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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茜香国,犹如赤条条裸露在诸国面前,门户大开,只等致命的一击。
林致远的船队引着茜香国船只渐渐驶入了平沙渡地带。水军提督还不算太过愚钝,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可是等他们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西边,东边各有百只船队包围上来,海面宽阔,他们前进的速度极快,此刻又是北风,水军提督就是要转头……已然是为时晚矣。
天朝舰队的火炮一水儿冲向似被渔网包围的敌舰,轰鸣声阵阵,也有落在茜香国敌船上的,也有落在平沙渡暗礁上的。原来平沙渡的暗礁中藏着无数火药,一点既着,炸飞的无数碎石利剑似的扑向茜香。
昏天暗地,战事不知休。
此刻的林致远大功告成,已然命令船只离开了战事区域,将接下来的功绩都交给了北静王水溶。
他和曹京肃然的立在船头,用西洋镜望向北静王船艄上赤着上身,设祭坛的乩童,那人五十开外,周边弟子手持七星剑、鲨鱼剑、月斧、铜棍、刺球等物,将乩童团团围住。
这是林致远和北静王水溶亲自求到荀家,才请来的这一位最着名的武乩大师,专门来给水军通灵消灾。林致远不知道此人本事究竟真假,可看东南水师奋勇杀敌的样子,他也不得不诚心诚意的赞一句:灵媒在此地威力甚广。
此战从午日杀到天昏,江面上到处可见火光,到处是残碎的船只,不知为何,太阳开始落山之后,海面温度骤降,茜香国的船底忽然着起烈火,自内而外的燃烧,自下而上的燃烧。
水军提督立在火势凶猛的船头,看着满目疮痍,忽然悲从心来。不多时,主舰上挂起了白布幡帐,海面厮杀声渐渐平息,茜香国不断有人跳入水中,痴痴的回头看燃起大火的船只,再茫然的看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北静王的船朝天空发起一只信号散花,林致远朝一身戎装的冠缨点头,冠缨当即朝天际射出同样颜色的散花。两厢呼应,北静王方向渐渐驶出两艘小船,炮声停息,小船沿着直线开往茜香国方向,沿途每有落水的将士都会被打捞救起。
小船不大会儿就被塞得满满登登,如此照旧,水溶又派出了第二批船只,茜香国的俘虏中没有一人生事端,全都乖乖的坐在甲板上,静静等待黎明……
海面上火光通明,除了乩童似人似魔的低鸣声,就只有船桨拨动的水声,不知茜香国哪一个人起了头,开始哼唱起家乡古老的童谣: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我独南行……
一人鸣唱,众人来和,海面只闻悲戚阵阵。
一场战役,一个国家的覆亡,林致远虽然亲手策划了这场杀戮,只是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欢愉,相反的,看着海面上起起伏伏的人影,林致远只觉得一阵疲惫。
曹京在背后轻拍着他:“成王败寇,你无需想过多,当下是想着要怎么将南安郡王弄回来,也不知人还是不是活着。”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他冥顽不灵,此番虽大胜,但唯独要深究责任的,恐怕就是他。”
南安郡王若是死了,皇帝也许还能封他个满门荣光,可若全员皆胜,唯独他被俘茜香国内,只怕万岁爷请饶不了他。
林致远淡淡一笑,与曹京说道:“先生,经此一役致远才明白,我的战场不在此地,我见不得腥风血雨,打打杀杀,和政敌们计较手段,挖坑掏洞才是我该干的事儿,而不是如今这样。”
曹京深深望着林致远:“你都想好了?再回京城,你的身份又不同寻常,到时候几位皇子坐不稳,要么将你拉过他们的阵营,要么将你彻底碾碎在萌芽中,权臣的路并不好走,这是先生的肺腑之言。”
林致远笑道:“《晏子春秋。谏上十》中曾云:今有车百乘之家,此一国之权臣也。致远不才,功利心极重,做不得世外仙翁,只愿不辱林家门楣,将姑苏‘林’字发扬光大。”
东边红霞渐染,旭日冉冉升起,似乎正应和了林致远这句狂放之言……
六月二十二日,东南大捷,北静王水溶击杀茜香国三万大军,活捉一万,另有一万人下落不明。昭武侯与此番战役中尽心竭力相助,荀家有不世之功。邻国交趾趁茜香国内空虚,登陆袭击,女君亲自出征,带手无寸铁的国民抵御,死伤无数,勉强击退交趾,至此血气大伤,再无力与天朝抗衡,只能派出使者进京,茜香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百里加急的奏折像风筝一般传进了京城,龙颜大悦,没等林致远、水溶等还朝,封赏的旨意已经拨了下来。
北静郡王水溶加封一品北静亲王,世袭三代。外姓的亲王,这在天朝还是头一份。水溶一跃成为最年轻的武将之一,积累了丰富的海战经验,再也没人提及他前番屡战屡败的“功绩”。
荀家护国有功,加封荀晟睿为平南侯,荀家长子依旧镇守东南,次子进京保卫帝京,二人今后少有纷争。皇后娘家最大的潜在危机因此番战役悄然化解,兄弟俩不敢说化干戈为玉帛,但随着荀家嫡长孙的出生,昭武侯世子根基稳固,再也不怕荀晟睿的觊觎,兄弟之间反而交好。
曹京一介书生,敢孤身犯险,为国为民,破格封为太子太傅,以教导未来储君。传世千古的一代帝师至此走上了历史的舞台,而他自己此刻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姚承允足智多谋,迷惑敌人深入虎穴,才能将茜香国大王子带回,不辱当年在金銮殿前发下的誓言。封姚承允为从三品苑马寺卿,掌所属各牧监、各苑之马政,听命于兵部。姚家一干被拘者悉数获释,返还姚家财产,红霞郡主封号照旧,赏千金以示抚慰。
只是后来归京的姚承允并没有接受差事,谢罪于御书房内,其后将千金散与族人,带着妻子归隐山野。有人说在姑苏城外的一间小小书院见过此人,专门教导八岁到十二三岁的童生,青山绿水,世外桃源,小书院与京城的桐花书院遥遥相望。
最大的功臣之一林致远反倒没有任何封赏,只是传旨大太监偷偷告诉林致远,皇上已经叫人先去了姑苏,给林家老夫人立下了贞节牌坊,以彰显林氏贤妇教导出状元郎这等精忠报国之人。林致远之父追封恭孝郎,正反驳了当年姚家那位老姑奶奶对庶长子的诬蔑。
皇恩浩荡,凡林氏男丁,可免除徭役、杂役。凡林氏族女,出嫁均可享皇室斥资嫁妆一抬。
十年前的林致远或许未曾想过,因为他,林氏满门荣光,因为他,族中绵延了数百年的昌盛……
鸿胪寺卿依旧是他,太子少傅依旧是他,只是,似乎一切再不似当年。
正文完结
番外1 宝宝们
院子里齐整整的排着三张小凳子,上面端坐三位大宝宝,六岁的珏哥儿、荣泽,五岁的悠姐儿。三人就像是年画里的白瓷娃娃,眼睛滴溜溜像个葡萄粒,长睫毛忽闪忽闪,正专心致志的捧着小下巴看前面的事物。
院子当间儿是个木质小车,手推的那种,楠木被打磨的滑不留手,一根儿毛刺没有。小车里被铺上了厚厚的棉絮丝绸,车顶有个牛皮小棚,不用的时候完全可以收起来,这……竟是一个儿童车!
更叫人惊奇的是,里面躺着个可爱宝宝。也就五个月大左右,脸蛋胖乎乎,眉毛又黑又密,弯弯的两串儿。大眼睛水汪汪、乌黑清澈,小嘴儿似乎只有指甲盖儿那么点儿,粉红色的泛着光泽,此时正将自己的小手往嘴里塞呢!
悠姐儿悄悄的问道:“宝宝是饿了吧?怎么一直在吮手指头啊?”
珏哥儿把自己的大脑袋往前一凑,撅着个小屁股,几乎半个身子都扎在小车里,冲着宝宝使劲儿的闻。
宝宝被他逗得发笑,手指头也不吸了,嘎嘎的大笑,小胸脯一颤一颤的,花生大的小手还猛劲儿的往珏哥儿的小脸上招呼。
当然,这力道根本不痛!珏哥儿极其镇定的缩回脑袋,然后绝高临下的用手将大宝宝的脸揉成了包子一般,很具有权威的说道:“嗯,宝宝很香,他的手更香,比祖母给咱们的酥酪还甜!”
小宝宝的脸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被珏哥儿这么一揉,不可避免的红了,正要放开嗓门哇哇大叫,珏哥儿极有经验的撒开了手,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小宝宝眼眶里就含着未流出来的泪花,咯咯的笑了起来。
悠姐儿一把推开作恶多端的哥哥,轻轻拍着小宝宝的肚皮,哼着曲子,调子有点不在点儿上!悠姐儿最享受这个时刻了,宝宝的肚皮好软啊!像林姑姑叫人做的松糕一样软,而且自己拍在上面的时候小肚皮还会一鼓一鼓的。
小宝宝被拍的很惬意,莲藕似的小胳膊就呈现个大字,小腿一蹬,就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小薄被踹到了脚底下,露出红亮亮的小肚兜!
“呀!”悠姐儿叫了出来。
原来她是被这小家伙给踹到了,宝宝的脚翘的老高,几乎到了头顶,小手一伸,毫不费力的抓住了自己的小脚丫。小嘴巴一列,咯咯的冲着悠姐儿笑,口水几乎没顺着肉嘟嘟得下巴流出来。
悠姐儿抓出小白腿,一边淘气的搔弄着宝宝的脚心儿,一边笑道:“宝宝的脚脚好臭!好臭!”
车里的小不点像个蚕宝宝似的,来回的扭动,想要挣脱悠姐儿的魔爪,无奈人单力孤,只能被三个小坏蛋尽情的蹂躏。
荣泽三个正玩得开心,忽的被人挨个敲头,咚咚咚三声响,荣泽等忙回头,一脸谄媚的看向来者,齐声叫道:“哥哥(叔叔)好!”
林致远忙将我们可爱的小宝宝从车里救出,就见小家伙满脸的委屈,见到林致远瘪瘪小嘴儿,一副大哭特哭的样子。林致远从车里拎出一张小被子,盖住宝宝露在外面光溜溜的小屁屁,笑道:“宝宝最乖了,莫哭莫哭,大家是在和你玩呢!”
小宝宝就附在林致远的肩膀上,继续将手指头当鸡腿一般的啃,一脸矜持的看着地上乖乖坐着的荣泽三个,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华彩……
番外2 黛玉和包子
如今的晴雯已经该叫做吴泓家的,她现在也是林府正儿八经的管家娘子,领着内院针线房的差事,她家男人在大爷身边受重用,自己又是郡主娘娘的心腹,晴雯可以说是林家内宅管家娘子里的风头人物。
只是此刻她却没半点庄重样子,正抻着脖子往屋里使劲瞧。
雁蓉搁下门帘子,小声“嘘”道:“刚睡下。”
晴雯兴奋的直跺脚,却又不敢太大声,只能憋着:“好雁蓉,叫我看看吧。”,如今黛玉身边的丫鬟几乎都嫁了妥善的人家,唯独雁蓉,她请了京城宫里面出来的梳头妈妈,给自己挽上了髻子。从此实心实意的跟着黛玉,笃定终身不嫁。
雁蓉嗔着晴雯,一点晴雯的额头:“还这么喊着,仔细小少爷被你吵醒,雪雁过来捶你的肉。”雁蓉耐不住晴雯使劲儿晃她的胳膊,只能低声道:“说好,只一眼,可不敢惊着那小祖宗。”
“放心,放心,我连气儿也不出一下。”晴雯半推半拽着雁蓉去了正房边上的一间小小暖室。
黛玉躺在床上,头顶的天青色幔帐透着紫檀床架上的雕纹,两盏宫灯一左一右的在床头前晃动,红色的丝绦垂坠在两侧。黛玉听着门外晴雯和雁蓉的对话声,嘴角甜甜一笑,尽管下半身还疼的厉害,可是苦尽甘来,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如今为人妻,更是为人母。三日前,黛玉有惊无险的产下长子,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粉红色皱皱巴巴的肉圆儿是自己的孩子。
浑身湿漉漉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