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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石一行策马,奔出不远,突然见路旁卧着一人,衣衫褴缕,浑身污垢。冷冰石见状,霍地跳下马来,不顾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人扁柿子脸、母猪眼、一脸粉疙瘩,失声叫道:“丁奉彬!”同行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您认识他呀?这人是干啥的?”冷冰石眼里透出感激:“他叫丁奉彬!当年在山西煤矿上和我、齐大耳同志并肩战斗过。而且,他还救过我!”这人正是被祁宏度、艾凤玲等人数年追杀,走投无路的汉奸败类王立宝!冷冰石拿来水壶,给他嘴中灌了些水,他才苏醒过来。王立宝睁开母猪眼一看,见被人抱在怀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一把推开冷冰石,挣扎着就要逃跑。半年来,为了逃避艾凤玲、渠振五、祁宏度等人的追杀,他早已成惊弓之鸟。冷冰石抱住他,喊道:“丁奉彬!是我!我是冷冰石呀!”王立宝一听,觉得丁奉彬、冷冰石这些名字有些耳熟,母猪眼盯在冷冰石脸上瞅了一阵,仿佛在哪儿见过这人!冷冰石笑道:“丁奉彬!你不认得我了?在山西一个煤矿上,你用石头砸死了内奸候任吉,救了我一条性命。还有一个叫齐大耳的!想起来了吗?”王立宝这才回想起来。
他心怀鬼胎,支吾道:“冷大哥!原来是你呀!”声音嘶哑,象刚下过蛋的母鸭子叫!只是这只母鸭子最近患了重感冒,有点娘们腔。冷冰石高兴道:“你可想起来了?我就是冷冰石!那年你救了我后,我和齐大耳遇上了前来接应的游击队,安全脱险,只是不见你的踪影,我们还以为你被炸死在矿山上了,伤心了好几天。丁奉彬!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王立宝搪塞道:“我滚到山下也叫人救了。后来到了开封,给人家打短工渡日,瞎混了几年。听说俺老家解放了,原准备回老家金乡县,求政府分几亩地。谁知在大刘集碰上了劫道的,身上的钱全叫土匪抢走了。”冷冰石问道:“你愿意跟俺们去吗?”王立宝见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惴惴道:“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冷冰石自豪道:“俺们都是南下干部,解放军马上渡江作战,俺们要到江南去开展工作。”
半年来,王立宝为躲避艾凤玲、渠振五、祁宏度等人的追杀,似惊弓之鸟,成天提心掉胆,惶惶不可终日,早就想远走他乡躲避!只是在十数人的围追堵截下,只能在本地打转转,却逃不出去。冷冰石邀他南下,正中他下怀,不由得喜出望外。王立宝赶紧道:“回到老家没啥亲人了,还不如跟冷大哥到南方去呢。”冷冰石大喜,决定带着王立宝南下。随行的一个年轻人偷偷对冷冰石道:“冷部长!我咋看着这丁奉彬不象好人!”冷冰石一愣,问道:“小任!你有啥根据?当年要不是丁奉彬砸死候任吉救我!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小任惴惴道:“这人哑喉咙破嗓,两个母猪眼乱转,叫人感到浑身不舒服。”冷冰石笑道:“你咋能以貌取人呀?好人坏人还能看得出来?”小任见说不服他,只好一笑了之。冷冰石给王立宝配备一匹黑马,一行人骑马继续南行,虽连遇艾凤玲、祁宏度等人,因此时王立宝骑着高头大马,夜色矇眬分辩不清,竟被他闯出了包围围。
公元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农历三月二十三),解放军在千里长江突破了国民党防线,打过长江天险。冷冰石等人随着大军渡过长江,一路南下来到贵州省,冷冰石被安排到一个山区县城里担任县委书记。冷冰石很器重信任王立宝,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可是没过多久,冷冰石发现他只是夸夸其谈,并无真才实学,办起事来拖泥带水,一塌糊涂!冷冰石极为失望。有一篇烩炙人口的古文,叫《黔之驴》!开头便道:“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虽说中国华南虎已濒临灭绝,在贵州省见到老虎已不是件易事。冷冰石到底感激“丁奉彬”救命之恩,他把王立宝带到贵州,不能仅把这头“驴”放置山下不管,还要给他吃饭的门路。上级给县委配备了一辆军用越野吉普,冷冰石人尽其才,安排王立宝当汽车司机。解放后历次运动,清查个人历史,王立宝自然也在清查之列。但他善于表演,哭诉自已是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孤儿,从记事起便漂泊流浪,四海为家!要饭长大。因打记事起只知道要饭,不记得家是哪儿的,使调查人员无从查找。王立宝说得激动,便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换取人们对他的同情。而且,他还编织了一个被日本人抓去后殘忍地砍掉鼻子、折断手指、打落牙齿、割去阳物,害得他男不男、女不女,催人泪下、骇人听闻的凄惨故事!说到情绪激昂,他也不分场合,干脆脱下裤子叫大家验看,控诉当年日本强盗暴行。大家早知他鼻子曾被割去,手指残疾,门牙掉了,此时又见他裆中物件果真被连根割去,是个名副其实的太监!又有冷冰石的铮铮铁言作证,不由人们不信。在声讨日本鬼子暴行之余,人们也对王立宝更加同情。文革前每回运动,王立宝仗着这套本事,都能平安过关。
开了几年吉普车,王立宝见人家当领导威风,便缠着冷冰石,也想混个官当。冷冰石知道他的能力,睥睨道:“你有多大本事,自已还知不道吗?领导能是好当的?得有真本事才行!”王立宝不服气:“当官不就是指使人干活吗?我咋不会干呀?”肚里冷笑道:“当官有啥难的?我还当过鲁南县的保安团长呢!那可是堂堂的正科级干部。”贵州多山,峰峦耸立,道路崎岖难行,因其地处亚热带,境内多雨少晴,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说。且山涧小溪水流湍急,水力资源极为丰害。小县为发展国民经济,利用水利资源,筹建了一座小型水电站。冷冰石到底青睐王立宝,便道:“县里正筹建水电站,你去哪儿任职吧!”王立宝大喜:“冷书记!叫我去当水电站的站长?”冷冰石嗤之以鼻:“你去当站长!你得有那个本事呀!到科室里当个副主任还不中吗?”于是,王立宝被安排去了水电站,在一个专管线路架设的工区里当副主任!主持工作,是个副股级干部。
王立宝只会夸夸其谈,并无真才实学,经常胡乱指挥,闹出不少笑话,职工们颇不服气,时常被人顶撞,这使他如坐针毡,惴惴不安。他又去找冷冰石!要求调离,更想升迁,最其码去掉那个“副”字。冷冰石知他腹内草莽,志大才疏,懒得理他,只是一味推诿拖延。王立宝虽说没啥本事,到底有一半大和民族的血统,淌起坏水来无师自通,深得佐佐木真传!他见调离水电站无望,仗着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自称“善于做思想工作”!使出浑身解数,在职工中煸风点火,翻云覆雨,上蹿下跳,挑拨离间,制造矛盾,从中渔利。不上一年时间,整个工区被他搅得一塌糊涂。职工们相互猜疑,勾心斗角,不思上进,人人自危。王立宝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靠耍政治手腕胡混了数年,虽说这副主任当得正儿八经,却依然是个副股级,没能升职。王立宝心有不甘,又找冷冰石要官。冷冰石被他找得心烦,大义凛然,喝道:“你只有这么大能耐,还想升啥官呀?老老实实在哪儿蹲着吧!”把王立宝气个半死。他不敢明说,心下愤愤:“娘里个歪屄!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为啥不给我升职?”恼羞成怒,从此对冷冰石怀恨在心。王立宝这“副股级”一口气当了十几年,非但没能再一次混上“正科级”,就连“正股级”也没混上。要不是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王立宝这“副股级”肯定能干到退休,而且还能寿终正寝。
不幸的是,中国近代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更不幸的是,王立宝认为出头之日到了,认为他这十年受气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婆”!文革一开始,他不顾年老体衰,纠集一帮人带头造了冷冰石的反。仗着能说会道,上蹿下跳,巧舌如簧,极为活跃。为表现积极,王立宝更是突发奇想,信口雌黄,他揭发冷冰石当年在山西煤矿上与矿主金庆隆、监工姚得举勾结,出卖地下党,陷害进步群众!革命小将们一听还有这段历史公案,冷冰石竟然是钻进革命队伍中的叛徒败类,这还了得?革命司令部连夜召开会议研究,决定派出精干人员赶赴山西调查冷冰石的历史问题。几个革命小将风尘仆仆赶到了山西省,到冷冰石曾经做过地下工作的地方,找到当年幸存的矿工查问,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小将们没查出冷冰石的一丝儿劣迹,倒查出丁奉彬跟当年被炸死的汉奸矿长金庆隆狼狈为奸的事实。
小将们初战告捷,便顺藤摸瓜,马不停蹄地赶到河南省开封市、江苏省鲁南县,通过向知情人走访,缜密调查,更是令他们大吃一惊:发现“丁奉彬”竟然叫王立宝!才知这人的历史极为复杂——幼年时便犯下血案,把两个同胞兄弟立贞、立贵分别掐死,淹死;母亲芹儿不仅是山东威海卫的红妓女!还在鲁南县开过窑子,当过老鸨;养父沈学超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长期由其母卖淫供养;二父王国汉在日伪占领时期担任过反动组织“护路队”队长和萧县、鲁南县的汪伪县长!王立宝正是仰其鼻息,才混上鲁南县保安团团长一职;而其生父竟是屠杀过无数中国人,犯下累累血债的日寇侵华头目佐佐木!妹妹沈桂花是王国汉等汉奸们的姘妇;妹夫关建节是护路队的黑干将,被革命组织“两股会”镇压;此人当年因强赊几帖膏药没有得逞,恼羞成怒,纵火烧死吴坝郑智强一家;贩卖本庄一个襁褓儿童,把一位善良老人活活气死;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在河南开封杀害救命恩人祁宏度无辜幼子忠忠;逃跑途中还打死一个舍命救他的小渔船船主……是背负几十条命案、血债累累的在逃凶犯;当伪保安团长期间,更是狗仗人事,残忍地活埋过数十人,所做恶事罄竹难书……。外调人员返回贵州山区小县,揭发了王立宝的本来面目。人民政府当即把这个隐藏在人民内部多年的汉奸走狗、民族败类、杀人凶犯王立宝收监。在贵州省一个少有的晴朗的上午,王立宝被验明正身,在愤怒的口号声中被押赴刑场,一棵正义的子弹结束了他罪恶、腌脏的一生……。
冯剑与冷冰石分手后,神使鬼差,奔回旧路,直奔丰县大圣集而去。刚到赵庄集,天便黑了下来。他摸黑急行,也不停歇。奔波一夜,翌日拂晓,他恍恍惚惚地来到了大圣集庄后小庙,那座小庙早已崩塌,只剩几堵残墙。他走进小庙,伫足西墙边,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