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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一日,腿脚酸麻难忍,好在白露寺只是在半山腰,可这山路却长得很,如羊肠般的小径延绵着似没有尽头,一阶一阶的白石板被暗色的山泥衬在眼前让人晕晃晃一片,明明是初春,小道两旁的枫树叶子竟被残阳映照得殷红胜血。
我心里烦闷难当,脚踩到一阶石板上竟不提防滑了一跤,好在我惊叫出声时被车夫眼疾手快拉住,人没有从山道上滚下去,脚还是崴到了。
我心剧烈跳了几下,随即便被脚踝处钻心的疼引去了注意力。
车夫大伯也吓得老脸煞白,连忙将我扶到他背上,口中连连道,“姑娘不要紧吧?”
我忍住疼轻声道,“没事,劳烦伯伯将我背下山了。”
“疼得声音都变了还说没事,姑娘跟在郡主身边也没吃过苦,脚崴的滋味可确实是难受得紧的。”
他一席话里有关心有疼惜,我听得触动了几分,大伯的背很宽广厚实,肩膀尤其能给人依靠,我眼中心里皆是酸楚难当,急忙低了头,两滴泪便顺势滴落了下去。
“方才姑娘还说没事的,这下又开始哭了,”他调侃一笑,像普通民家里的父亲打趣自己的小女儿,“可别把这么双好看的眼睛哭肿喽,回府后若是郡主追究起老朽来,可就不得了啦。”
我破涕为笑,突然而起的笑声惊动了树间的归鸟。
老伯说话的声音有些喘,我有些心疼,犟着要下来,“我脚真的不疼了,便让我下来走吧。”
“现在天色也快暗了,姑娘这样走是走不快的,没事,你看,能看见府里的马车了。”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有匹马正甩着马尾悠闲地食着嫩草。
他擦了把汗,我实在不忍他辛苦,脚踝处疼得快要我的命,我抽了口凉气还是坚持自己走下去,老伯却正色道,“方才还有位男子路过频频朝姑娘看了好几眼,若姑娘不在老朽背上藏好,只怕要被人抢了去。”
明知是顽笑话,我却忍俊不禁,“伯伯怎会如此说笑,为何我会被人抢了去。”
“姑娘生得好看呗。”
“那伯伯也不能说假话来诳我,我明明与伯伯一路走的,为何我未见到方才有位男子。”
我只当他是寻常编鬼怪故事来唬我,他却遥遥一指我背后,“姑娘低头哭的时候,有人身手矫健地飞快奔了上去,你看,他站定了有几分想过来看姑娘的面相呢。”
我愣了愣,又随即笑了,“伯伯莫要说笑,现在这个时辰哪里还会有人上山去。”
“姑娘你看一眼便是。”
我犹豫了良久,还是慢慢回过头去。
那一片被残阳染得愈发红透的枫叶间,有名剑眉星目的男子垂眉定定凝视着我,晚来的山风将他的鬓发拂动得扬起又落下,我缓缓回过神来,低声对大伯耳语了句,“这人看起来惹不得,伯伯快背我下山回去。”
大伯见我一下子变了心意,连忙应了声,脚步匆匆却稳健,不多时便送我进了马车内。
我的心跳总算放缓了几分,担心那人跟上来,还不忘嘱咐车夫大伯道,“伯伯将马车赶快些,小姐怕是在府里等急了。”
大伯霍然扬了马鞭,在空中击荡有声,马车调了头,我有些没坐稳,刚扶着坐正了,却听见山路处传来一声寒意彻骨的凄厉叫喊,“苏苏!”
他喊的是我名字,可我却不敢应他,闭了眼不去想他方才在石阶之上痴痴看过来的神情,我心慌得厉害,急促地晃着没有落处。
我没有让马车停下,他也没有跟过来。
大夏新朝的独一无二的将军,我并不敢奢望他能低下身份来做些什么,他在晚上来赴当日清晨的约,我依然得感激他,感激他好歹来了,不至于让我太颜面扫地。
也不全对,他那日说丫鬟身份卑贱,我或许在他眼中,颜面是不值什么的,更甚至,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颜面。
让我候着他,实在是给足了我十成十的面子。
我的脚伤不算深,未伤到筋骨,可那夜却下了场大雨,之后阴雨连绵将近四日,我回府时本是累得快要垮掉,之后便染了风寒,连下床都不能。
小姐竟是衣不解带地来照料我,定国公觉得有失体统,私下里严厉对她训斥过,小姐似乎说了些话,定国公便再未干涉。
我心疼小姐日渐消瘦,也急着想快些好起来,可总是昏昏沉沉的,闭眼便是噩梦连连,整日被药泡着也不见好转。
“苏苏,”小姐喂我饮完药,又擦了我唇上的药渍,“夏将军听说你病了想过来看望你,还是不见么?”
我苦笑了下,“小姐老是撮合来撮合去的,先和姑爷培养下感情再来关心我的罢。”
“你这丫头,嫌我烦了是不是,”她少有地露出女儿家的娇憨之态,佯装生气不再看我,把药碗也放得远远的,“我这样为你操心,你倒还嫌我多事了。”
我笑着咳了几声,“若是小姐不嫌弃,我便把小姐当作亲姐姐一样看的,又怎会觉得小姐操心太多,我只是啊,觉得小姐的确要与姑爷多亲近些。”
“这个以后再说,”小姐轻轻摇了摇头,“我在陆公子面前总是说不出话来。”
“小姐这是害羞呢,”我掩嘴靠在软垫上,“今日可算是天晴了,下雨那会脚踝一直在疼。”
“我看看。”小姐把被角掀开了点,把我裤管撩开仔细检查了下,“有些肿,我待会让大夫研些药末涂上去就好了。”
我静静笑望着她羞花闭月的美颜,只以为,这便是我此生最安宁的时光了,可经年之后再度忆起,我却宁愿,那一切都不要发生。
春意阑珊篇 第九章 水漾桨声他醉雨(4)
春盛之时,女帝亲临定国公府探视诰命夫人,也便是前朝长公主。
我身体略微好转了些,正是春暖之际,也不畏寒了。
定国公宴请了朝中新晋的青年文官武官,听郡主说,女帝自先皇驾崩后并无情史,我暗暗有些怀疑,看起来那样清心寡欲唯我独尊之人,莫非也耐不住寂寞故而以定国公的名义来广招男宠么?
宴席设在定国公府的后花园,正是晨曦转强之时,众人席地而坐皆是沐浴焚香之后的样子,恭候着圣驾,想打盹却没这个胆量。
日头的确是有些舒服,跪坐在小姐身后的我却不敢怠慢,斜对面的一排矮桌里,有一席正是夏力按剑而坐。
他自顾自地酌酒自顾自地饮下,虽未看我,我却还是大气都不敢出。
小姐挺直着背,余了一缕长发从高高的发髻之上顺垂下来,滑过优美的颈项双肩,我隔了三步守于她身后,依旧能闻到她发间或是衣袖的沉香随着动作似水流泻开来。
陆景候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如此完美的人。
定国公坐于首席之下,与小姐正对着,其余众人皆按品阶高低被女帝依次赐座。
也不知等了多久,我双腿都跪得隐隐发麻起来,小姐却还是正襟危坐着,极为自律。
又过了一些时间,我瞥着夏力的一壶酒都被他慢慢斟着见了底,小姐终于微微侧了头过来,悄悄示意我过去。
我忙挨过身去,小姐轻声道,“去请女帝的意思,说是筵席已开,歌舞曲艺正候着女帝圣驾。”
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女帝抵达定国公府便径直去探望夫人,过了个把时辰还不见人影,家主也不能太兴师动众去找,只得让我在家仆地位中稍高点的人去请示了。
便是我去不合适,只要小姐说了,我无论如何也得办到,让她放心。
我应了声便欲退下,小姐看了看别处似乎欲言又止,我也未太放在心上。
夫人住的院子还算近,我抄了小道过去,正急匆匆往前走着,身后却突然笼上来一团阴影。
我差点要惊声叫出来,口鼻却被人顺势捂住,我拿手去掰开,那人放下手,将我整个人都抱住了。
他抱得太紧,我身体内的气息全被挤压着紊乱起来,我喘不上来气,却听得他带着些哭腔道,“苏苏,你为何总不愿见我了。”
我一时间便分辨出了他的声音,一颗心跳得更猛烈起来,是夏力。
他身上的酒气隐隐约约,却并不让人讨厌,我努力平复着呼吸,轻声道,“将军,你先放手,我现下要去请女帝去花园赴宴。”
“若是我放开了你,你是不是,”他声音有些低,让人一下子便能听出其中的醉意,“是不是就再不会见我了?”
“将军,你先放手再说。”
此处甚少有人经过,我若叫喊都是没人应的,况若是真的叫喊将人引来,也会惹得一身腥。
走过这截小径再绕过一段游廊便是夫人的院子,我暗暗咬牙,面上还是柔和地笑着,“将军要如何才能放手。”
“你答应我,不生我气了好不好?”他将头埋入我的颈窝,由着说话呼出的热气一遍遍擦着我的耳廓,既痒且麻,我的脸逐渐灼烧起来,难受至极。
我有些喘,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不要动了、我答、我答应你……”
他将面容贴得更近,我头一次觉得麦色的肌肤原来还可以这般腻滑,那股子灼人劲几欲焚得我灰烬不剩,身体越来越软,连小腿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无意识地瘫倒在我身上,呼吸逐渐低了下去,我平息了好久,面热总算缓了些。
夏力于我身后不再说话了,我试着唤了声,“将军?”
他不应我,拢扶在我肩上的双手也是力气没了半分,我心砰砰跳着回眸去看他,他却是早已在我肩上睡着了。
这厮……
我有些好笑着将他掺到前面一处游廊里靠着,暗忖着待会再正大光明来请他回去估计会更好些,便将他外袍解下来反盖在他身上,朝夫人院子去了。
夫人的卧房极静,不像有女帝于里间探视的样子,我斗胆叩了叩门,低声道,“陛下,定国公差卑女来请您入席,曲艺歌舞的婢女们都已候着了。”
房内静悄悄一片,我有些怀疑女帝已经离开,只有夫人一人还在卧病沉睡而已。
我又轻声唤了几声,依旧是毫无半点回应,我看了看四周,并无女帝的近侍,想着或许她早已去入席了也未可知,便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甫一挪步之时,背后的紫檀木门却由人霍然拉开,我惊得回身去看,正是女帝的肃颜。
她一双杏眼如墨极其动人,我却眼尖地注意到眼角还有未拭干的泪痕,连忙俯首下去恭敬道,“定国公率众臣于花园恭候圣驾。”
我垂下去的眼睑都不敢睁开,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却具有压迫性地朝我瞥了一眼,随即又不留痕迹地转开直视前方,我手心渐渐出了汗,却听得她清越如黄莺的嗓音威严地开了口,“将门关上,在前边引路罢。”
我忙忙地低头应下,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将女帝引到她御座后,我低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小姐略微回首过来含笑睨了我一眼,有几分暧昧。
我不明所以朝身后去看,以为她在与别人传意思,她却轻声笑了笑,“傻丫头。”
我有些懵。
女帝已在上席发了话,曲艺歌舞的奏演即刻便开始了,一干人举盏碰杯,笑闹着争奇斗艳,看来我想得果然没错,他们无一例外想要吸引到女帝的注意。
我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哼,都是群吃软饭的。
小姐拿纨扇半遮了面朝我悄悄道,“夏将军为何没与你一齐回来?”
我正要答,却听得女帝霍然扬声道,“为何夏将军未在席上?他去了何处?”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出声,女帝竟将杯盏往矮桌上狠狠一掷,“快去寻人!若夏将军今日出个好歹,朕绝不轻饶!”
春意阑珊篇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