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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池加优诧异不已。
“人命关天,我们跟谈粤非亲非故,即使我们心里有多急迫,也不能越过他的父母来做任何决定。我们的建议都跟他们说过了,不被采纳也没有办法。”
“可是……”池加优着急。
关少航用眼神制止她,接着说下去,“就算他们真的同意让谈粤去动手术,但凡结果不是如意的,谈家会迁怒我们,我跟你从此都要背上谈家一条命。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以不理会谈家人,但你可以吗?小池,你今年才二十七岁,我不想你今后的人生陷进去。”。
“为了不被迁怒,我们就不管谈粤死活吗?”池加优激动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关少航沉默,“是,我自私。我言尽于此,你再衡量一下吧,吃饭,我饿了。”。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一张平静得过头的面容一点点白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白瓷碗,不再说话。
池加优心头像被一块铅堵住,她默默地喝了几口粥,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做不到。”
这个晚上,池加优在书房待到天亮。
Chapter 11 假装是你,不曾远离
谈粤的情况一夜之间恶化。
池加优和安小朵在外面吃午饭,接到谈父打来的电话,希望她尽快来医院一趟。
池加优抓起挎包就往外冲,安小朵隐约听见他们说话内容,不敢拦她,叫来服务生结账,然后自己打车过去。
谈粤还在昏迷,谈母早已哭成泪人,谈父愁容满面,一贯刻意挺直的背此时像被压垮弓起。
池加优心中乱成一片,她想去搀扶谈父,想去安慰谈母,可走到底没有那么做,她知道他们不但不会领情,她的存在还会让他们的心情雪上加霜。
主治医生叫陈英杰,是池父早年的学生,池加优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一次陈医生觉得她眼熟问起来,才知道有这一层渊源。
他见池加优在谈家人面前倍受委屈,心中十分不忍,私底下告诉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多拖一天,手术成功的几率就小一点,你要是不能替他们决定,就别淌这浑水了。”
池加优抽抽嘴角,微弱地笑了笑。
陈英杰和关少航都这样劝她,可是她确实做不到。
池加优从小到大,看得最多的课外书是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学的图书馆是没有这类书的,池家家教严,物质方面从不委屈孩子,但也不给她们零花钱,池加优经常跑到学校附近的书店,站着看那里一整排的金庸小说,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谈粤知道后买下一整套书送她,她不要,他就说借她看,于是她开开心心抱回家去。几天后,看见谈粤一瘸一拐来学校,追问之下才知道谈粤是偷拿了抽屉里的钱去买的,被他爸发现了,顺手抄起扫帚就是一顿打。
诸如此类的小事太多,铺排在她和谈粤共同的成长过程里,累计起来就是沉甸甸的一笔,让池加优此生难忘。
这时,派出所打电话来,说已经抓到两个嫌疑犯,让池加优过去确认一下。
虽然当时停车场光线暗,歹徒又用口罩蒙了大半张脸,但池加优仍凭着身形和声音认了出来,一直觉得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直到现在看清对方面目,她终于想起来,那人就是当日开改造货车买走助养中心所有流浪狗的胖子。
因为池加优的举报,他名下几辆私自改造的货车全部被查获,于是怀恨在心。偶然间看到池加优在电视台拍的宣传视频,辗转找到她现在供职的杂志社,找人一起埋伏在停车场等她,打算给她一点教训,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谈粤生猛得很,他们一时情急就下了重手。
余下的事就与她无关了。走出派出所,她心情无比沉重,这个祸因到底是她闯下的,虽然她没错,可是殃及了谈粤,她无法释然。
周日,池加优约关少航去爬山。
这座山她常常带牛奶来,关少航因为工作忙,来的次数属指可数。
把车停在山脚下,两人徒步走上去。
十一月初的天气,早晚微凉,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气温还是偏高的。好不容易攀到山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坐在石栏上休息。
池加优指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问关少航,“知道这里通向哪儿吗?”
关少航辨了下方向,猜着说:“巫溪岩?”
巫溪岩是这里的另一片山头,两座山连绵起伏。
“嗯哼。”池加优拉他的手,“我们翻过去吧,我想去那边的庙里拜拜。”
“你不是无神论吗?”
池加优坦言,“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关少航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翻山越岭比想象的要难,池加优高估了自己的脚力,两人走了约莫两个多小时,巫溪岩的寺庙还望不到头,附近没有歇脚的地方,地上虫蚁很多,她咬牙强忍又走了一段,脸上不由露出难耐的神色。
关少航看在眼里,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她。
“嗯?”池加优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关少航微微弓下腰,回头看着她,“上来。”
池加优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自己走就行了,这山路还挺陡的,别一起摔下去。”。
“小看我!”关少航不容分说拉住她的手,放到肩头,“这是你们女人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池加优笑了笑,不再推辞,乖乖趴到他的背上,环住他的脖子。
关少航的背部宽厚,步伐稳健,她低下头,把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呼吸近在咫尺。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条路要是能永远走下去该多好。
巫溪岩的寺庙,长年香火兴旺,城里人经常过来朝拜。
池加优添了点香油钱,跟庙祝要来几支香,点燃,分给关少航一半。
跪在佛像面前,两人的表情有一种相似的困惑。
关少航扭头看她,“好像要念点什么吧?”
池加优想了想,振振有词地默念了一番,然后说:“好了,我替你说了,你把香插在香炉里就好了。”
关少航挑眉,出来不住追问她。
池加优起初不肯说,被问烦了跑到小石桌边坐下,关少航笑着跟过去。
旁边的树桩粗大,她抬头向上看,惊喜地说:“咦,是玉兰树哎。”
“嗯,是玉兰树。”关少航附和她。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以前也有一棵,就在升旗台的旁边,放学等爸妈来接前常在那底下做作业。”
“记得……”关少航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叫了她一声,“池加优!”
“啊?”池加优张开嘴。
关少航把一个东西塞进她的嘴里。
池加优反应过来,是一支黑糖棒棒糖,还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一个台湾牌子,糖中间嵌着一颗话梅,甜而不腻。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感到惊奇。
“刚才出门碰见王姐家的棉花糖,跟她讨的。”
棉花糖是小区邻里王姐的女儿,今年四岁,长得冰雪可爱,关少航每次碰见都忍不住逗她。
池加优笑骂道:“真是为老不尊,哪有一个大人去跟小孩子要糖的?”
“无所谓,反正王姐总说我是怪蜀黍。”
寺庙放着佛乐,关少航走到石栏边远眺,池加优很认真地把糖一口一口吃掉,其实她有点不舍。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时光静谧得让人感伤。
“我们把婚离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周围仿佛也在同一时间万籁寂静。
夕阳斜下,余晖渐渐漫过来,笼罩在两人身上。
良久,关少航转过身,牵牵嘴角,“终于说出来了。”
他看起来在笑,目光却很冷。
池加优低下头,“对不起……”
“不需要,”关少航淡淡地回应,“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成全你。”
明明刚吃了糖,池加优嘴里却有丝丝苦涩。深思熟虑吗?不,她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当谈母当着谈粤的面,要求她和谈粤结婚时,她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谈粤就躺在她身后的床上,她知道他是清醒的,她回头看他,他微微偏过脸,回避了她的注视。
那一刻,她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失望?抑或愤怒?
不,都不是。
她觉得很累,一瞬间万念俱灰。
关少航见她垂着头,目光呆滞,心里极力压制的火气涌一来,不禁冷笑了一声,“池加优,你有心吗?”
要隔几秒,池加优才仿佛听见他的话,“什么?”
“自从你跟我结婚。你每天都在想着离开,是不是?”
“没有。”面对这样的控诉,她直觉反驳。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电视台的人你结婚的事实?”关少航毫不留情地说,“别跟我扯什么形象什么工作,你根本不在意那些!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带着一种准备随时抽离的心理,我有没有说错?”
池加优沉默了。
看着她的目光从闪烁不定到露出内疚惭愧,关少航心里就像被凿子凿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灌进来,让他心肝脾胃都隐隐作痛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心一意对待,甚至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就是这么回馈他的。
他咬紧了牙关,把上涌的血腥气强压下去,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无名指上,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将婚戒摘了下来。
长期戴着,手指有一个淡淡的印痕。传说无名指的血脉与心脏相连,他时刻戴着它,心甘情愿被禁锢,可是现在看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笑话。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珍惜这枚婚戒吗?”关少航依然在笑,“因为它上面刻着你池加优的名字,这五年来我曾经摘下它几次,跟你的那枚放在同一个盒子里,我知道你从来不戴,可你但凡有稍微留意一下,便不会以为自己是加好的替身。”
“这些年,你一面纠结这个问题,一面不肯交出你的真心,不管我做了多少努力,你都视若无睹。”
池加优痛苦地抱住头,她受不了这么严厉的指控,她想争辩,她想说她是爱他的,五年来她患得患失是因为爱他,之所以约束着自己的感情,是因为她太害怕失去。
可是这些话这时候来说未免太过讽刺。你见过上一句刚说要离婚下一句就说我爱你吗?
这跟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她左右是亏欠了他,如果以辜负的姿态收场,或许他会比较容易放下。
这样一想,池加优颓然放弃了一切说话的权利。
关少航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冷冷地说:“你这样轻易地放弃我的感情,就算你说你爱我,我也不信了。”
他站起来,发泄似的将手中的戒指用力掷向一旁的放生池里,然后转身离开,不再多看她一眼。
“咚”一声,池加优的心跟着颤了一颤,她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看着关少航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她的眼眶模糊起来,不远处有人手机铃声大作,萧亚轩沙哑的声音在唱着:“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她立刻崩溃,眼泪成灾,趴在石桌上失声痛哭。
谈粤的手术确定下来,日子安排在周三。
这两天,池加优大多数时间陪着他,他昏睡,她发呆,他醒来,她跟他说话。
周二晚上,她约安小朵吃饭,从医院溜出去,在商场一楼的首饰专柜挑了一对戒指。
样式和纹路都比当初关少航挑的要复杂一点,饭桌上拿给安小朵看。
安小朵观察她的神色,担忧地说:“小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那少航怎么办?”
池加优手一顿,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