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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目光冷凝:“娘娘是聪明人,相信您会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朱雀酝酿了一下,低声说道,“如此说来,凤国就敬候佳音了。”
“好说。”淮南王爽快的举起酒杯。
朱雀蓦然问道:“王爷,这一次不会再横生枝节了吧?”
“娘娘若不信,我愿和娘娘击掌为誓。”
朱雀盈盈一笑,平静回道:“王爷言重了,我自是说笑,您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
两相伤
淮南王默许朱雀可以离开王府,朱雀却不急着动身,她在等。
夏季多雨,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给庭院披上了蝉翼般的白纱,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不过少顷功夫,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朱灵和朱雀在说笑,回头却见云焕站在外面,忙笑道:“来了多久?我和小五只顾着说话竟没有看见。”
云焕一袭白袍,双眸清冽而漆黑,撑着一把油纸伞,背景是纷扬雨丝而下,竟有说不出来的飘然若尘愠。
陆游连忙就要下跪,云焕只静静的看着朱雀,朱雀微微移了眸,只余红唇边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朱灵倒也识趣,扶陆游起身:“这里又没有旁人,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陆游起身,望了一眼朱雀,见她眉色平静,倒像是跟皇上早就见过了,要不然表情何至于这般淡定囊。
“爷不进来吗?”朱灵问道。
云焕摇摇头,站在雨幕中,淡淡的朝朱雀伸出了手。
手心洁白,纵使身处雨幕之中,似乎还透着莹白之光,宛若九天仙人一般圣洁。
朱雀想起幼时在梨花林初遇,云焕也像此刻这般,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含着无言的征询和邀请。
当时她心思翻涌,脸色泛红,几乎是战战兢兢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握着了云焕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天下。
现如今,云焕再次向她发出邀请,事隔多年,她的眼中忽然有了酸涩之感,云焕还是云焕,她也还是她,可是他们早已错过了太多。
她看着云焕的目光,淡定而深邃,温和中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心思一动,迈步朝云焕一步步走去,每一步好像都倾尽了全身的力气。
朱灵想上前,却被陆游一把抓住。
朱灵诧异的看向陆游,陆游淡淡的向她摇摇头,目光却始终都望向朱雀。
当朱雀将手放在云焕沾染了水意的手心时,云焕轻轻握紧她的手,手都很冰凉,但是贴在一起却令朱雀的泪水滚滚滑落。
过去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悲伤地事情,一幕幕的在眼前浮起。
云焕撑着伞,牵着她,一步步消失在朱灵和陆游的视线里。
“你说,他们会去哪儿呢?”朱灵失神的扶着门框,看着雨幕,微不可闻的呢喃道。
陆游眉目低敛的立在房间内,声音无波:“不管去哪里,他们都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朱灵忽然有些伤感的问道。
陆游微笑,虽然温和,然而脸上却有着洞察一切的冷漠和残酷,说道:“纵使能回去,天上人间,又怎么能够长相厮守?”
朱灵走到适才和朱雀安坐的原位坐下,不自觉地握紧茶杯,然而声音里却有了难以抑制的震颤,依稀可以听到情绪的波动:“我倒宁愿陪云焕最后一程的那个人是小五。”
陆游却摇头说道:“皇上不愿意主子看到他的憔悴和痛苦,而主子又岂会不知?主子又何曾希望看到皇上在她面前吐完最后一口血。既然不能相守,那便不相见,有时候自欺欺人也是疗伤的一种圣药。”
手一震,茶杯倾斜,水在杯中颠簸了几下,洒出几滴落在朱灵的手上,好在茶已经有些发凉,倒没有灼伤朱灵。
她问:“你爱小五吗?”
他反问:“你爱皇上吗?”
话落,陆游压下起伏的激烈情绪,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转过身体,向外面雨幕走去。
“呵呵……”朱灵低低的笑出声来,她的嘴角扬起一抹飘忽疏淡的苦笑,“原来都是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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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画船在茂盛的荷塘里迤逦穿行,红绿相映,配以绵绵细雨,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诗情画意。
沉寂中,云焕忽然开口问道:“孩子多大了?”
朱雀嘴角的笑容有些凝结:“四个多月了。”那日在温泉池中,两人未着寸缕,他自是看到了她隆起的腹部,所以朱雀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但是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却觉得心头复杂感骤起,难以平复思绪。
云焕心中不是滋味?还是心沉到海里?他已经不知道了,从他将朱雀送离皇宫的那刻起,他和她之间就早已隔了天涯万水。
他从容如故,纹丝不动的笑道:“莫要再束腹了,对孩子不好。”
“嗯。”一旦离开云国,她又何需束腹?
云焕虽在看着她,但眼神却仿佛是透过朱雀看向虚无缥缈处,“陆游性子仁懦,又少言语,凤国的事情我听说了,虽然晚了整整一个月,但幸亏有他舍身帮扶,要不然只怕要酿成祸事了。”
朱雀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凉,清澈的双眸也渐渐爬上一丝哀伤,晒笑道:“风吹落花,花随风散,寂寞飘零,无所依傍。我有陆游可帮扶,你身边有四姐倾心相助,我也总归是安心了。”
云焕身体一阵阵发凉,双眸微闭,睁开时,淡声说道:“我能摸一摸孩子吗?”
“好。”朱雀上前,云焕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耳朵凑近,然后抬头含笑:“若是女娃就好了。”
朱雀不解:“为什么?”
云焕看着朱雀的脸,眼神柔和而又恍惚:“女娃贴心,你有什么心事不便说与旁人听,至少还有女儿在身边,也不至于一个人藏起来偷偷伤心了。”
泪水汹涌而出,朱雀想起少时,她每次和云焕争吵的时候,便会一个人躲在梨花林中饮酒大醉,云焕便每每前去寻她回去,他那时候背着她一步步行走在巍峨深宫之中,无奈轻叹:“只你一人便这般好生折腾,若是以后你我有女儿喜获人世,还有我清闲可活吗?”
现如今话语犹言在耳,可是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颊边的泪被云焕微凉的手指擦干,语声微涩:“都是当娘的人了,怎还像个孩子一样哭鼻子呢?”温和的话语如同冰刃一般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朱雀心思剧痛,蓦然紧紧的抱着云焕,泪水越落越凶,失声痛哭道:“云焕,别死,答应我别死。”
她想起他仅仅只有一年可活,便觉得好像走到了天色尽头,她和云焕纵使无缘相守,她也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着。
云焕拥着她,站在细雨之中,轻声道:“傻丫头,生死由命,强求不得。”云焕声音好像沉在细雨之中,极远,又极小。
“我师父是神医,我找他帮忙,他一定有办法的。”
云焕的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眸中的沉痛如疾风骤雨般,涩然道:“雀儿,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一向对人事淡漠,为何始终都放不下呢?”
朱雀在他眼神的注视下,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脚步向后踉跄了两步,缓缓摇了摇头,却不予吭声。
云焕扬起淡淡的,幽幽的笑容,眼光凝向朱雀,静静地说道:“雀儿,我从未问过你,他对你好吗?”
朱雀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难以分辨,“他对我自是极好。”
云焕片刻沉默,眼睛里有哀伤的光芒,忽然说道:“你可爱他?”
朱雀点了点头。
云焕勾起薄笑,显得有些飘渺,“你爱他,却对我有着诸多的往昔情分难以释怀,我虽然心生不快,但想到我死后,还有人陪你一起遥看万里山河,届时你不会孤寂游走尘世间,我也安心了。”
他说到这里,朱雀早已泪流不止,而云焕宛若谪仙的脸上,也有泪滴滑落,剑眉长蹙。
一切就像是在梦里,可是怎么哭也醒不过来似地。
云焕闭上眼睛,往事在眼前流过,他睁开双眸,眼里最后一滴眼泪快速消融在雨里,眼神冷透,似乎朱雀的心绪都要被他悉数看透了。
沉默了片刻,云焕开口道:“雀儿,永远不要让我成为你的包袱,若是有朝一日我和凤影争夺这天下,那么我便是你的敌人,你届时莫要对我手下留情。”
云焕稍嫌幽冷的双眸注视着朱雀,紧抿的双唇让温泽淡雅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的寒气,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冷意。
他是认真的。
朱雀一怔,抬头看着他,胸臆间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呼啸着,要挣脱出来……
离别意
月色下,淮南王府楼阁被树荫遮挡,只露出一角,皓月悬空,栏杆疏影落在泥土地面上。
夜已深沉,风淡露浓,盛开的梨花在月光辉映下莹白似雪。
朱灵淡淡的注视着朱雀,复又看着她没有束缚遮掩的腹部,微微隆起,那里竟然孕育了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她想起云焕,不由心生酸楚,也不知道他见了是怎样的心潮澎湃,她沉默片刻,沉重的叹息道:“你已是有身子的人了,自己要经心。”
她这个妹妹一向做事沉稳,稳健的不露丝毫痕迹,她在淮南王府找朱雀下棋多日,竟然都不曾发现朱雀怀孕了,若不是即将离开淮南王府,她只怕还不知道朱雀怀孕的事情吧!
若论心计和心思缜密,有谁能够比得过朱雀呢愠?
朱雀唇角微扬,静声道:“多大的事,何需四姐心心念念的记着。”
朱灵摇头苦笑,笑容沧桑如同明镜:“倘若是以前太平盛世,我也不多言了,只是如今四国连番征战,刀光血影之中难免不令人感到忧心。”
微不可闻的,朱灵的唇瓣间逸出一丝悠长的叹息南。
“我自会多加照拂自己,四姐勿念。”静静地,朱雀温润的声音在暗夜中飘荡。
两人相扶,行走在梨花林中,宫灯点缀其间,华美而朦胧,发出浅淡的光芒。
忽然想起朱府的梨花林,曾经也似这里的梨花林一样,开的耀眼璀璨,可是每到隆冬季节,梨花林被大雪覆盖,朱雀担心母亲觉得清冷,虽然花已凋零,却在枝杈上系满了彩色丝绸。
云焕更是感叹她爱母之心,派郭安用马车从宫中运出各色名贵花卉,竟炭炉一熏,花香满馥,触鼻芬芳。
朱雀忍不住轻叹:“现在想起朱府万事,竟恍若还在眼前一般。”
良久,朱灵看着满园梨花,皱眉,微微踌躇了一下,才道,“谁说不是呢?我记得梨花院落的梨花曾经开的也似这般娇艳。”
朱灵也想起朱家的那片梨花林,蓝天白云之下好像凝结了一层洁白的霜,有女子每日穿梭在里面轻声吟唱,词曲忧伤寂缪,藏着丝丝缕缕的痛和哀,爱和怨……
朱雀那时候一袭红衣默默的跟在她娘身后,手中折了一枝梨花细枝,红唇含笑,好比是画中仙女一般。
现如今,她们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身不由己,有了自己的牵挂和执着。朱灵有时候对世事会感到莫名的心寒和倦怠,可是唯有面对云焕和朱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并非孤寂一人,至少还有人和她有微妙的关系。
朱灵收回思绪,看着朱雀,嘴角有着极度复杂的感情,然而眼睛深处,却泛起丝丝缕缕的温情,“春夏交替,容易沾染风寒,你回凤国一路多加注意身体。”
朱雀眼睛闪烁了一下,长长地睫毛覆盖了明眸,然后转瞬抬起,淡淡道:“嗯,此行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云焕身体不好,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