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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的疼惜十四爷,就好好跟爷过日子吧,等生了小阿哥,一切就都好了。”
听雪说出这话其实是大大地冒犯主子,可是打小一起长大,她们待我的那份心并不比我的家人差。我听了虽是惊怒交加,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低声斥道,“你说什么浑话,我的事也是你能管的。”言罢想起多日也不见得能好好说上一句话的胤禛,我如今连看他一眼都得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一时间触到相思之痛,泪水便潸然而下。
听雪见我这样,便又跪在我面前,哭着摇头道,“奴婢错了,只因一时心疼十四爷,竟忘了格格的苦,奴婢该死,哪里对得起格格这么些年的厚爱。”我微微闭上眼,泪水却还是停不下来,只能哽咽道,“洗把脸快把那些补药送出去吧,十四爷在这边用晚膳,省得他看了烦心。”
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到,十四果然含笑而来。
我默默地看着他喝茶,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不意他忽然抬头盯着我,“各房里的补药都是你送去的?”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十四默了一阵,看着我的眼睛十分歉疚,慢慢开口道,“我今日进宫,皇阿玛恰在额娘那边。说起我和四哥子嗣单薄,不免都忧心忡忡……”我听了心里一紧,弘晖去年五月里病故,如今也只有两个阿哥,子嗣单薄于他也是一大困扰。
十四见我没有言语,皱了皱眉头继续道,“皇阿玛心里着急,给我和四哥一人指了一个侧福晋。”我一怔,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辨,勉强定了定神才维持住淡然,“皇上指了谁?”
十四显然对我的问题感到困惑,看着我道,“伊尔根觉罗氏,二等护卫石保之女,我也没见过。”我点了点头,又问,“四贝勒呢?”十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呆了呆才开口道,“年遐龄之女。”
这个侧福晋家世不错啊,父亲是湖北巡抚,两个哥哥都是出了名的年轻才俊,尤其是那个年羹尧,在翰林院里任职,连康熙都公开表示过赞赏的……我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想了想又问,“你们都遵旨了?”十四脸色一白,却不再看我的眼,低声道,“是。”
十四的话才传进耳朵里,尖锐的刺痛便由心上一阵阵荡开。自我大婚后,胤禛还不曾迎娶过别的女子,也不曾宠爱过哪个妻妾。我一直相信他说的只争朝夕,我天真地以为,霎那的拥有便是永恒,可如今,在残酷冰冷的现实面前,他还是选择了遵旨,迎娶那个家世出众的女子。
我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却还是勉强保持着那可笑的镇定自若,后来连十四都发现了我的异常,扶着我的身子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手怎么冷冰冰的?哪里不舒服?”我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摇了摇头,倔强地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
正在这时,望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等我们问话便开口,“十四爷,格格,老爷和福晋方才差人过来通报,说薇主子要生了,只是情况不大好,请格格过去。”我听了心里一惊,方才的愁绪已是一扫而光,霍地站起身子就往门口走去。
十四也站了起来,在我身后喊,“你就准备这样去?望月,叫人备马车,我和你们主子现在过去。”
到了我家,云薇住着的跨院外站着不少人,从额娘到钮钴禄月华都站在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带着各自的下人,院子里乱糟糟的。
我刚跨进院门,月华便扶着额娘迎了过来,“花楹,你可来了……这可怎么是好,云薇从天快亮的时候开始阵痛,这已经一天了,怎么办呢!”额娘六神无主地念叨着,身边的月华一面柔声安慰额娘一面道,“十四福晋,云薇的身子素来羸弱,又折腾了这么久,怕是不好,不如请大夫吧。”
额娘转头颇为责怪地看了月华一眼,“女人生孩子,能不请大夫就不请吧……”我听出额娘对于请大夫的事有些反感,可是又觉得月华的话有道理,正踌躇着,月华又开口道,“额娘,孩儿知错了,都怪孩子太焦急,才会想出这个法子……不如咱们请萨满太太来吧。”月华的声音里带着些惧怕,小心翼翼地跟额娘提议。
额娘这回倒是马上点头,转身吩咐丫头去请萨满太太,一面慈爱地拍拍月华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啊……心都乱了。”月华有些难为情地冲我笑了笑,我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大夫倒不如萨满太太了?
我转身往云薇生产的屋子走去,一面低声吩咐听雪,让她先悄悄地找大夫来,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救命,萨满太太也行,大夫也行!
走到屋子门口时两个嬷嬷拦住我,“福晋,这里面您可不能去,有血光不吉利!”我有些懊恼地瞪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却是极狡猾地,拉长脖子问不远处的大姨娘,“玉主子,您说格格能进去吗?”
大姨娘亦是瞪了那嬷嬷一眼,走到了门口,“你这老婆子越老越没脑子了,这里面是什么状况,能让主子进去么!”嬷嬷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还不忘递给我一个眼神,意思是您看不是我不让您进去吧?
我叹了口气,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里传来稳婆和嬷嬷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声音有些虚弱。我的心里沉甸甸的,转身一屁股做在门口的凳子上,怔怔地发起愣来。
萨满太太的驱邪祈福的念诵声不绝于耳,请来的大夫被拦在院子门口。
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种不祥之感越来越重,各种不好的猜想重重地堵在我的心口,让我窒闷不已。
我走到额娘跟前,看着愁眉不展的额娘道,“额娘,您想抱孙子吧?”额娘看了我一眼,平日里慈爱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我自嘲地一笑,谁让我问这样的问题呢?于是我挨着额娘坐下身来,“如果云薇和孩子有什么事,不知道哥哥会怎样……额娘,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让大夫进去看看,能想个办法是个办法,咱们不能自己堵死自己的路啊!”
额娘像雕塑般地坐着,不理会我的请求。月华在一旁静静地立着,半晌方道,“额娘,让大夫进去吧!他……他在那么远的地方,现在指不定怎么心急如焚呢,您怎么舍得让他那样?按说孩儿亦是不赞成这个法子的,虽说如今很多人家也并不避讳,可是孩儿家教甚严,原先想起时也总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可是额娘,孩儿现在不这样想了,有什么比孩子的命重要呢?那是完颜家的第一个孩子啊!”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月华一眼,她言语中的恳切让我明白了哥哥在他心里的位置,我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激。有这样端庄大度的嫡妻,不能不说是哥哥的福气,于是叹了口气,“额娘,孩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现在哥哥的孩子出生在即,孩儿心里亦是十分高兴的,我们完颜家的孩子,我能抱抱也是好的啊!”
我的话虽然是为了劝说额娘,却是发自肺腑,说完这句话,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心中酸涩不已。额娘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含着泪把我揽在怀里,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五十二章 一份希望,十分努力
云薇折腾到半夜,终于在大夫、稳婆和萨满太太的共同努力下产下一子。阿玛和额娘高兴得不得了,人丁单薄的完颜家终于又有了新的一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云薇的床前围着许多人,女眷们这时已经不管什么血光之灾了,或者说,新生命诞生的喜悦已经盖过了那所谓的凶煞,总之女人们都是面露喜色,一张张的笑脸衬得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可是尽管屋子里洋溢着浓厚的喜气,我看到云薇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床上那个女子已经完全不能和平日里美丽清雅的云薇联系在一起了,胡乱披散的长发混合着汗水,已经拧成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那张灰败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血色,紫色的嘴唇渗出点点血色,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着,大得令人惧怕。
我呆呆地看着云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薇……受苦了。”我干巴巴地安慰她,却见她极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又微微抬起手,指着床头。额娘连忙令奶妈把婴儿抱到我跟前,我有些笨拙地接过襁褓,怔怔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这孩子很胖,并不像我曾经看到的婴儿那样皱巴巴的,却是粉嘟嘟的皮肤,远远的脸蛋,甚是可爱。
我抱着孩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大姨娘笑嘻嘻地打趣我,“看来十四福晋很喜欢孩子呢,将来自己生了不知道会怎么疼!”我的心倏地沉了下来,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泛起一阵一阵的涩然,勉强笑着抬起头来,却见额娘也是敛了笑意,装模作样地帮云薇掖着被角。
于是心里越发难受了,我实在不是个好女儿,自幼不能承欢膝下,如今大了却又给父母带来不断的忧虑,民间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我算什么女儿呢?
夜已经深了,我找借口推辞了额娘让我和十四留在家里休息的提议,和十四星夜踏上回去的马车。
马车上我一路假寐,十四静静地看着我,“你不高兴?还是笑得太多腮帮子麻了?”我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顶撞他,“您那只眼睛看到我腮帮子麻了?”
十四摸着下巴笑了笑,“眉毛眼睛嘴巴都朝下耷拉着,你说这是不高兴呢,还是腮帮子麻了?”十四见我瞪着他,忽然换上神秘兮兮的坏笑,凑近了我道,“你该不是由嫉生恨,看见人家生孩子受刺激了吧……要不,咱们也生一个?”
十四的笑容近在眼前,带着些不羁和放肆,我明知道他在逗我,一颗心却还是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一把推开靠近的十四,冷笑道,“谁受刺激了!我脑子坏了才想生孩子呢!”我气呼呼地低声嚷着,十四在一旁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我本来心中十分郁闷,可是看着十四笑得起伏的身体,不知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停下来,微微低下头道,“今日这个大夫的医术很高明,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我闭起眼睛继续假寐,十四怔了怔,懒懒笑道,“什么大夫,我可不知道……”我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我知道,听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请来医术如此高明的大夫,况且额娘赏他的金银也分文未取,除了听雪求十四找大夫之外,我想不出来其他任何一种可能。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十五,十四迎娶伊尔根觉罗氏进门。
我站在贺喜的人群里,冷眼看着被簇拥在众位阿哥中一身红袍的十四。舒舒觉罗氏厅前厅后忙着张罗,做足了贤妻的样子,脸色却白里泛青,纵然浓妆也掩不去由内而外的憔悴。眼前一片喜气洋洋,耳边笑语连连,可是我却怎么都觉得这繁华透着股子虚假,于是笑着向舒舒觉罗氏叮嘱一番,悄悄转身离开那热闹之地。
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享受着并行的孤独与清静。走了一阵却隐约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人,那脚步轻而稳,透着些熟悉的感觉。我心中微动走到林子深处,转身,无言地看着眼前的胤禛。他一阵玄青袍子,玉色的马甲上绣着繁复的如意和葫芦,风度翩然。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皱眉道,“你怎么脸色也这么差?”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不由地发笑起来,面上亦是冷笑。他上个月娶了新妇,如今竟连我为何憔悴也不明白了吗?胤禛看着我桀骜不驯的笑意微蹙了眉,有些不悦的样子。我心里一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