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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已定,剩下不过只是等待,静谧而忧伤的等待。
只怕,十三看不到了。
江南水患,胤禛忙得焦头烂额,朝堂之上少了十三爷,他愈发雷厉风行,先后下了数道圣旨,抄了数家,斩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一旦查获贪赃赈灾款项的,一概追查到底,绝不手软。
这些都是高无庸偷偷说的,他只是有些担心。
胤禛刚登基时,对待贪赃枉法者的确下手狠毒,这些年,朝中也算是清廉。只是十三数日未上朝,有些人便动了心思,以为天高皇帝远,私下里也没少动手脚。
他本就嫉恨这些蛀虫,如今道道圣旨初下,虽不至血流成河,但多少触动了些根深蒂固者的利益。
我听着,也不敢多说,只是吩咐伺候的人,多加留意,处处小心。若他出宫去十三爷处,侍卫须要精挑细选。
这天,他从怡亲王府回来,便怒气冲冲,连着摔了两个杯子,仍是压不住火气。我瞄了眼高无庸,不知所谓何事。高无庸不敢答话,弓身退出了东暖阁。
“啪!”胤禛一掌拍在楠木桌上,震得轰轰响。
我取了个空盏交代他手上,道:“有火别窝在心里,身体要紧。”
他没抬头,挥挥手。我以为他是要独处,便要退下,却听见他在身后道:“朕不惩治他们,不常常敲山震谷,他们当真就以为朕不知道了。这些人,朕杀他百次都不解恨!”
早前,或许十三爷还能从中周旋一下,如今少了这道屏障,只怕有些人是沉不住气了。
“徐志平这个蠢物!十三弟如此病着,他一次次上门哭诉,今日若不是给朕撞见了,背地里做出什么来,朕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他气得来回走动。
徐志平,不是户部尚书?
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虽然迂腐,却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
他此番去求十三,必定是事出有因的。可胤禛连日来又忙于朝政,又挂牵十三的身子,只怕是听不进去的。
“十三爷如何说的?”我轻声问。毕竟是天子盛怒,有一些话,一旦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胤禛没有说话。
“那徐志平是否——”
“若不是十三弟不顾身子拦着,朕今日定是要斩他!”
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上前拉他坐下,实在转得我晕头转向,“奴才做错了,惩治一番,让他长长记性也就好了。做主子的身子,未免就太看得起他了。”
“蕙宁!这些人——”他突然顿住没继续往下说,只是怔怔的望着我道:“你真的不去看看十三弟,只怕——”
“等一时吧。宝儿现在也需要人陪着。过几日,我再去看看十三爷。他身子可好?”
胤禛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很久,不知是想要捕捉什么神色,半晌才继续道:“十三弟咳得很厉害——”
就在此时,突然养心殿外传来人打斗之声,那声音渐渐近了。
但听高无庸高呼一声:“有刺客!” 。 。 。 。
。
第九十三回
。 第九十三回。 “有刺客!”
“保护皇上!”
“护驾!护驾!”
……
…………
一声高过一声,渐渐朝西暖阁这边而来。
胤禛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手下用力。很疼,但我却丝毫没有挣脱的意思。我悄悄的打量这个站在我身前的男人,好像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相反的,我一直在为我那自私而狭隘的爱情,不止一次的伤害着他。
我迄今为止,仰仗的,甚至是赖以生存的,不过只是他的宠爱。
也是因为他的宠爱,我才能无所顾忌。
当有人推门而入时,我猛一转身,挡到他身前,稳稳的将他挡在了我的身后。
只是进来的是高无庸,他见我们如此架势,也有些吓到,连忙伏地恭声道:“回皇上,刺客已经拿住,不过,服毒死了。”
“滚!”身后胤禛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怒气,他扳过我的身子,瞪着我说:“你想做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避开,轻声笑说:“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朕不需要!也不准你这么做!”他涨红了脸,眼神坚定。我依旧笑道:“好了。下次,下次我会多想想。”
“还有下次?”
历史上关于雍正的死,一直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种便是刺杀。
我无法眼阵阵看着他倒在血泊之中,如果最后的结局非要这样,我宁可自己走在他前面。
那一夜,大内侍卫几乎把皇宫翻了个遍,除了一具死尸,依旧一无所获。
想必,他的心里或许早已经知道了。
我随他出宫去见十三,是五月初一。原本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因为此行的目的,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悲伤。
生命终是有尽头的,无论以哪一种方式,总会有那么一天。
我看着马车上,将我搂在身侧的男人。那一日,我是否能如愿在他身前,为他挡上一剑。
我们走到如今,已属不易。那一刻,我将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仿佛是我此生最后的遗愿。
马车平稳的驶过老北京城街街巷道,所经之途都有百姓沿街跪拜,高呼万岁。我不管三百年之后,人们是如何议论他的,至少在此时此地,在白京城百姓,在大清的百姓心目中,他是位好皇帝。
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来看十三,无非只是想要昭告天下,他待怡亲王的情谊,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十三爷的嫡福晋兆佳氏在门前接驾,见到马车后下来的众阿哥,估计有些懵了,好半晌才惊醒,将我们一行人接进府邸。宝儿垂泪上前,搀着兆佳氏往里面走,她努力挺直的脊梁有微微耸动,我不着痕迹的回头看着弘历,他垂目恭谨的跟在他皇阿玛身侧,似乎无所察觉。弘佑被侍卫抱下马车,昂着头,迎接众人探寻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我微微闭眼,紧跟着进府。
十三病倒已经有些日子,府里一切仍旧尽然有序,不见分毫凌乱和不堪。
他已经病得如此之重,靠着枕头歪坐在床上,见我们进去,还努力想爬起来接驾。胤禛伸手一挡,拦了下来。
当年只身打虎,风流潇洒的十三阿哥,如今连坐起都需要人搀扶。病痛折磨下,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庞让人目不忍视。宝儿趴在他床沿失声痛哭,她这一哭,众人无不垂泪。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胤禛让弘历弘昼给十三磕头。弘佑望着床榻上的人,眼神有些疑惑不解。我上前低声在他耳边道:“你打小喜爱的那些玩意儿,都是十三叔给你搜罗的。你身上的那块玉观音也是他给的。佑儿,他是你的十三叔。”
“十三叔——”弘佑低声念道。
十三听见了,招手让他上前,艰难的说:“七阿哥,过来让我瞧瞧。”
我背过身去,抹干眼泪,等几个孩子离开,方才敢转身看他,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些我都是知道,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可撞见他眼底的笑意时,仍旧失了神,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淡淡的说:“往后别可以解脱了。想去哪里都由着你。好好歹歹,这一生也算是过去了。别再去想那些无能为力的事,只管怎么舒坦怎么来好。只为了你十三爷自己。我们都这么过来,也都要往哪儿去。”
“你不过是先走几步,稍后等等我,随后我也该到了。听人家说,过奈何桥时,会有个老婆婆给你端一碗汤,先别喝,等等我,等我去了,看我一眼,再喝也不迟。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喝酒来着,那里没酒,我们以汤代酒,喝一杯,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别记着。”
“路上有点黑,也别怕。你可是十三爷,他们不敢把你怎么着了。你只管走,走到桥头记得等等我,千万别一个人先过去了。”
“从哪里来,都回哪里去。我们都没有什么好挂念,放不下的也得放下。忘不了的也得忘掉。过了那桥,我们就此别过,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别惦记着了。”
“蕙宁——”
“蕙宁——”
胤禛与他同时唤我,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伏身在他耳边,仅用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其实,我不是蕙宁,我是白雅兰。”
因为我不是蕙宁,因为我知道得太多,所以才不能唤你一声三哥哥。
如果你遇见了她,听到一声三哥哥,便知道那是她在唤你,你随她走,跟着她。
如果没有我,你同她,不知道又会如何。
回宫时,天色渐黑。宫灯沿路高悬,所经之处,灯火通明。
胤禛自打离了怡亲王府便一直紧攥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什么也不能说。
只有十三爷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的说:“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是你终究是你。”
那又怎么样呢。
也许真的不能怎么样。
尘年到来消已尽,始知山水有清音。
当日回宫后,胤禛便传来太医,说要替我诊治一番。我拗不过他,请太医号了脉。
太医福身道:“回皇上,娘娘凤体安康,并无隐疾之兆。只是有些气血不畅,臣开几副药方,调理一番即可。”
我收好衣袖,笑着望着,微嗔他的大惊小怪。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退了太医,拉着我手说:“既然这样,你为何同十三弟说那样的话!朕不能没了十三弟,又没了你!”
我环抱住他说:“不会的。我会一直都在这紫禁城里,陪着你。”
后来回想,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月亮,又或者星星,有没有刮风,有没有落雨。但是奇怪的是,居然丝毫没有记忆。只是略略记得,高无庸来回,十三爷今日气色大好,留着皇上用膳,于是晚上要晚一点回来。还吩咐膳房送了几碟我平日里爱吃的小菜。
我让喜环给高无庸打赏,他笑着说不敢不敢,还要出宫去伺候皇上。
我喝了些小酒,头晕得厉害,微微有些疼意,便没让喜环伺候,躺在贵妃榻上,想着他总是要回来的,省得回来睡得沉沉,话也说不上两句。
门没有被人推开,窗户也关得好好的,隐约觉得身边有人走动,一睁眼,便看见她站在那儿。
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裹身披风,面上罩着黑纱,双手背后握住一把剑,火光折射在剑刃之上,映出刺眼的白光。
我已经醒了,她却没有上前,怔怔的立在那儿。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和她之间放着一面偌大的镜子。我在镜子这边,她在镜子那边。我不动,她不动。
明明衣服裹得严实,可我却就是知道她是名女子。当下心头一怔,低声问:“吕四娘?”
她冷哧了一声,轻摇摇头。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说:“你不叫救命,也不报警?”
报警?
“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发颤,支起身子下榻,踉跄着要朝她走去。她身子微移,和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回说:“你不是让他等着你,怎么还不上路!宁妃娘娘,鸠占鹊巢的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你——”
“我还会再来的,到那时,希望你都预备妥当了。”
门被人轻推开,胤禛走了进来。
一转眼,适才黑衣女子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秉红烛,火光摇曳。深吸口气,上前扶住步履有些不稳的胤禛,只见他眉头紧锁,将我抱住,埋头在颈间,低声说:“十三弟走了。”
果然如此。
“十三弟说,如果有下辈子,他还要跟朕做兄弟。可是,朕不想。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平平常常的过一辈子。都是朕的私心,都是朕的私心害苦了他。他明明就那么年轻,却走在朕的前头。都是朕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