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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面上,王钰仍然不动声色:“昭儿,此次你是身肩副将之职,是要带着士兵,冲锋陷阵的,虽说你要带好头,身先士卒,可是凡事量力而行,万不可意气用事,保重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重,可是记着了?”
周昱昭没有错过母妃将才那短促地走神,不由暗里叹道:知儿莫若母!许是自己的一时大意,竟然露了天机,想来母亲定是猜破自己的心思了!可这种时候,还是少生枝结比较好,免得拉大牵扯面!
“昭儿谨记母妃教诲!”周昱昭十分利索地答应着,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母妃,天色渐晚,孩儿还有其他琐事等着孩儿前去处理,等处理妥当之后,孩儿再过来,仔细陪您!”
王钰点点头:“去吧,时间所剩不多,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枭鹰!”周昱昭跨出书房,便是面色一整,然后沉声唤道。
“属下在!”
“你速速去查查看,此次南下,彭旭升身边随从的各自底细!”
“是!”
“苍鹰!”
“属下在!”
“那个一直于彭旭升手下供职的汤宗亮,你重点去查探一下他的来龙去脉,留意他在彭旭升之前曾奉命于何人?”
“是!”
周昱昭简单几道命令派下去,就掉头回了自己卧房。南下这一路,路途遥远不说,地势也异常复杂,若不留神,还没到得前线,就很可能化作白骨一堆了。
周昱昭将一卷大梁手绘图志取出来,铺摊在案几上,这幅二寸折百里的地图,他曾叫王锡兰找人重新修正的,此时却正好用上。
他伏身在图纸上,仔细研读图上的每一处标识,不放过任何一个山脉、山岭、河道、军防用地等,碰着疑难之处,还不时拿笔在纸上算计着什么。他就这么伏在地图上,一动不动,就连进来送饭的下人,还没等他们踏进门槛,就一个个被他打发出去了。
直到将南下沿路所有标识全部演练一遍,他才站起身来。此时,外面的天已透黑,想到子正时的约定,周昱昭止不住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他静下心,将一切线索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一条一条地加以关联,找准自己的位置以及将来的胜算。
既然决定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那么,每一步他都要仔细算准了,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致她于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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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儿吃了晚饭,便窝在自己的卧房里,兀自在那魂不守舍,心内是惴惴不安。她又不傻,回想那日在长春殿的后花园里,听到陈王与青熙公主的那段对话,她就依稀推断出,那武郡王一家与当今皇上必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周昱昭身为武郡王世子,自然也无从脱开干系了。
“若王家站在武王一边?”李眠儿仔细回忆着,“皇上定饶不了王家?”“若王家站在皇上一边,皇上也饶不了王家?”
陈王不同意紫熙公主嫁入王家,是因为王家似乎是支持武郡王的!
武郡王?李眠儿绞尽脑汁将这些琐碎的片段试图连成一片,忽然她想起,当今皇上是先皇的亲弟弟,而今上亲生的皇子中,除去已经夭折的大皇子、二皇子,最年长的便属三皇子了,可三皇子比周昱昭都大不了几岁。
这么说的话……
李眠儿渐渐理出了头绪来,于是很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七十二回 好事如何犹尚未
娘亲已经早已歇下了,李眠儿推开窗子,轻风拂上面来,不过天气渐暖,这风吹过脸上,一点不觉冷,她又伸头看了一下西厢房,疏影他们也应该都熟睡了吧。
今夜的月华犹如池中之水,清彻而又明净,李眠儿如是想,然她此刻的心却有如江涛之水,湍急而又汹涌。
经过一个晚上的抽丝剥茧,周昱昭的身份地位,她已然有所洞悉,正因此,她的心才久久无法平静。
他二人之间的纠葛,原先她不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他一句莫名其妙的回话,直令她伤神得卧床不起整整两天。
今日上午他又莫名其妙地丢下一个约定,如此一来,若再说他于自己无意,却叫李眠儿怎么也无从相信,然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又岂止一条鸿沟。
唉,李眠儿一声长叹,重又阖上窗子,脱了鞋子,往床榻上一躺,合衣而卧。
躺下不多会,府外传来打梆之声,子时初牌时分,再过半个时辰,他就来了!
黑暗中,李眠儿的心跳得很沉,每跳一下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所以当窗棂上传来三声轻叩时,她差些以为那也是自己的心跳声。
揭开褥子,李眠儿缓步走近窗子,悄悄吐了一口气,然后才伸手一点一点打开窗扇,结果外面空空如也,李眠儿自嘲一笑,说好子正时分的,这才子初,刚才定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她将身子前倾,勾住窗棂,慢慢往回合起……突然,右手边上的那扇窗沿,搭上来几根修长的手指,李眠儿停下合窗的动作,转而紧紧地盯着那几根手指。
随着窗扇被那只手静静地拉开,月光照射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斜映在窗前的那一片空地上。
李眠儿眼睑低垂,凝神注视着地上那道身影,她不动,那身影也静止不动,她不出声,那身影亦是默默无言。
直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窗扇稍稍颤动了一下,随即李眠儿的眼前一暗,然后就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抢过去。
一袭黑色锦衣的周昱昭端立在窗前,夺过李眠儿的手,就在她手心划道:园外有人巡守!
李眠儿颦眉,抬眼看向周昱昭,摇了摇头,自己从来不知,夜里的芭蕉园竟是有人看护着,有的话也许是近日才有的。
周昱昭见李眠儿迷惑,便接着在她手心划: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李眠儿两颊茵红,贝齿咬着下唇,不语。
周昱昭手握着李眠儿的纤纤柔夷,一动不动,等着她做决定。
李眠儿偏首用眼梢扫了一眼自己的闺房,巴掌大的地方,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况且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过了半晌,李眠儿翻过周昱昭的大手,在他掌心划道:如何出去?
感觉自己的掌心似有猫儿挠似的,周昱昭的心因此都快飘飘然起来,借着月光看去,眼前之人冰肌玉骨,气质天成,实在叫人难移开眼去。
得知李眠儿选择随自己出这园子,便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弯腰捡了颗泥石,抬手一掷,接着就听园外传来簌簌地几声衣袂擦碰之音。
周昱昭听见园外之人被他一时引开,欺身搂住李眠儿的腰身,两只脚尖交替一个点地,眼睛一晃已跃出了院墙,再又几个纵起,李眠儿就见国公府的宅邸已然离自己百来丈远了。
大梁一直沿用前朝的政策,夜里实施宵禁,故而周昱昭携着李眠儿尽是飞檐走壁,这个场景,同他梦中何其相似,可能那梦太过惊悚,周昱昭特意挑了另外一个方向。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们来至一处人工湖边,湖边四周长柳依依,柳树外围遍植林木,行人步至其中,远远地很难发现。
李眠儿从来没有来过这,周昱昭一放她下地,她就兴奋地不停朝前走,看看这,摸摸那,直到新奇过后,才步至周昱昭身边,来到湖边:“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月光太过明亮,再有湖水反射,所以这一片也只是昏暗而已,周昱昭面向李眠儿,低语:“我会尽快回来!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吧!”
“你准备同我说什么?”自出了园子到现在,李眠儿觉得自己像是一直悬在半空,置身梦境中一般,便是此刻同周昱昭的对话亦有几分玄意。
“你是如何想的?”周昱昭回过身,看着李眠儿,,“对楚王,你可是中意他的?”
李眠儿没有迎着他的视线,只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那我又何必随你来到这?”
虽然隐约猜出李眠儿的心思,可亲耳听到时,周昱昭还是难掩面上的欣喜之色。
“只是这样又能如何?”感觉到周昱昭的欢喜,李眠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很不应景得幽幽说道。
周昱昭容色一紧,朝着李眠儿欺近一步:“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我也是想,明日就这么南下算了的,只是……我放不下,我知道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将来少不了后悔,所以我就决定探探你的意思!”
周昱昭看着李眠儿的一头乌发:“既知了你的心意,一切就要从长计议了!”
“心意归心意,不管如何,能得你数次相救,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应当的!”李眠儿嘴角微微一扬,其实今晚,她心里是着实开心的,虽自己面上平静无波,虽然一切为时尚早,虽然未来一片渺茫,但相比于他二人的两情相悦,所有的所有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知道身前女子所知到底有多少,但是想到一丁点的可能,她会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周昱昭就不由自主地躁恼,因而此刻听了李眠儿的话,他不知该喜该忧:“不会,我是不会容许你因为我而死的!或许有些事情,你还是有必要知晓的……不同于别家公子,我生来就注定不一样的人生,无法按部就班地成长、安家、立业,就如眼下,即便年岁已到娶妻成亲的时候,可是我却得谨尊皇命,带军南征!”
周昱昭扶着李眠儿坐到湖边的一条长椅上,然后自己于椅旁面湖而立,将自己的身世背景以及面临的种种抉择,对着李眠儿全盘而托。
李眠儿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有打断,没有吃惊,也没有疑问,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周昱昭娓娓道来。
没有血缘,不是至亲,但他二人却偏偏彼此信任,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在这样一个湖边,他把他心灵最深处的秘密倾吐。
“此次南征的任务太过突然,时间又紧迫,我不能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向你兄长提亲,那样会让你曝于众目之下,我不在京都,你的安危没法得到保证!因而,如果可以让你一直隐在暗处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话题由远及近,谈及此次南征,周昱昭不免有些感叹。
“以后怕是不能够了!唉……”李眠儿想及自己的家宴之行、皇宫之行,再想及今后的境遇,不觉颇感无奈。
见李眠儿轻叹出声,周昱昭及时安抚:“只要楚王没做其他的表示,你兄长是不会将你许配他人的!有楚王在,其他人亦不会主动求娶于你的!至于楚王那边,一来要靠你自己与他周旋,二来我也会暗中助你的,三来据我所知,皇后和楚王妃那里怕也很难让你融进!”
对于彭皇后和楚王妃的为人,李眠儿可能无从得知,但周昱昭是做足了功课的。
彭皇后对楚王一向从严,自小便严禁他沾染任何陋习,恐他玩物丧志,如今又是关键时候,而像李眠儿这样的绝色,她定是不乐意楚王去接近了。至于楚王妃,虽然是彭皇后一手指定的楚王妃人选,可是端庄贤德之名不过表象而已。
前几天宫宴过后,李眠儿所遇行刺,不是出自彭皇后之手,便是楚王妃之手,抑或出自她二人联合之手。不过这些,周昱昭暂时不打算告知李眠儿,省得她过于担惊受怕。
闻言,李眠儿笑笑:“如此甚好!”
周昱昭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该送她回去了:“我知你的乳名叫眠儿!”
李眠儿听了,吃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自己的乳名也就娘亲平日里唤上几声,外头的人没有理由知晓的。
“这个嘛,你就不必问了……”周昱昭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偷听来的。
李眠儿拿眼斜倪着周昱昭,颦眉蹙额。
第七十三回 相对夜深月下别
周昱昭步至李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