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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妘笙揉了揉额角,叹息道:“除夕,除夕……原来一年又过去了……”
“主子,今年虽然特殊些,可是这年总要过的啊。”
江妘笙看了看四周的建筑,摆设——这宫里一点儿也没变。这才是要千秋万代的气度。
“朝廷上下经费紧张,西北战事未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裁撤宫人削减用度,哪里还想得到过年哪!”
竟也到了这个地步吗?
“万事……等西北战事平定再说吧。”江妘笙站起来向外走去,温柔很自然地跟了出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江妘笙不得不拉紧了衣领。来往的宫人见到她无比的恭敬,江妘笙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到了梅坞。梅花依旧,人面全非。
“我们能胜吗?”江妘笙问道,疲惫不堪。这般模样是断不能让别人看去的。
温柔皱眉不语。
“半个月,最多半个月。要是昱王再不回京,这天下也就算丢了。”
“慕容瞮一定会回来的。”
江妘笙看向温柔,她的坚定正对比着自己日渐消失的信心。
“一定……一定……”江妘笙闭上眼,妙彤的话也是不得不考虑的。过年不是小事儿。要是连年也过不了,这人又要如何过?“昱王府里还有银子吗?”
温柔看向江妘笙,见她依旧闭着眼,只是微微蹙着的眉让人知道她正在思考着某些事。
“我不知道,这些我从来不管的。”
“我以前也不管……昱王府你比我好出面。你回去看看,还能凑出多少银子出来。这宫里,我也再看看去。妙彤说得对,年,总是要过的……”
“我要是出去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那天在承乾宫他们没杀我,犯不着现在再来杀我。”江妘笙笑了笑,“我手里的玉玺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好接……”
温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江妘笙皱眉看着远处,“你先回芷兰殿,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你让妙彤留下一套来,其余的你都拿去换成银子吧。”
温柔顿了顿,忽而问道:“那天皇上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不信任慕容瞮了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要了?”
“呵,他没跟我说什么,他只是让我问一问我的心……”不等温柔再问,江妘笙当先穿过梅林向承乾宫走去。哪里,还有成堆的问题等着她呢。
风雪无情,岁月无情,这人间,是否能有点儿情意呢?江妘笙站在承乾宫门前问自己,都没有答案。陆琣已经陪着慕容皓出宫了,这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越发少了。江妘笙看着眼前面目生疏的宫女太监,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感触太多了。
今天,要出什么事吗……
江妘笙回头看着天空和宫墙相接的地方,然后走进了承乾宫。
千里之外,风沙漫天。
马明带着人杀回来的时候,大营已经四处起火了。唯一保存良好的反而是西夷人要劫掠的粮草。那上面按照慕容瞮的吩咐提前用布搭上然后泼了水,那些布被吹了一夜,已经比石头更硬了。
“王爷——王爷——”在解决最后一小股敌人后,马明站在营地中央喊道。
天空上的秃鹰啾啾地应着,挥舞着翅膀,等待着这些人离开,然后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突然爆发了似的开始在大营里四处翻拨着尸体。
“王爷……”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刀还未入鞘,血还未止住。但是还有什么比找到昱王更重要的呢?这些满身血腥,才从战场上讨回命来的人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他们的王。是的,他们的王,那个每次杀敌都冲在前面的王,那个和兄弟们一起喝烈酒吃草根的王,那个说要带他们一起回家的王……
“王爷——”
“王爷,王爷……”
“别叫了……跟叫魂一样……”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石化了一样。然后在那里,对,就在那里,他们的王。他们的王!
马明大叫一声跑了过去,丢掉武器扒拉开倒在慕容瞮身上的那个死人。慕容瞮很感激地看了马明一眼,他快被那人压的断气了。
“速回帝都……速回……”
慕容瞮似乎想抬手拍拍马明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就掉落下去。
“军医,军医!”男人扯着嗓门喊道。此起彼伏地还有——
“拔营回家!”
“拔营——”
“回家了!”
天上的那只秃鹰被这声音吓得不轻,拍打着翅膀,一会儿就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慕容瞮没有死,他的命令也得到了彻底的实施。他现在躺在马车里,伤口因颠簸而剧烈的疼痛,想来肯定又裂开了。但是他依然希望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马明并没有跟着回京,而是继续留守。对于这一点马明很气愤。不过他知道,能让自己独当一面留守在那里,是慕容瞮对自己的信任。但是对于慕容瞮之前玩命的做法,他依然保持着腹议。
打探到西夷人要来劫粮草的消息后,依据慕容瞮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是这么简单。那些蛮子每一次出动总想得到全部的好处。不难猜出他们会有什么把戏,粮草他们肯定是要劫的,但人,也肯定是要杀的。要是能趁劫粮草顺道把敌军主将给杀了,这是多合算的买卖啊,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慕容瞮这么敢玩命。
西夷人想杀慕容瞮,自然会盯紧了他的举动。所以慕容瞮并未离营,而是让马明带着人去烧了西夷人的粮草。不仅要烧粮草,还要端了他们的大营。所以,马明带去的是全部的兵马。这一招很险,要是败了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而且就算打了胜仗,那留在大营作为鱼饵的慕容瞮也很危险。虽然还留了些人看着粮草,但西夷既然动了要暗杀慕容瞮的念头,那派来的人一定不会简单。西夷人虽然贪,但也不笨。那两个杀手真的很厉害,慕容瞮差一点儿就没命了。不过还好,还差那么一点儿。
那一晚,西夷人坐在自己的大营里等待着劫粮草和暗杀的消息,但没想到等到的是突袭的敌军!这让西夷有些措手不及。况且上一仗他们才打败了,对于马明他们心里总是很有点畏惧的。
奇袭是成功的,但马明并没有命令人穷追猛打,他们还得回去救昱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尽快回到帝都!
“再快一点儿!”慕容瞮掀开帘子喊道。军医在马车里一个劲儿说使不得。慕容瞮对那军医笑了笑,“没事儿,死不了。”
“王爷,这伤虽然不深,但是您失血过多,这一路颠簸伤口又没愈合,是很危险的!”
“先回去了再说。要是晚了,只怕没等这伤好了,我也就被人杀了。”
这等话语那军医是不敢再接了。于是马车飞快地前进着,向着帝都,向着江——妘——笙……
第三十九章 王者归来
天空中有烟花爆开,虽然少了很多应景的欢声笑语。但大街上还算热闹,江妘笙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对自己说,新年快乐。
厚厚的披风抵挡着寒风,只是从心里泛出来的寒意却比寒风更凛冽,更伤人。江妘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单独待着。也许和妙彤、温柔他们在一起会好些。他们此刻在芷兰殿里吧。对于过年,每个人都有着美好的回忆,会有新衣服穿,会有红包拿。平时严肃的长辈会变得亲切可人,犯了错父母也不会处罚的太厉害。还可以放鞭炮、买糖人儿,和邻家的小虎子一起砸铜子儿……想到妙彤和温柔脸上的笑意,江妘笙又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开心呢?为什么没有对来年生日的希望呢?江妘笙叹了口气还是改道去了雍华宫。
雍华宫里,宫女太监们都聚在一处玩闹,江妘笙绕过他们也没被发现。走到嘉则殿,里面却是静悄悄的。但江妘笙想,白翊宁一定在里面。想来真是可笑,她们当初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却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能够一起说说话的人。其实细想起来,这宫里的女人们又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你也受不了那些热闹吗?”白翊宁一杯香茗在手,歪在榻上看着江妘笙。她这样闲适的样子,江妘笙倒还是第一次见。
“我想你也是受不了的。我们这样的人,放在那样的热闹里,只怕会更加寂寞。”
也不用白翊宁招呼,江妘笙择了一处坐下,取了一旁的手炉来暖着手。
“很早以前,我父亲就同我说过。不是人多就可以不寂寞的。”江妘笙看着白翊宁,“热闹,总是别人的热闹。”
“近来你很累。”
江妘笙没有否认。
白翊宁略支起了身子把茶杯放下,又将盖在身上的狐裘向上拉了拉。
“朝廷缺银子了。”
江妘笙还是没有否认。
白翊宁笑了笑,“你这一身行头,已经很久没有换了。
江妘笙抚了抚头上的发簪,淡淡道:“我知道是瞒不了你的。这宫里,始终是你经营了多年的地方。”
“所以你来我这儿,也不会只是来消遣寂寞的吧?”
“或许吧……真想有一日,暂无利益纠葛,咱们清清静静地喝杯茶,聊聊天。”
“这世上,哪儿没有利益纠葛?只不过皇宫里人挨得太近,这才把利益两个字赤裸裸地挤了出来。”
江妘笙想了想,一笑算是认同。
“你若是为了银子来的,我劝你就回去吧。虽然到了今时今日,我再无底气说要为了靖王如何如何,但我也不会帮你的,更不会帮昱王。”
江妘笙看着白翊宁良久,她知道白翊宁说的是真的。她就算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也不会去帮着另一个男人的。但江妘笙今夜还是来了,因为她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哪怕知道没有希望,也要来试一试。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送。”
江妘笙填了口气,出了嘉则殿,依旧没人发现她。说起来她们是这皇宫里的主子。可真的细究起来,谁和谁都是没有关系的。江妘笙找不到地方去,最后只好去承乾宫。那座空落落的宫殿,不失为一个避难的好地方。
承乾宫前殿总共有三十六级台阶,江妘笙早就数过,现在她低着头,又一步一步地数了起来。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二……三十三……”
“怎么不数了?”
江妘笙没抬头,只是任由夜风拂过脸颊牵动发丝缠绕过往。
手,温暖而坚定,接住了那颗坠落的泪。
“不愿看见我吗?”依旧玩笑的语气却因为一阵猛烈的咳嗽让形象完全丧失。
江妘笙抬起头来,入眼的还是那个人,轮廓依旧,只是脸色苍白。眼角眉梢染着风霜。那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嘴唇,看上去尤为显眼。
“你怎么了?”江妘笙的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她急忙踏上那最后的两级台阶,上前扶住慕容瞮。
慕容瞮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江妘笙,我活着回来了。”
看着慕容瞮的眼角,江妘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他回来了,还需要说什么吗?
“你不会想就这么站一整夜吧?”
“若是可以……又有何妨?”江妘笙眨了眨眼,努力让眼泪回去。最后无法,她索性用手胡乱地擦了擦。
慕容瞮圈住她,把头支在他她的肩膀上。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是梦,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不用担心,我回来了。”
慕容瞮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江妘笙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要说的话你都说完了,我还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