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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女君
☆、第一章 先帝遗妃(一)
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与一个云鬓高挽、身穿宫装的女子并肩而立,站在城楼上俯视着下方的惨烈厮杀,撞击城门的“隆隆”声与从云梯上摔下去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利箭破空之影与刀剑相交的血腥厮杀,成为她身后繁华宫廷的绝好映衬,一道宫门,隔开了战乱与安宁。
刘立转身瞧着一脸漠然地女子,伸手为她拂了拂微乱的鬓发,“月儿,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孟月俯身礼了一礼,“臣妾遵旨。”
刘立伸手握住孟月的手,疾步向城楼下走去,走过他的朝阳殿,走过她的微雨宫,又穿过御花园,他带她来到一处与梅林毗邻而建的院落,破落的院门上方却挂着一块崭新的鎏金匾额,一旧一新之间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匾额上写着“空庭苑”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
孟月瞧着匾额上的字儿,不禁怔了怔,转过头去瞧刘立,“皇上,这是……”
“还记得半年前朕册封你为贤妃,让你为新宫取名的事儿吗?”
孟月抿唇而笑,“皇上的宠爱,臣妾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刘立抬头瞧着那块鎏金匾额,“你当初便取了这个名字,朕嫌‘空庭苑’这名字太过冷清,便叫你再取,这才有了如今的‘微雨宫’。朕吩咐工匠做匾额的时候,便把这两块都做了,朕命人将这一块挂在这个与梅林毗邻而建的院门上,本想着今年赏雪中梅时给你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今年的雪下得这样迟,梅花开得如此晚。”
孟月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转过头去瞧刘立,他鬓发皆白,容色憔悴,俨然一副垂垂老人模样。犹记七年前她初入皇宫,他虽已年近五旬,却生龙活虎、精神奕奕,头上白发不过寥寥数根。
“皇上,起风了,臣妾陪皇上回去吧。”
刘立伸手为孟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笑道,“好,便去你的微雨宫避避风吧,再喝上一杯你亲手泡的茶。”
刘立拉着孟月的手,让她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行至御花园,天空竟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孟月伸手接下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快速消融,“皇上,待今夜梅花上积了雪,明个儿臣妾为皇上烹梅花龙井茶可好?”
刘立不禁停下脚步,动容地瞧着孟月,“好。”
在这即将被破的皇城中,一道宫门隔开的只是战乱与安宁,又怎能隔断人心的纷繁浮动?而她在这个时候,却还想着明日为他烹茶的事儿。
刘立将孟月拥入怀中,“月儿,若这皇宫中的人都能如你这般,那该多好。”
孟月敛眸不语,过了片刻,方才道,“皇上,这里雪冷风冷,龙体要紧。”
刘立赫然笑了,伸手点了点孟月的眉心,“你啊你……真不知该说你体贴朕好,还是说你不懂风情好。这样的时候,你竟还能想着冷不冷的事儿。”
孟月不禁窘红了一张俏脸儿,“皇上!”
刘立见孟月着恼,便不再逗她,“好好好,朕听爱妃的便是了。回宫。”
☆、第一章 先帝遗妃(二)
孟月为刘立褪去落满雪的斗篷,侍候刘立在榻上歇下,又命人取了小火炉来,在上面放了个手掌大小的铜壶烧水。孟月取出手帕,在坐塌中间放着的矮凳子上摊开,将茶叶倒在手帕上,她挑出肥大、鲜亮的茶叶放在一旁的茶盏中。
待水开了,孟月将铜壶取下来放在一旁,冷了冷壶中的水,这才将水注入茶盏中,过一遍水,待把盏中水倒掉,方才将茶盏注满,阖上盏盖。
孟月端着茶盏送到刘立面前,斜倚在榻上的刘立抬眼瞧了瞧,伸手接过茶盏却并未喝,只是用拇指指腹在茶盏内壁缘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月儿,帮朕做一件事儿吧。”
“请皇上吩咐。”
刘立意味深长的一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将空茶盏递给她,继而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待玉亲王率兵打进来的时候,你便替朕宣读圣旨吧。”
孟月跪地双手接下,“臣妾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立将孟月搀起来,拉着她在榻边坐下,“月儿,这圣旨你先打开看看吧。”
孟月将茶盏放在榻边的脚踏上,依言打开圣旨,看着圣旨上的寥寥数言,孟月如遭重击,她双手一抖,圣旨滚落在脚踏上,茶盏碎了一地,“皇上,这、这……”
刘立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落在孟月湖蓝色的宫装衣摆上,对上她惊慌的眼神,他勾唇浅笑,“月儿,在你接下皇命的那刻起,你便退无可退了。玉亲王他虽是谋朝篡位的逆臣,但他终究是刘氏子孙,是我刘立唯一的孙儿,朕不能让后人诟病刘氏王朝,这重任便只能落在你的肩上了。”
刘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的药丸递给孟月,“这是半年前你所服之毒的解药,只要你吃了它,便再不用受那毒的控制了。月儿啊……你还有什么好想的?宣读了这圣旨,将新君从逆臣扶为名正言顺的君主,你便是新朝廷的恩人。到那时,你不仅能保住性命,又能荣华富贵后半生,有什么不好?”
是啊!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可是,沦为皇权夹缝中的棋子,又有什么好?无论,好与不好,他可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一个身穿绿衣的宫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皇上,娘娘,不好了。宫门……破了。”
对于这一噩耗,孟月充耳不闻,“玉秀,伺候本宫更衣。”
榻上嘴唇染血、咳喘不休的刘立,衣裙染血的孟月,碎了一地的茶盏,以及落在榻旁的圣旨。玉秀瞧着殿内的景象,不禁骇然,“娘娘……”
孟月神情冷若殿外的冰雪,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伺候本宫更衣。”
孟月褪下身上的衣衫,换上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在她的命令下,玉秀为她除去了头上的步摇、发簪,满头青丝散下,只用一条白色绸带系住。
孟月挥手让玉秀退下,“你下去吧。本宫若不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若是玉亲王率兵来此,你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带他进来便是。”
玉秀退了下去,孟月将圣旨捡起来放在坐塌之上,她又往铜壶里添了些水,放在小火炉上烧。她取出一只新茶盏,拣了几片肥硕、鲜亮的茶叶放进去。
☆、第一章 先帝遗妃(三)
玉亲王刘瑜攻破城门,便带着诸将领直杀朝阳殿,然而,搜遍整个朝阳殿却不见半个人影,刘瑜凝眉思索片刻,“去微雨宫。”
微雨宫的孟贤妃自七年前入宫,便宠冠六宫,刘立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宿在微雨宫的。刘立从不带孟贤妃出现在外臣面前,除了后宫嫔妃,即便是刘瑜这般时常出入宫廷的亲王,也从未见过传闻中的孟贤妃。刘立不在朝阳殿,多半会在微雨宫。
孟月推开窗子,呼啸地冷风席卷着鹅毛般的雪花飞了进来,落在孟月的面颊上,顷刻便化作了水珠儿,滴落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咕嘟嘟”地声音打破了殿中的宁静,孟月扭头瞧着小火炉上已然烧沸了的水,便走过去在坐塌上坐下,她取下铜壶放在一旁,片刻后,将盏中的茶叶过了一遍水,这才将热水注满茶盏,阖上盏盖静待。
刘瑜率兵行至微雨宫门前,便见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宫女走了出来,跪在雪地上,向他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玉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不必多礼。”
刘瑜打量着面前这个从容不迫的宫女,“皇上可在微雨宫?”
“回王爷的话,皇上正在殿中,孟妃娘娘在皇上身旁侍候着。”
刘瑜颦了颦眉,“进去通报一声吧,便说玉亲王前来请安了。”
“王爷不必多礼,娘娘早吩咐奴婢出来恭候王爷了,王爷尽管随奴婢进去便是,不必通报了。”
刘瑜命诸将留在外面,在玉秀的引领之下进了微雨宫,他尚未走上正殿前台阶,便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正殿门前,她一身单衣,在寒风凛冽中俏然而立,如竹如松。
“圣旨在此,尔等还不跪迎圣旨。”
她的声音清泠若泉水击石叮咚悦耳,却又出了奇的嘹亮,便是院外的将士,亦听得一清二楚。刘瑜直挺挺地站着,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传闻中的孟贤妃。她一身雪衣,青丝只用一条绸带系着,在风雪的吹拂下她一头如墨青丝早已散乱不堪,苍白的面容与淡色的嘴唇,虽有几分清丽之姿,却似清汤挂面般叫人提不起兴致来。然而,她那双漆黑如墨、似温和又似冷漠的眸子如同清汤挂面中被错放了五花肉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孟月见刘瑜丝毫没有跪迎圣旨的意思,便兀自打开手中的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流匪四起,皇城动荡,玉亲王刘瑜率兵捉拿反贼,功及社稷。赐封玉亲王为皇太子,待朕百年之后继承大统。钦此。”
刘瑜讽刺地笑了,“皇爷爷当真是喜欢说笑,区区一道圣旨,便想让本王数万将士无功而返?”
不待刘瑜召唤,守在门外听得圣旨内容的将士便兀自进了微雨宫,站在刘瑜身后,右骑校尉于石跪地高呼,“王爷,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缓兵之计,若是此事就此打住,日后敌人翻身再起,我军数千将士的性命都将付之东流不说,便是王爷也会陷入危险之中。请王爷三思啊!”
诸将皆跪地高呼,“请王爷三思。”
这样的道理一个小小的右骑校尉都晓得,他又怎会不知?
刘瑜俯身扶起于石,“诸将请起。”
他转身走上台阶,行至孟月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瞧,这计谋连本王的将士都骗不过,又怎么骗得过本王?孟妃娘娘还是进去给皇爷爷传话吧,若是皇爷爷愿意赐下禅位诏书,本王定不会伤了皇爷爷的体面。”
孟月伸手将圣旨递到刘瑜面前,她抬头看着他,见他丝毫没有接的意思。她手一松,圣旨便落在了地上,“玉王爷,有些东西在抛弃之前还是先看看它的价值为好,不然,若是丢弃了再捡回来岂不麻烦?”
☆、第一章 先帝遗妃(四)
刘瑜瞧了瞧落在地上的圣旨,还不曾回味过来孟月话中的意思,她便已转身进了正殿,在坐塌之上坐了下来。待刘瑜随后进了正殿,只见孟月正于主位上端着茶盏,悠然品茗。
刘瑜恍惚间瞧见榻上有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便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却见榻上唇角染血的刘立,他双目紧闭,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刘瑜心中一动,走过去探了探刘立的鼻息,他不禁握紧了收回来的手,向主位之上的孟月看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孟月从容地喝尽了盏中最后一口茶,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从坐塌上站了起来,步履平稳的走下来,一步一步向着刘瑜而来,在他面前站定,“他说无论皇室内部矛盾剧烈到何等地步,刘氏子孙绝不能背上谋朝篡位的骂名。这是他这个做爷爷的最后能给你的东西,只作是对当年的补偿吧。”
当年?孟贤妃连当年的事情都晓得了吗?刘立究竟都告诉了她什么?
待刘瑜回过神儿来,却发觉孟月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正殿门前,凌冽地大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裳烈烈翻飞,雪花飘落在她如墨地青丝上,黑白相间之中给了他一种泾渭分明的错觉。孟月回眸瞧着刘瑜,“有些事儿,本宫做比玉亲王做要更为妥当。玉亲王若感念本宫今日这微薄之恩,便将‘空庭苑’赐给本宫终老吧。”
孟月走出正殿,拾起地上的圣旨,端端正正的捧着,“皇上,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