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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闻言。拉着李眠儿至李青柳、李青榕兄弟二人下首的一张座椅上坐下,对面坐着李青梧、李青桐兄弟两。三小姐、五小姐早几年已嫁人,而七小姐、八小姐则皆是于去年下半年才嫁走的,如今李青梧这一辈也只剩李眠儿一人至今还不曾嫁娶。
“今日,我趁着大家都在,特意出来祠堂,将大家召集一处!”钟夫人将众人环视一圈后,方才启口说道,“虽说我一心吃斋念佛,府内诸事多交与青梧夫妇掌管,这些年来——他二人治家、持家各自有道,因此,国公府才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相较以前有更上一层楼之势!”
想来钟夫人也是满意的,眼下就温国公府在京都的声誉,那是首屈一指的书香门第,一连几个兄弟科考入三甲,又有巾帼不让须眉、才艺双绝的大小姐李天天,如今又突然冒出个一直被李家雪藏深宅后院的九姑娘,国公府这般得卧虎藏龙,实非其他家族诚能望其项背的。
可是厅里的众人在听闻钟夫人这番话后,没一人的脸上现出喜色,显然,钟夫人此次出山必不是为着表扬谁而来的。
李眠儿抬眉瞄了眼对面的李青梧,李青梧感觉到她的目光,侧眸瞥过来,李眠儿并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讯息来,倒是觉查身后立着的疏影似是脚下悄悄一挪。
李眠儿凝锁眉头,疏影的不对劲回头再说!可钟夫人挑了这么一个时间招集大家,很有可能是专冲着对自己而来的,然而眼下,用别人的话说,自己分明是正得圣宠,难道她预备在这种时候当众为难自己?
只听钟夫人续道:“国公府成就今天这样的局面,实属不易,其中凝结了两代人的心血。而近日,有个别人枉顾祖训家训,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钟夫人声音渐趋严厉,厅内之人尽皆大气不敢出。
而李青梧闻言,犹若芒刺在背,尽管他心内深知母亲的话中所指定另有其人。
李眠儿一直颔首而坐,钟夫人的话在她听来着实有些刺耳,说实话,她是有些心虚的,单就她同周昱昭之间的那份私相授受,便是见不得光的。
“我这里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坏了国公府几十年的清誉,令得国公府因此蒙羞,我不管他是嫡长还庶小,一视同仁,均当以家法论处!绝不手软!”钟夫人义正言辞,脸色肃杀。
钟夫人说话的当口,李眠儿屏息聆听,却发觉有两道视线老是朝着自己这处瞟来,于是她挑了个间歇,不着痕迹地用眼梢斜瞄过去,原来是李天天,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李眠儿不由预感不祥。
“青梧?”
“在!”李青梧听钟夫人唤他,忙起身应了一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之前,几个弟妹的亲事,你不是处理得妥妥当当!怎么这会又糊涂起来了?”钟夫人这话意有所指,众人听闻,多是将目光移到李眠儿身上。
“母亲说得是!青梧疏忽了!”李青梧语露谦恭。
“这女儿家,再没什么比清闺名誉更珍贵的了!我们大户人家的小姐,比不得小门小户的,更比不得那些烟花女子,婚姻之事,须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做了钻隙相窥,逾墙相从之事,则大大地有失妇道,必惹路人贱之!”
钟夫人紧接着的这几句话,在座的女子听后,皆是面红耳赤,李眠儿低垂的眼帘下眸光一闪,对此,她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的,只是这时她没有心思去羞去恨,而是要想出切实的法子应对。
若是钟夫人单为她而来,那她话中所指是针对哪一件事呢,要说是周昱昭的话,就凭周昱昭那身本事,想来他们之间的事是不会出漏子的。
想到这,李眠儿忽得脑门内轰然一炸,武王妃!
会不会是武王妃在得知自己与周昱昭的事后,心内不允,欲借钟夫人之手拆散她二人呢!
可是回忆周昱归对她母妃的评价,武王妃应不似那种拉下尊严背后使刀子的人,这般一思索,李眠儿浮躁的心再次冷静。
那边钟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青烟,你年岁虽小却也不小,马快及笄了吧!你近日身居宫里的时候比较多!在宫里头,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温国公府,谨小慎微一些不为过,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将我们看轻了去!”
果然如此,李眠儿冷笑一声!
很多话无须讲得直白,众人听到此,已经了悟钟夫人兜这么大圈子却是为何来的。
李眠儿这一年来,虽然明面上足不出户,可是有关她的蜚短流长确然不少,先是楚王,后又是圣上,据听说陈王亦想插足其间,这么有损女儿家清誉的事,钟夫人必有耳闻,这才专门来给李眠儿提前预警来着。
“青烟谨遵母亲教训,日后在皇宫里定然循规蹈矩,不做任何有损国公府声誉之事!!”李眠儿起身俯首称是。
“嗯,听闻你才思敏捷,那些规矩道理,你心里想必也通透得狠,我就不罗嗦了!”钟夫人面色缓和,声调也随之降了下来。
“是!”李眠儿应承后,重新坐下。
“青梧,天儿的亲事,你也早些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品配得过的,给她定下来!”钟夫人侧头爱怜地看看一旁偎着的李天天,对李青梧说道。
“母亲说得是,我已经在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嗯,那便好!”钟夫人点了点头,“该说的也都说了,大家散了吧!天儿,扶我回去!”
李天天娇俏一笑,亲密无间地挽过钟夫人的一只手臂,然后目不斜视地扶着她往厅后走去。
李眠儿心头冰凉一片,这么一来,谁人不知钟夫人今日是专程为了她出的山!谁人不想她定是仗着宫里的势力做了有辱门风之事,而府里当家之人对此又不敢出言相阻!
大厅内的人纷纷站起身,恭送钟夫人,然后看向李眠儿的目光就开始变得闪烁不明。
而李眠儿漠视掉所有的目光,只是一脸清冷地牵过疏影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踏出花厅,往芭蕉园径直行去!
第一百零六回木秀于林风摧之(下)
李眠儿默默无声地在花间丛中穿梭而行,一旁的疏影需一路小跑才能紧紧跟上。
疏影一头走,一头气喘吁吁得愤愤不平,将才的事很明显,定是有人在背后恶语中伤小姐,否则钟夫人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小姐,您慢些走,小心别磕到了!”疏影只当自家小姐定是被气着了,这才走路飞也似的。
这一语提醒了李眠儿,刚刚光顾想着快些回到芭蕉园去,一时心急,脚下不禁使了点气力,她走路生风不大紧,却害得疏影这会儿已是满头热汗了。
李眠儿慢下步子,侧头看一眼疏影,蓦地停下,疏影慌忙也跟着停下,一脸不解。
李眠儿定定地看着疏影,然后转眸四处瞥了一下,再又重新看定疏影:“疏影,不要等回到芭蕉园了,你在这就说吧!”
疏影听小姐陡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姐,您让我说什么?”
“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事情瞒着我!”
“小姐,没……没有……”
“你这样子,别说我了,随便谁个只要稍微眼利些的,都能看出你有心事!”
疏影一听李眠儿这么说,不禁开始扭捏了起来,自她发现穆姨娘同大爷的那件事后,她就一直犹豫要不要同小姐说。
说了罢,她怕小姐担心;不说罢,她一来怕自己憋出病来,二来怕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若小姐早些知道的话,说不定还能帮着拿个主意。
眼下,既然自己被小姐一眼看穿的话,岂不正好。索性和盘托出。
“小姐,您火眼金睛,疏影是什么都瞒不您!”疏影先是讪笑一声,然后挽过李眠儿的胳膊,挨得近近的,一边小步地朝前走,一边悄声说道,声音却是小得可怜,“小姐,您应该还记得十五的那个晚上吧。就是宫里传信您被皇上留在宫里不回府的那个晚上?”
“嗯!”李眠儿目视前方,幽幽地回忆那个晚上,那个晚上确实发生了不少事。看样子国公府亦是如此。
“得知您是被……被皇上留下,穆姨娘很是一副担心的样子,我也是啊!”疏影颇有些委屈,心里又悔又恨,可如今想来倒也有几分庆幸。“虽然吴妈还有我娘都在一旁劝着,不过看得出来,穆姨娘并没有因此宽心!”
李眠儿听及疏影提到娘亲,心里只觉咯噔一下,不由收敛心神,仔细听下去。
疏影把那晚上的一切细节一丝不漏地通通讲述给李眠儿听:“奇怪地是。第二日下午,宝姨娘,就是大爷的妾室。李天娇的亲娘,竟是没来没由地跑来咱们园子里了,还专门找空子,同穆姨娘单独说了会话!”
李眠儿苍白着脸,听到这儿。不由插了一句:“你后来可有打听,大爷那天晚上最后歇在哪个园子里的?”
“小姐。我跟您想一块去了!我当晚就跑去找我爹爹,爹爹起初偏还不说,我就威胁说要去别处打听,他怕我乱闯祸,才透露给我说,大爷那晚是歇在了书房,不过临睡之前却是在蔷薇园里待了一会儿!”
“蔷薇园住的可就是宝姨娘?”
“正是!”
闻言,李眠儿粉白的双唇微抿,大爷那天晚上定然在宝姨娘的屋里不小心露了马脚,若不然,宝姨娘没事怎么好好地过来芭蕉园?
宝姨娘那晚到底查觉到大爷什么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没有抓到真正的把柄,顶多不过是来耍耍威风,若是真有把握,她不会那般息事宁人的!
“小姐,那宝姨娘会不会查觉到什么了?且她一向又同大少夫人一个鼻孔出气……”疏影小脸皱成一团,小意嘟嚷道。
“这事你同我说过后,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万不要再形之于色了!”李眠儿低声叮嘱道,“一会儿回了园子,别把刚才老夫人的事说出去!”
“嗯,小姐!疏影把实情说给您,便解脱了!”疏影舒了一口气,肩膀如释重负地往下一耷拉。
“是么?再没有别的事了?”谁知李眠儿紧追不舍,不打算就此作罢。
“小姐——”疏影脚下一跺,直如霜打的茄子,“好吧,全招了,全招了!”
“当真还有事?”李眠儿原也只是唬她玩玩的,不料疏影轻易就泄了底。
“嗯,小姐!疏影又闯祸了——”
“快快说吧,你又做什么了?”李眠儿揉揉眉心,无奈叹息。
“都怪疏影管不住自己这张臭嘴,容她得罪人!”疏影将头往李眠儿的胳膊上蹭了蹭,鼓着腮帮子。
“看你全身毫发无损,应该没得罪什么大人物吧!”疏影安然无恙地处在自己身边,李眠儿料她也就是出言伤了府里谁家的小奴小婢罢!
“就是因他是大人物,疏影这才觉得自己闯祸的!”
“既是大人物,怎么还容你安然离开?”
“可他说了,说要向大爷讨了我过去服侍他——”疏影说着已是带了哭腔。
“什么?”李眠儿这一惊吃得不小,“他是谁?你又是怎么得罪的人家!”
这丫头当真不省心,李眠儿直觉得有些无力。
“就是不久前,人家在街头等你的时候——”疏影低下头,空出的一只手死劲揪着衣摆,“隔壁王家公子,就是上次差些伤到我们的那个王锡兰,他闲着没事一样,巴巴地跑过来,同我说话,向我打听小姐,我一个不乐意,就出言顶撞了他,结果——”
“结果,人家一个不乐意,说要讨了你?”李眠儿摇摇头,停下脚步,面向疏影,正要出言说她两句,这一看不大紧,只见疏影两颊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