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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精,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代替玄蛇去补天柱之缺么?”
我心如刀割,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物什,一步一步,往后挪着步伐,发丝飞得满脸都是。闭上眼睫,再用小手紧紧捂住自个的耳朵,埋下身子,不肯再瞧身后的玄色身影一眼。
没有人唤我,也没有人留我。
天上的云卷云舒,我只觉自个的身子随着那些天将一点一点往下堕着。
翻过高山,越过水泊,呼呼的风声,伴随着身后巨大的轰鸣之响。一声又一声,压在人心上,远甚过天穹之深重。一下又一下,每响一下,我就忍不住跟着哆嗦一下。随后,终于是万籁俱寂,死一般的寂寂,仿佛天地眨眼间都静默下来。
身下的鱼尾已然没入一弯冰冷的溪水中,随后,是脖颈,再其后,是头顶。
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第十八章 春江水暖
2011年01月19日22:59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夜。
夜那样长呢。
我蜷着小小的身子,藏身于清浅的溪涧下,心口处,从未有过的空空荡荡,隔着潋滟的水波,呆呆望着头顶上方那一角夜幕。
青痕已经有许多时日不曾进食,腹中却丝毫觉不出饥饿,眼睁睁看着那一缕初升的霞光,又自东方徐徐浮出,透过水面,落在我丑陋不堪的鱼尾之上。
半空中,有几只飞鸟掠过,低头瞧见水底的我,一个个非但没有忙着赶路,反倒故意绕着我低飞盘旋不去。
“你瞧,这不是那只鲤鱼精么?”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呸!”
“你还有脸呆在这?!”
“凤凰为救你而死,听说你竟然自私小气到连一根鱼筋都不肯为人家出手 !”
“还有玄蛇精,要不是为了顾及你的小命,他又岂会误伤天柱?!”
“你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当着玉帝帝尊和西王母以及诸多天将的面,竟然狠心到自顾自扬长而去,连句暖人心肠的客气话都没有,生怕自个当真被帝尊罚去替人家玄蛇补缺。啧啧啧,真真是狼心狗肺的妖孽啊!”
“是,害得人家玄蛇精被帝尊罚去以身补缺不说,那种四肢剥离之痛更要一直忍到大限来临之日才能到头!”
“肉身之痛尚且能忍,可惜直到死,他都要记着她临去之前那副自私薄情的面目,又有几个男儿能不痛心?!”
“呸,像你这等冷酷无情的妖孽,也配有人喜欢?!呸,我呸!”
“我看那只凤凰和玄蛇精都是瞎了眼睛!”
“是,都是自取灭亡!什么人不好喜欢,偏要喜欢这等无情无义的妖精,连我们一
介凡人都不如!”
“你说也奇怪,玉帝帝尊怎的不曾要了她的小命?”
“道长何出此言?你莫非也如此忘性,竟忘了玉帝帝尊原本不管生死,要定夺玄蛇精与这只鲤鱼精的生死,还要大老远派人前去回禀冥帝帝尊跟前?!”
“我倒听说——这鲤鱼精虽然道行浅薄,德行败坏,可不知她使了何等心计,竟然让两位帝尊都对她另眼相看。”
“看什么看?!依我看,不过是两位帝尊体恤三界之众,心怀仁柔,尽力不有所偏颇而已!”
“唉,真正是好人无好报,祸害活千年!”
“放心,她活不了千年。我听说,她现今只剩下一百多岁的寿数而已,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是是是,正是。”
……
你一句,我一句,一句又一句。
天空中,堤岸上,为之聚集的鸟兽凡人仙家已愈来愈多。
碎石,口水,以及各式各样可以用来掷我砸我的物什,不断自水面之上飞入,一下又一下,重重击在青痕的头顶、小脸、怀内、周身。
青痕并不觉得痛呢。
我只是捂着自个的耳朵,用小手死命地捂住,却仍是捂不住那些叫人肝胆俱裂的高声低声。
从日升一直到月落,直至溪谷内,堆起了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丘壑。我被这些人围堵在那一弯最是浅窄不过的溪水间,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细细的肌肤之上,落满了淤青与伤痕,一处一处,连同那些剥鳞的印记,布满了小小的身躯。
一日,复一日,直至那些人倦了累了乏了,这才一个一个四散而去。
青痕已经记不起过去了几个昼夜,枝头的树叶渐渐又黄了呢,紧接着,又是白雪皑皑的冬季。
远近的山峦,仿佛是一夕之间白头,山一程,水一程,眼看着,又是一年的春江水平。
我轻轻自那条飘满落花的江水间探出小脸,眼前,月华如银,江水如练,江岸上,一树一树的梨蕊正开满枝桠,一簇一簇,仿似九天之上的云朵。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自个面前那一只随波逐流的画舫,夜风中,几只暗红的灯笼正高
悬在船舱的四角,映照着船身之下暗沉的波光。
忽然间,我分明听见那道半掩的轩窗内,竟也传出了女子的笑语呢。一阵一阵扑鼻的酒糟之香,和着那些梨蕊的甜香,随风而过。
此情此景,青痕何其熟悉。
我蓦地一个激灵,急急摆下鱼尾,一头扎入江水中,几下游到近前。
一点一点,再自水下探出脑袋,小手轻轻攀住船舷,蹑手蹑脚,支起小小的身子往船舱内张望着,生怕惊动了舱内的行船之人。
第十九章 我是张瑞文
2011年01月22日02:08
波涛起伏,船身也随之摇晃,我几乎就要爬上了甲板,一双眼眸瞪得再溜圆不过。
才看到一角白色的袍衫和身形,我就已然绝望地松了支撑的小手,攀在那湿漉漉的木板之上,将自个的小脸埋在臂弯内。
许久许久,直到耳畔又传来一阵笑语。
我蓦地竖起脑袋,忙不迭地翘首再往窗内瞧去,但只见——那张凌乱的软榻之上半躺着的家伙果真是张瑞文呢。
一身雪白的衣衫,发丝散乱在身前,似笑非笑,醉眼迷离地望着怀内的女子,任凭她将指尖的酒杯徐徐倾注在他的衣襟内。
此刻,她与他的身子正紧紧贴合在一起,时而私语,时而高声,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绯红的笑意,将一壶酒泼得四处都是。
我呆呆望着他们,一时间,竟忘了身下的行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随着水波一路往下,五步,十步,直至数十步之遥。
我猛然间惊醒过来,一头钻进滚滚不息的江水中,奋力往前追着。
待到爬上船去,甚至等不及身上的衣衫变干,一面捻动指尖,一面低头默念着咒语,顾不得身下才刚变出的那一双大足,忍着一步一步难耐的痛楚,扶住船身,一把推开面前的舱门。
他怀内的女子应声抬起笑脸,伏在他身上向我问道:“你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妖孽?懂不懂得规矩,没看见人家正在行好事么?!”
我理也不理她呢,只当没听见她问我,皱紧小脸,只盯着她身下的张瑞文。
他先是愣了一下,张大嘴巴瞧着我,再用力揉下眼睫,似是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忽然,用力推开他面前的那名女子,自榻上猛地坐直身子,口中低低道:“你是青痕?”
“你……果真是青痕么?”
我歪过脑袋,小脸上满是戒备之色,却不应。小手在衣袖内紧紧攥着,指尖的鱼筋呼之欲出。
他身后的女子犹在娇声抱怨着:“张先——”
他头也不回,一掌挥落她的身子,衣袖翻飞,只闻几声惨呼,眼前那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已然被他硬生生从榻上扔出窗外,应声坠入江内。
他低头望住我,那一张俊俏的容颜之上,现出一抹最是苦涩不过的笑意,朝我轻声道:“我是张瑞文,青痕不认识我了?”
“青痕是不想理我?”
我昂起小脸,一副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怒目相向。
你即便化成灰,青痕都认得你呢。
只不过我不想开口而已。
自从那一日之后,青痕去过那么多水泊,却再也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知道你恨我。”
“我知道你们都恨我。”
“你恨我,绮霞也恨我,你们都恨我。”
“你们,都恨一个叫张瑞文的人,可惜他早已经死了。他虽然成了仙,可是他的心和你们一样,早已经死了。”
“青痕,你知道我今日看见你,心内有多高兴吗?”
“老天终于肯长眼,让我再看见你了。”
“青痕,你可以原谅我么?”
我气得满脸通红,不容他再开口,已然挥出掌心内的粉色鱼筋,夹着那道小小的电光,径直奔他而去。
我以为他会还手,可是他竟然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身形不过踉跄了一下,生生接住我挥出的法力,任凭我用鱼筋一道接着一道紧紧缚住他的身子,丝毫不曾还手。
“青痕,你可以原谅我么?”
话音还未落,两行清泪已然顺着他的眼角缓缓坠落,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当着我的面哭了呢。
第二十章 自知
2011年01月22日02:18
我冷着眉目,一眨不眨地仰头瞧着他,一点一点收紧着手内的鱼筋,恨不能即刻就勒死他。
“青痕知道我有多想再遇见你么?我去找过你许多次,我听说你又转了世。”
“绮霞……她生前如此喜欢你,如果你肯原谅我,她如果活着,也一定会和你一样原谅我。”
“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她。有时候,我一个人回到木秋山下,坐在岸上,就好像看见她也坐在那棵老梨树下,还在那里等我。”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等你真正成了仙,得了道,才会懂得个中滋味。原来仙家一个个都是寂寞的,这种寂寞,只有成仙之人才会明白。”
“你的道行愈高,活得愈久,寂寞,也随之愈长。”
“漫漫长生,寂寂永夜,仿佛永无尽头。”
“当你喜欢的那个人离你而去,而你自个还活着,非但活着,甚至还需要继续活上千年万年,你心内的苦,只有你自个知道。”
“特别是当你思念一个人愈深,就会愈觉得寂寞,当你愈想忘记一个人,就愈会觉出寂寞。越是寂寞,日子就越觉得冗长。如果仍可以像凡人一样短寿也就罢了,可是你偏偏比那些凡人多了千年万年不止的寿数,那种心内的折磨也就永无止境,好像阴魂不散,一直缠着你,直到千年万年。”
“瑞文初为仙家时也曾奇怪,为何那些仙人一个个竟连个凡人都不如,身为三界之首,竟然一个比一个更冷性薄情。原来,不是他们自个想要冷性薄情,是付不起一个‘情’字。”
“青痕懂么?”
青痕不懂呢。
我皱紧小脸,只管恶狠狠地瞧着他的动静,一颗心跳得好像小鼓一样。青痕又不笨,我才不会信你这些鬼话,当初绮霞就是信了你这些鬼话,才会被你骗得白白送了性命。
可是,他竟然哭得愈发凶了呢,一面落泪,一面哑着嗓子仍不停向我呱噪着。
“青痕知道吗?”
“我时常想,与其今日这样痛苦,还不如当初不要彼此喜欢。如果当初绮霞没有喜欢我,就不会平白枉死,如果我不曾负了她,今日也就不会这样受尽折磨。”
“青痕是不是还想杀我?”
“那一日,若不是白水自个心内的魔障想要求死,在那一刻应了你的法术,并将之放大至极限,就以你的道行,那点法力,别说是伤她,就连我,你也伤不了半根毫毛去。”
“怎么?青痕自个还不知道?”
洞开的轩窗外,风雨乍起,疾风夹着雨点,如注般打在我小小的身形之上。
他低头瞧着我,脸上笑得凄怆之极,点头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你听着,在我的衣襟内有一只玉瓶,你把它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