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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无暇去管那灯,抬脚便疾步走了,他在身后还欲追上来,我听得那脚步声似索命一般,不提防便哭了出来,“我有好好地为你做事,你何苦要盯我如此紧,我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肯轻易放过我么?我的母亲还在你手中,我自然不敢忤逆你的,求你,求你了……”
我明显感到他的脚步停滞下来,我头也不敢回,边哭着边往前快步走,“我会好好听你话的,你要我打探事情接近皇族我都有在做,只求你不要像从前……”
一边疾步向前一边抽泣着说话的确太累,我干脆不再哭,因为太惧怕陆景候而到此时这般境地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些夸张,更多是,却是对自己懦弱胆小的心性千百次的唾弃。
身后似乎沉默下来,连衣摆拂动的声响都没有了,我行出很远,却听到了身后若有似无的叹息,我心里再度抖索了一番,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提步飞奔了起来。
夜色浓得像小姐书房案牍之上的那方桃花砚里的墨汁,我周身都被染得乌黑,连同那颗被悲惨污浊透了的心,我跌跌撞撞地极快地跑回府里的住处,嘭地一下就关上了门。
屋外的寒鸦被惊得扑棱着翅膀怪叫了几声,我吓得往墙角瑟缩了几许,喘息着良久才缓下呼吸。
门外霍然有几声叩门声,我惊得直起身,大声叫道,“是谁?”
“苏苏姐,小姐有些受凉,指了你过去守夜。”
我去了小姐房中,灯影透过纱幔映来的暗光衬得小姐容颜有一些迷离,她轻咳着起身笑着问我,“你回来得有些晚,可是收了公子哥儿的灯一起幽会去了?”
我低下头,勉强笑了笑,“小姐非要拿我打趣,怎会有人来送我春灯。”
“你这丫头,”她拿食指隔空作势要戳我眉心,还是在笑,“长得也不差,我今日让你出府正是要你去见识上京的春灯会的,若有男子赠与你一盏春灯,便是想同你私定终生呢。”
我脑中一片轰然作响,这才知,我之前被他硬塞而来的春灯,的确是千斤重。
春意阑珊篇 第三章 世上如侬有几人(3)
那之后,也不知是否我一番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触动了他,他果真连下达命令的书信都少了许多。
我有些欣喜,也有些惴惴,莫非是我触怒了他,让他觉得我的用处也不会太多了吗。
这样想来我便开始心慌了,半月之后,我偷自进了小姐书房,连烛火也不敢亮,将将就着窗纸漏下的几缕月色提笔书了一封信。
信中无非是提及那日春灯会我唐突冒犯,对他赔尽了不是,还在信后小心试探着问了声,“不知我母亲可还安好?数年未见,可有些念想了。”
我第二日便打着为小姐置办些胭脂水粉的理由,揣着那封信出了府。
京中捎信的买卖人很多,不过送去江南的信倒没有多少,只因一来一回也需十日之久,银钱费得也多。
好在府里头的俸钱也不少,小姐可怜我吃穿用度总会将宫里头赐下来的物事打赏给我,让我换了银钱攒着,故而手头倒是不紧。
今日恰是初十,我又思及那日他说过每月初十于含章台一会,抱着几分侥幸便往含章台绕回去了,希望能当面谢罪,不至于让他迁怒于母亲。
也不知现在会不会太早,春盛的草长莺飞,远近含苞的桃花柳絮俱是动人,我只顾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寻他,陆景候若是知晓,还不知又会怎样嘲讽我。
前些年他总会在暗无天日的囚室里狠狠扼住我的咽喉,逼近着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养尊处优的木雪岛大小姐么,我如今杀了你父亲终能雪恨,你为何不追随你苏家一齐死了?为何还要苟活?”
我并不清楚他陆家与我苏家的恩怨,可我真到丧气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又是他夺了我袖内银针说,“我还没折磨够,你岂能那么容易就死?”
早春确是有几分寒意的,我跺了跺脚,对着手哈了几下热气继续在含章台前面的那条巷子里悄悄等着。
距上次春灯会之后,已是过了两个初十。
他应是从一开始就没来过。
将近正午,总算暖和了些,我靠着墙站得有些脚麻,虽有极大的不甘心,却想着既是信都送出去了,当面与否也没多大关系的,便直起身温吞吞抚平了衣角,打算回去。
却是我眼尖,那袭白袍分明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抬眼去找,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赶紧出了巷子跑到含章台前,身边叫卖的小贩路人行得如同水中鲫鲤,皆是匆匆而过,我张望着四处去看,咬牙半晌却是找不到。
或许是我心太切切,生了幻景之象还不自知。
这很是可笑,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却还苦巴巴地急着想要见他,未有半分恨意,惧意倒是极多,我可不是奴颜婢膝。
“苏苏。”
我听着分明是那晚陆景候的声音,可因着从未如此叫我,有几许陌生,我顺着声音去找,却看见了自家公子,他身边站着那日的一对公子小姐,见我与他望着竟还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才离开。
我刹时便愣在了当场。
再去找方才叫我之人,又是无影无踪了。
我有些恼人,却驻足不走了,既然他来了,我便一定要守到他。
日头从斜东边晃至头顶,又滑向斜西,我足足站到日暮之时,直到行人渐渐散去,也未有那袭白袍再次出现。
我心沉了沉,果然是触怒了他。
可他既然身在江南,又为何真能在那日出现在上京,或许只是模样相似,我遇见的,也未必真是陆景候。
想着极大可能是一个不相干的文弱书生,我心便又松了几分。
这样一等便又是十日,小姐将信递与我时,笑着打量我说,“你江南那边的家信,怎么这段日子好像少了很多。”
我抿嘴笑着出门,信里只有寥寥四字,“一切皆好。”如此,心中巨石总算落了地。
陆景候买通的李府管家一直在人前道,我进李府是见一见世面的,小姐这人性格虽倔强,可对我却是很温和,她总对我笑,后来在公子爷身亡我几乎将余生的泪全部哭干之时,她才抱着我说,“你这丫头,我一直对你着好,只因怕你哭,你若哭起来,样子是很让人心疼的。”
这便是那些年初进李府让我格外记忆犹新的事情,从那以后陆景候再未与我通过书信,偶尔小姐问起,我也莫名不知如何回答。
在那之后,便是边疆隐患爆发,北狄大庆开战又修书和好,朝中局势小姐有几分关心,而我只唯独关心上了战场的公子爷的境况。
后来的一切,却让李家人心伤难愈,我依旧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晨曦花香传遍了小姐院落的每一处,我早早地起床在佛龛之前为公子平安祷了一炷香,堪堪将最后一个跪礼行完,小姐房中便传出了一声清晰的惊呼,“他为何会亡?!”
我明明没听见小姐亲口说出他名字,却还是刹时没了力气起身,愣愣地跌在佛堂之中,也并未有什么知觉,那向来悲悯的佛像似乎动了呆滞的眼珠,眼中含泪地瞅着我。
院外响动极大,喧闹的人声吵吵嚷嚷,我咬牙起身去小姐房中,她惨白着一张脸,见了我也说不出话,只是打着牙颤。
上将军回府之后便大肆操办起公子之丧,长公主连着昏昏睡睡了好几日,在公子出殡的那天终是吐了淤积于心的一口悲血,我身为小姐的身边人自然只能服常孝,李府门前列了无数送行之人,公子一朝身死,竟是白发送黑发。
我便知,那人或放肆或温柔的笑,我终尽此生,都再难见到了。
又过了一年半载,如今的李府门前巨大的匾额之上,是女帝亲笔而书的定国公府,烫金大字如日当空而照,连带着新晋的江南首富陆景候的求婚之旨都随着封赏旨意一齐下到了李家。
那封足以让天下人艳羡的喜旨里头,是女帝对几年前身亡的公子无限哀思,以及对李家痛心以致急于补偿的心愿,接着顺理成章的便是,陆景候年轻有为不若便将乐易郡主许配之,自然为一桩美事。
陆景候,竟然是几年来不再管制着我的陆景候。
我还以为,他弃了我这枚棋子。
如今他又找了来,还得了圣旨皇意,难道还是,想将我这几年的帐一并算清么。
春意阑珊篇 第四章 世上如侬有几人(4)
小姐竟也没有过多的不愿,虽然她与陆景候一面未见,连他的消息都知之甚少。
我知道,她在李府终是熬不下去了。
偌大的定国公府之中尽皆是愁云惨淡,纵使宾客满座,筵席散后的夜里,还是凉得心酸。
可我有些舍不得,若是小姐嫁去江南,我便连公子每年的忌日都难以作陪了。
我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来得及对他说,我自知不会得到他的回应,可表露心迹一直支撑着我,突然没了那人,就连最后一丝光芒都没了。
小姐模样生得好,父亲英武母亲雍贵,自然连气质都超出常人许多。
现下她静静地坐在妆奁之前,顺手撩起了额前的发,强自笑了笑,“苏苏,我要嫁人了。”
果真,我这样好的小姐,要远嫁给陆景候那样毒辣阴翳的男人么?
却是不敢说,我还能如何,只好走去小姐身后替她面上铺了些蜜粉,她面色苍白得快没了人形,长久不寐快耗尽了她气力。
她反手握住我的腕,笑得哀哀凉凉,“我也知是自己太无用,抛了伤心的父母远嫁,可不是太懦弱不敢承担家族之责。”
屋内幽幽的沉香暗浮,我心里百味陈杂不知如何开口,陆景候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我不得知,她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叹了口气,“我嫁出李家,你也要跟着,可愿意?”
“愿意的。”
她笑得几许欣慰,面容终于有了几丝生气。
这世上,除了我母亲,也许只有她才会让我不顾一切去保护了。
在那晚,睽违数年的“家信”竟然又来了,我几乎能想象陆景候一边挑眉一边下笔的邪笑神情,那信里言道,他已在京中有了家宅,自女帝登基之后便在朝中走动根基已稳,故而,小姐不必远嫁。
我的心砰砰跳乱了阵脚,眼前只飘着一句话,他在京中有了家宅。
他是何时将爪牙伸到了京中,我何故能在与他同一方皇天之下相安无事至今?
陆景候自在前两年将陆家发展成江南第一富后,便每月都向朝廷进贡金银财物,却又不是想在朝中谋职,谁都不知其用意,况他发家的银子,本也是我木雪岛的。
父亲以木雪为我名,不过是想让我以岛为家一辈子都不背弃之。可岛灭家破,父族尸骨未寒,我便踏上了猜测弑父仇人心意以苟活的荆棘之路再难回头,从前的木雪岛,不知何时能再回去。
小姐的婚期是半年之后,定在大暑之日。
女帝的意思,是让小姐在一年中最炎热的夏日出嫁,以后的人生便也像这艳艳日头一般如火灼盛。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娇,我听得小姐说起女帝时总是不齿之态,道她权谋算尽,却失了毕生所爱,如今深宫只余一人,应是位极至高却凄苦难耐。
小姐也问我,若是让你选,你会选权力,还是爱情呢。
我不知,上天自然也不会有让我选择的那天。
上京的夏天来了,蝉鸣由微弱一下就喧嚣了起来,陆景候的书信不紧不慢地送来,内容平平淡淡,也没有吩咐我去做什么。
小姐觉得有几分奇怪,“苏苏,你的信怎么直接从上京送来了?家从江南搬到上京了么?”
我望了望她娴静却透着股刚毅的容颜,笑着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