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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这个人不管去到哪里都很适合做大家倾吐心事的对象,脑袋一热,我的狂言又慷慨激昂地跑了出来,“其实心里烦闷找个人说出来就好了,既然朋友一场,日后王爷有什么心事,可以来找我,说句安慰话我还是会的。”
郡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一想真是糟了,怎么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只好尴尬地笑道,“我只是说笑,王爷切莫责怪!”
他轻轻摇摇头,刚才的苦笑慢慢变得有了甜度,看他心情有所好转,我的心也雀跃起来。等等,我突然想到弟弟,仔细思量一番后,我郑重其事给郡王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给他叩头,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他一跳,“我并没有责怪你,好端端你怎么这副模样?”
我诚心诚意俯首拜托道:“既然王爷真心喜爱费扬古,墨兰恳请王爷日后多多帮助他,提携他。如若不成器,倒也罢了。如若他真是个人才,还请王爷给他机会,让他发挥其所长,为大清的江山社稷尽其所能,也不枉王爷的一番照顾,不枉阿玛的一番厚望,也让早早去了的额娘安心。”
看我认真的样子,他也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答应你,等费扬古长大些,我会把他带在我身边,好好磨练他。”
我连忙再次叩头谢谢他,费扬古,虽然做你的姐姐不过是半年不到的时光,这么小你就失去了额娘的疼爱,就连你自己的墨兰姐姐也让我给占了,每每看到这个弟弟,我是又心疼又愧疚,只要是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为你做。
郡王双手扶我起来,我们俩凝视着彼此,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开始笼罩着我,我又开始试图找出答案。按理说,我和他也没见过几次,为什么这么近看他时我会觉得熟悉又安心呢?就在我恍惚间,郡王握住了我的双手,一股电流瞬间穿过了我的全身,我当即抽出自己的手,退开了几步。顿时觉得有一小簇火苗从心底燃起,砰然心动,慢慢就烧到了脸上,接着是面红耳赤,我连忙转身,背对着他,就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我们俩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就连周围的绿树、青草也都安静下来看着我们,斜阳余晖投射在我们身上,偶尔一丝凉风徐徐过来,撩撩我的发丝,也挠挠我的心扉。
“墨兰,”他轻呼一声。
我没有应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肚子传来了需要吃饭的呼声,我暗笑自己,回身抬头看向他,“王爷,这夕阳西下,饥肠人在天涯,还请王爷送我回去吃点东西,我已是饥肠辘辘了。”
可能是我的话题转移得太快了,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点点头说道:“是我疏忽了,走吧!”
终于可以回家了,现在还是吃饭要紧,其它的吃饱肚子再想吧。
回到府门前,天色已完全黯淡下来,各家灯火早已通明,刚才还饥肠辘辘,许是饿过了,现在反倒不觉得怎样了。
下了马车,我准备行礼辞别郡王,他却拿起我的右手,往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我纳闷地看着他,只听他温和地说:“看你受伤了,便去了太医院要了治瘀伤的药膏,当即就想给你,不曾想你竟然睡着了,回去好好涂抹,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我点点头,没有应声。
“看你受伤,我又怎会高兴。格格有时虽任性,可也不会存心伤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依旧只是点点头,还是不作声。
“明日本王便要去驻守归化城,除非有要事皇上召我回京,否则我会有很长时间都不在京城,你要多保重。”
听完这话莫名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惊讶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询问:“这是为何?”
“皇上任命本王为宣威大将军,驻守归化城,规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
奇怪的怏怏不乐涌上心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些不可理解的感觉,故低下头担心泄露了自己的这些莫名其妙。
“墨兰,今日也是我糊涂,害你此刻还没吃上东西。下次,我一定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不知你可否赏光,你不是说只要我愁眉不展,便愿意为我一解烦忧吗?”
此刻,内心忽地就像小鹿乱撞一番,只觉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席卷着我,我只想赶快逃开,于是一边行礼一边轻声说道:“墨兰知道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王爷也要多保重,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不敢多看一眼郡王我便赶紧过去叫门进府了,也不管就这样把他撂在那儿算不算不懂规矩失礼的行为。
☆、第十一章 凤凰落坡
自从安郡王告知我他去驻守归化城,自从阿玛告诉我归化城位于北方的草原,我的脑海中便时不时出现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一个男子驻足于夕阳下,寥落的背影让人心生怜惜。站立于院落中,仰望穹苍,内心便缓缓流淌出:“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站于书桌跟前,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写着这首诗歌,时而认真时而随意,附和着笔尖的舞动嘴里慢慢低吟浅念。
说不清、道不明,我不想去仔细询问自己为何会这样,郡王握住双手时的那一刻触动会让我迷茫,会让我情不自禁恍惚神游,我会忘了自己是谁,也会忘了这是什么朝代,更会忘了郡王的身份以及他身后簇拥的人群。清醒的时候我也提醒自己,我本不属于这里,或许哪一天我会离开,何必让自己陷入纷乱复杂的漩涡中呢!
光景一晃到了八月,光是练习《敕勒歌》我就用掉了一大叠厚厚的纸张,没想到毛笔字的水平突飞猛进,我也能渐渐体会到古人吟诗写字的乐趣。
沉浸在一片草原风光中时,一声清脆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墨兰姐姐,我来了。”
回头一看,一身鹅黄旗装的猫咪妹妹婉晴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
“姐姐在做什么?又在读书写字?姐姐怎么就对这些个汉人的诗词歌赋如此着迷呀!”
我放下笔,拉着婉晴坐下来,“婉晴妹妹,有些日子没见了,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念姐姐,姐姐怎么也不去找我,就光是呆在家里,不嫌闷吗?”
“还好,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
婉晴瞪大眼睛,摇摇头说道:“我的傻姐姐,你又不是男子要去求功名,你只需问问书中是否有如意郎君就可以了。阿玛虽说也让我读些汉人的书,可我怎么就不像姐姐这样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还不如出去骑骑马,那才叫自在,看姐姐这个样子,都快变成汉人家的小姐了。”
“看你说的,终归是受过伤,心有余悸罢了。”
“可不是,虽说姐姐的伤已经痊愈,可上次一起去马场,看你那个小心的样子,哪像个会骑马的人,胆子放开了,像从前那般,我俩好好赛赛马,那才叫过瘾。话说回来,姐姐也真是有意思,怎么就偏偏在路中间挡了安郡王的路呢?嘻嘻!”
看她那笑呵呵的样子,我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我差点没命了你还笑,再说了,这路也不是安郡王的,为何我的马车就不行!”
“好姐姐,行是行,可不就摔到沟里了。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读的书比我多,不明白吗?还好是安郡王,要不然又能怎样?我们的阿玛们为人臣子,战场上连命都不顾,平日里做事也要时刻谨慎,别说是受点委屈,即便是更严厉的也只能忍了便是。”一向嘻嘻哈哈的婉晴说这番话时,仿佛变了一个人,无奈的神情爬上她可爱的面容时,竟是如此格格不入,她还是个孩子,可大人的无奈她也是有所感触的。
我拉起婉晴,“不说这些,来,我们到院子里走走,这初秋的凉爽正好可以舒缓一下心情。”
婉晴脸上的笑意又渐渐多了出来,我俩站在院子里时,婉晴突然四下打量了一番,故作神秘地问我道:“姐姐,你听伯父、伯母说了吗?皇上奏请太后,降皇后为静妃,改居侧宫,咱大清入关以来的第一位皇后算是被废了。”
此言一出,我大为震惊,这些日子少有机会和阿玛多说话,见面也只是行礼问安,我的时间都淹没在读书、练字上,不曾想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一个月前进宫,瑜宁格格还因为和皇后起冲突而伤心,不知格格如今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特解气呢?要不是和太后同住慈宁宫不方便,说不准她都想振臂高呼、大声歌唱了吧?
不等我说出只言片语,婉晴便滔滔不绝地给我描述了两年前皇上大婚时的壮丽排场,那无边无际的送亲队伍,虽然已是过去式,可婉晴眼中还是蹦出无尽的惊叹不已、无比的一心向往。转瞬她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惋惜、有点幸灾乐祸,颇为猫哭耗子般地感叹皇后被扫出坤宁宫的可悲处境,接着还绘声绘色讲述诸王贝勒大臣的震惊以及反对,皇上的坚决、群臣的苦苦相劝被这个八卦的妹妹活灵活现地演绎在我面前。
唉!紫禁城的城墙再高再坚固,可在流言蜚语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宫里所谓的隐秘轻而易举就可以堂而皇之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聊,越是低调,就越是漫天而来,即便是手握尖兵利器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皇上废后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否则难服悠悠之口。”我不免好奇地询问道。
皇后的娘家身份不容置疑,她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孝庄皇太后的亲侄女,即便再任性,可有了这层铁锁一般牢固的关系,想要动她的皇后之位,怕也不容易,可皇上偏偏就这么做了,丝毫没有留一点情面,到底是为什么呢?
婉晴戏谑的笑容始终都在,“皇上的理由好像是两点:一是皇后乃是睿王在皇上幼冲之时定下的,未经皇上亲自选择;二是皇后与皇上志意不协,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故废无能之人。”
“睿王?”我皱起眉头,迟疑地看向婉晴,“依妹妹看,皇上怨的莫非是睿王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人们都说若不是睿王两年前突然薨逝,皇上如何能亲政?睿王摄政时独揽大权,满朝文武大臣都只知摄政王,而不知有皇上,皇上能不气吗?睿王不过才过世两月,一堆罪行便被罗列出来,接着就被追夺一切封典,就连坟墓都被掘了,毁坏得一塌糊涂,可见皇上心里有多气睿王。”
我哧哧地笑着,倒不是这事儿有什么好笑,反而是这些严肃的事情出自婉晴之口,我便觉得可笑。“婉晴,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哪有这么多趣闻轶事等着你一一听到耳里去,我怎么就听不到这些?”
进宫伺候后宫主子以及太后、太妃们的福晋以及夫人们显然就是这些闲言碎语传播大军的主流,所见所闻再加上自己的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宫里的野史便活灵活现活跃在宫外茶余饭后的笑谈中。
“姐姐,每次家里来了客人与额娘闲聊时,总少不了我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个没完,姐姐总是窝在自个儿的屋里,连皇上废后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读你那些书有什么用?你若是跟在伯母身边,保准你听得瞠目结舌,伯母的娘家本就是望族,与不少王府福晋都有往来,比起我自个儿的额娘,伯母知道的要多得多。”
真是个八婆妹妹,大娘终究不是亲身额娘,我很难与她过多亲近,更不会为了多了解一些八卦去接近她。
婉晴扯了扯我的衣袖,“姐姐怎么呆了,虽说是件大事,可也不关联我们,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撇开睿王不说,皇后怕也不是宽容之人。”这个结论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