案,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玻璃柜,丝毫没有卡捷、布谢龙或者凡克里夫珠宝店那种既华贵又热烈的气氛。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长串镶在玻璃柜里的皇家特许证,表明这是一家不寻常的珠宝店。那些特许证有玛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及母亲颇发的,也有希腊国王保罗以及丹麦国王斐德烈九世颇发的。
邦德要找的人名为肯尼思·斯诺曼。他四十岁上下,长得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正在房间尽头与一群顾客谈论着什么。看见邦德,他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径直朝邦德走去。
邦德客气地说:“我是刑事侦缉部的,想和你谈谈,可以吗?你可先看看我的证件。我叫詹姆斯·邦德。你也可以直接去问罗纳德·瓦兰斯先生或他的私人助理。我不直接属伦敦警察厅,而是主要进行联络工作的。”
邦德的眼睛机智敏锐,但丝毫没有审讯人的神情,斯诺曼看出了这一点,高兴地笑了,对邦德说:“请跟我到楼下去。刚才我和几个美国朋友聊了聊,他们都是这里的客户,从第五大街的‘旧俄’商号远道而来。”
“那地方我知道,”邦德说,“离皮埃尔不远,周围有很多好看的雕像。”
“是那儿。”斯诺曼先生现在比刚才更放心了。他领着邦德走下铺着厚厚地毯的狭窄楼梯,来到楼下的陈列室。显然,这里是该店的珍藏室,宽敞明亮,琳琅满目,黄金、钻石、玉雕在环墙式灯箱下发出耀眼的光茫。
“请坐,抽烟吗?”
邦德自己拿出一支烟,点燃,说道:“我是为法贝热那颗纯绿宝石球而来的,据我所知,索瑟贝拍卖行明天将把它拍卖出去。”
“是这样的,”斯诺曼先生皱起浓眉,神色忧虑。“我想,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不过,我们感兴趣的是拍卖的实际过程。我们担心有人企图人为地抬高价格。这样讲吧,我们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在你之后的叫价者,当然,前提必须是你们商行想独占螯头。”
“嗯,是的。”斯诺曼先生很谨慎,但又不得不吐实言:“我们当然想把它弄到手。但是代价决不会低。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我们估计V 和A 会叫价,也许还有大主教。不过,你是不是在追踪某个窃贼?如果是这样,你就没有必要担忧。”
邦德说:“不,我们并不是在找一个窃贼。邦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以说到哪种程度。他知道,人们也许对自己的隐秘非常谨慎,但对他人的秘密可能就不那么引以为然。邦德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象牙制成的座右铭:柜台前,他会觉得毫无价值。
离去后,他会觉得价值连城。
邦德觉得这一座右铭很有意思。他说:“这短短的两句话却能让人看透集市、商人和顾客的全部历史。”他直视着斯诺曼先生的眼睛。“目前,我需要的正是那种嗅觉和直觉。你愿意帮助我吗?”
“非常乐意,但你得告诉我一些情况,我心里才有底。”他摆了一下手。
“当然,如果是秘密,不便开口讲,那就算了。珠宝商已对此习以为常。但愿伦敦警察厅理解我们。这些年来我们同他们打的交道可真不少。”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国防部来的,你会作何感想呢?”
“一视同仁,”斯诺曼先生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会守口如瓶的!”
邦德已下定了决心。“好吧。首先,你得清楚,所有这一切都得按官方保密法办理。我们怀疑那个抬价者是个苏联特务,我的任务则是验证他的身份。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实际上,你也没有必要知道别的什么。明天晚上我想和你一道去索瑟贝拍卖行,在你的帮助下找到那个人。恐怕我没有什么酬劳给你,但我们对你会充满感激。”
斯诺曼先生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着热情。“不必客气,能为你效劳我非常高兴。但是,”他显出疑虑的神色,“你知道,事情不见得会如我们希望的那样一帆风顺。索瑟贝拍卖行的主人彼得·威尔逊将亲自主持这次拍卖。
只有他能确切告诉我们真实情况。也就是说,只有他知道那个抬价者是谁,会不会自始至终都不露面。叫价方式有很多,有时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动作。如果在拍卖之前那个叫价人就和威尔逊商定好他的叫价方式或暗号,威尔逊绝不会把这些暗号透露给任何人,使叫价者计谋落空。正如你能想象到的那样,这是拍卖行中的核心秘密。如果有你与我们一道,这种事就绝不可能发生。也许,我会一直遥遥领先。我已经知道我要叫的最高价,当然是代客户出价。要是我能预测那个抬价者打算叫多高,事情可能好办得多。事实上,你刚才告诉我的情况就很有用。我会告诫我的客户,要他魄力更大一些,因为精明强干的对手绝不会让步,会非常强硬地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