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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太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皇上能在年轻人里选这个鸿胪寺卿。正四品的官职,想要够着这个官衔,将朝中青年才俊扒拉一圈儿,能数得上号的不敢说没有,可个个都是武将,多半还出自御林军。
谁敢叫这伙儿人去茜香谈议?只怕几句话不和就得动刀动枪。
那些年纪稍大点的,又多半看不上这个四品的位置,生怕后半辈子与龚大人落得一个下场。
想来想去,也就是林致远最适合。
至少老太傅是这般以为,户部尚书话音一落,佟大人忙道:“陛下,臣窃以为,小林大人是此职的最佳人选,他心性沉稳,懂得贯通,就算茜香执意开战,小林大人也不会辱没了天朝的威仪。”
四皇子拦道:“佟大人夸的句句在理,只是林大人从未在鸿胪寺任过职,诸多事情只怕一时间难以接手,反倒耽误了父皇的大计,儿臣以为,鸿胪寺中本就有不少贤良,左少卿能担此任。”
四皇子被皇上今日这一招杀了个猝不及防,他可一直盯着鸿胪寺这个位置,就等着岳丈往上升一升,好将自己的人脉安插进去。
四皇子原也不知这鸿胪寺的奥秘,等皇子妃进府,他偶然见了新娘子那百二十抬的嫁妆,自己才惊讶,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就这般丰厚?四皇子便暗中打听,才知道,那些朝贡来的外国使节最富庶,为了见天子一面,少不得打点些好东西。
当年王子腾的父亲就领了这个差事,粤、闽、滇、浙的海船都有王家的份子,四皇子如何不心动。现如今见皇上有意另选人手,他这才急匆匆出来相拦。
皇上点点头,“老四说的倒也在理,不过那个左少卿也就免了,他老子就这一根独苗,若在海疆出了岔子,只怕大家都不愉快。”
四皇子讪讪的退了回去,这位左少卿是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硬生生提上来的,走了不知多少关系,险些将岳父得罪个彻底,全因此人最得自己信赖,是四皇子幼年时候的伴读,也是外祖家的一位表兄。
皇上这一句话看似照拂小辈,其实是对四皇子荒唐行为的不满。
皇帝也不看林致远,只叫了东阁大学士邵灿:“邵爱卿,上届殿试中,除去林爱卿,尚有哪些人仍在翰林院任职?”
“回禀圣上,与林大人同科的还有榜眼郑晏,如今与探花姚承允同在翰林院里做侍讲,二甲传胪卫桓因学业出众,如今也做了编修之位。”
皇帝似乎对郑晏没什么印象,倒是将姚承允记得牢牢的:“这个姚承允就是当日花宴上的少年吧?朕记得朕将王叔的孙女指给了他?”
邵灿笑道:“万岁好记性,正是他。”
三皇子心中一喜,连连夸赞姚承允:“父皇明鉴,姚承允口才出众,在士林中口碑极好,若他出任鸿胪寺卿,定能解父皇烦忧。”
四皇子眼见到嘴的肥肉要掉进老三的嘴里,急的直跺脚,可他刚扫了林致远的面子,如今怎能再去推选?
没等四皇子想出应对的策略,皇上就已经笑道:“早朝后宣姚承允见驾,朕要好好看看,此子果真如皇儿所言?”
佟老太傅迟疑道:“陛下……这怕是不好吧,小姚大人娶的可是平遥王的孙女,按照太祖训诫……”
三皇子忙回身:“佟大人,难道您忘了,姚承允虽是王府的孙女婿,但他的妻子却无诰命在身,也不算违背了先皇的规矩。”
“话是这样说没错……”
三皇子心情大好,哪里肯叫佟太傅搅局:“老太傅不该厚此薄彼,既然你愿意相信小林大人,何不妨也看看那姚承允的本事再说?父皇提携年轻人,这是士子们的福分,林大人就是再好,也不该处处得意,将好处占全了,总要留点机会与别人,老大人说是也不是?”
三皇子的话句句在理,佟大人若是再为林致远辩驳下去,只怕就要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佟太傅只能朝着林致远苦笑两下,算是尽了全力。
林致远将手压在小腹,微微一抱拳,算是承了太傅的情分。
远处的小太监频频向戴权打手势,戴权忙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万岁爷,已经快到午时,该叫太医们针灸了。”
皇上一愣,“这个时候了?”
戴权笑道:“各位大人们都是寅时出的家门,怕是连早饭都没用。”
戴权不说不打紧,他这么一讲,果然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开始打晃儿。皇帝忙道:“去叫御膳房备下吃食,不可委屈了朕的爱卿们。”
戴权眉眼一眯,知道该是颁布旨意的时候了,忙往台阶上一站,众人好生好奇的打量着戴权,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见戴权从托盘中取出一封黄色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子天枢,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事国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今特封大皇子天枢为康孝亲王,赐王府宅邸,子孙世袭罔替。钦此。”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众人呆愣愣的看着大皇子跨步上前接下了圣旨。
皇上不等有人发问,由着小太监们抬了下去。
三皇子和四皇子按捺不住狂喜,蹭的就蹿了上去,一口一个大哥,叫的殷勤。
吏部尚书摸不着头脑,与佟大人拉了林致远:“万岁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就给大皇子封了王位?”
林致远嘿嘿一笑:“康孝亲王,这一个孝字不就点名了一切?”
“少在我这儿打马虎眼,”佟太傅哼道:“你这小子一向不与皇子们往来,偏前几日频频往大皇子府,闹腾的就是这个吧。”
林致远慢慢收起笑意,正色道:“对康孝亲王,晚辈只有敬佩,是天下一等胸襟开阔者,今后名留青史也是唾手可得。王爷新赐府邸,两位老大人可携家眷亲自恭贺,皇上听了只有高兴的道理。”
吏部尚书忙低声问:“瑾瑜,你说的可别是糊弄我们吧,万岁忌讳什么,你也清楚。”
“两位老大人待致远什么情分,致远心中有数,其实这等话也算是逾越了,不过二位尽可信我。”
林致远忙道尚有要事,拜别了众位,也不等御膳房的午膳,忙往宫门去,预备去寻曹先生。
“林大人。”刚出了神武门,后面便有人高喊林致远。
林致远眉头一紧,是武卫老将军的儿子。
“小武将军你这是?”
小武将军忙牵过韩胜手里的马缰,苦笑道:“林大人可要救救我们武家三百口老幼的性命。”
林致远神色一凛,低喝道:“小武将军慎言。”
“林大人本事通天,既然能化解大皇子,不,康孝亲王的麻烦,自然也能救在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小武将军,经历了今日早朝之事,难道你还不明白?武卫老将军只能自救。”
小武将军望着林致远远去的背影,不甘,惶恐,犹豫……一时间爬满心头。
第440章 王府娇客
早朝一退,林致远忙往东平侯府去寻曹先生,哪知管家说曹先生今早去了平燕山登高,需三日才能返还,还殷切的询问着要不要派人出城外追。林致远心中暗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鸿胪寺卿的位置吗?像礼部尚书说的,难道自己要将天下间的好处都占了去不成?没的叫人生厌。
和韩胜牵了马往家走,途径成家老铺,恰巧他们家的炸果子刚要出锅,林致远索性和众人一般排起了长队。
一时间,成家老铺的生意大火,也不是说他们家的本意不好,而是因了林致远往这儿一站,那些年轻的小媳妇、姑娘们都羞红着脸,却偏要往他身边蹭,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偷瞧着。
年轻的小老板也是个通透的人,虽不知林致远是什么来历,但见他一身的官服,通身的气派,小老板就知道此人不可得罪。等轮到林致远的时候,店主偷偷的往袋子里多加了三四块炸果子,林致远见了也不点明,只微微一笑,算是承谢了他的薄礼。
回到莲花胡同,黛玉正命婆子去给迎春送节下要吃的蓬饵,连带着院子里几盆开的正艳的菊花。荣泽学里放了假,日日欢喜的跟在黛玉身边,一见哥哥回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满屋子里的花香,倒遮盖住了林致远手中提的炸果子的油腥儿。
“妹妹不会是将满院子的花儿都搬来了吧。”
黛玉笑着倒了温茶与哥哥,嗔道:“北静王妃送来了帖子,邀我和贾家的姑娘们去赏花,我就想着,送那些俗礼,王府未必看得上眼,倒是咱们院子里几株名贵的品种,即清丽又不落俗套。哥哥帮我瞧瞧,选了好半天,只得了这两盆,一个十丈珠帘,一个月明星稀。”
林家一年四季花卉不断,纵然到了隆冬时节,红梅也是分外的妖娆,更别提暖房里精心伺候的娇花。眼前这两株林致远见过,去年的这个时候,黛玉还曾叫人在议事厅里摆过,林致远自觉得花朵更艳丽了些,枝叶更繁茂了些。
林致远赞道:“好是好,只是妹妹甚爱,不如叫小唐另外再寻,将这两盆留下。”
黛玉笑道:“我一个俗人,哪里用得着好花去配,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况且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置办花草,哪里再去寻更好的?就是寻了来,多半也要被花农狠狠的敲诈一番,不值当。我因喜那潇湘馆里的数百竿修竹,不如明年在我的小后院多多的种上些,纵然是酷暑也能好过些。”
林致远自然是百般的答应了。
初七这日,黛玉收拾妥当,由着韩胜亲自送她到了北静王府,门口停了不下七八辆的马车,不是翠盖朱缨八宝车,就是朱轮华盖车,唯独刚到门口的一辆颜色素气了些,在众多车驾中显得格外不同。
雪雁伸手去扶黛玉,不经意一扫,忙道:“姑娘看,是三姑娘身边的侍书。”
侍书从那辆秋香色的马车上迎下来一位小姐,穿的也极是素雅,但又不过于失礼。
那人虽带着纱帽,但黛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探春。
“三妹妹。”
彼时探春正在北静王府的门口犹豫,到底进还是不进,一见黛玉来,忙迎了上去:“林姐姐。”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惜春呢?”
黛玉一面叫雪雁递上帖子,一面低声问探春。探春尴尬的挪挪脚,侍书忍不住说道:“林姑娘不知,我们姑娘正守孝,原不打算来,所以老太太就叫了四姑娘和宝姑娘等人先行一步,哪料王妃知道这个消息,又叫了王府上的下人给我们姑娘送信儿。”
侍书的语气里听不出得意,倒有几分的担忧。
黛玉轻蹙峨眉:“我瞧着今日来的不光咱们家,保不准就有爱嚼舌的,三妹妹到时候少说话就是。有什么,我在你前面站着,多少能挡住些。”
探春甚是感激,二太太的后事料理的不明不白,她虽是庶出,但是外面的人一打听,都知道自己是养在二太太的名下,到时候只要有心人为难一下,她就不好收场。探春不明白,老太太这是怎么了,非叫自己跟着,北静王妃看重的明明就是宝姑娘,难道有琴妹妹和四妹妹做陪衬还不够?
探春附在黛玉耳边:“林姐姐不知,那日王府送请帖的时候,指名道姓给宝姐姐一套新衣裳,叫宝姐姐今日来的时候穿,所以我猜啊……咱们都是陪客,宝姐姐现在是要交华盖运了。”
黛玉轻捏探春的手背,笑道:“你也会作怪了,小心王妃听见,以为你惦记人家那套衣裳。”
探春冷哼道:“我有什么好惦记的,虽说王府里都是珍品,可终究自己做不了主,别人赏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