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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颤悠悠的声音从吴良辅口中喊出,“皇贵妃,她,”去到福临身后,小心翼翼措辞,“皇——贵妃,已经,宾…天,请皇上您务必,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磕磕绊绊终于说完,吴良辅吐口气,可福临仍旧哭声连连,完全不加理会。吴良辅思觉怕是福临没听见,往前凑近些,又再断断续续重复方才那番劝说。
没曾想收效显著,福临立刻止住哭声,低着头目不转睛看着怀里的墨兰,吴良辅好似得了底气,声调还是恳求,只是这回的表达连贯而出,一点不带磕巴。
福临慢慢把怀里的墨兰放下,吴良辅脸上立刻浮升笑意,福临站起腾地回身,那哭红的双眼爆裂出怒气冲天,吴良辅还未及变脸,福临挥手重重一耳光就把他打翻在地,激狂咆哮。
“该死的奴才,你活够了是不是?皇贵妃正在休息,谁允许你进来打搅,你说谁宾天呢?”
一脚狠狠踹在吴良辅身上,“朕割了你的烂舌头,看你还敢不敢再说一次‘宾天’二字?”
吴良辅疼作一团,捂脸不是,护身不能,忍着痛麻利爬来伏在地上,嘴里接连求饶。
劝说福临,吴良辅自然是再不敢,倒是福临自己口里却开始不断念叨“宾天”好几次。
返身回到床边,福临把墨兰的头规规整整摆正枕头上,又拉起墨兰的双手一左一右贴在自己的脸上,墨兰的手还是细腻润泽,只不过已没了温度,却像是冰冰凉凉的晶玉,清寒渗进福临的皮肤。
福临眼中再次噙满泪水,“朕知道你怕冷,这就给你盖好被子,可不能再着凉。”
放下墨兰的双手,特意交覆在墨兰腹部,拉过被子盖至墨兰双肩,还特意把被角掖严实,生怕透进一丝凉气。
福临的手指轻柔缓慢抚拭着墨兰脸上的泪痕,其实全都是他自己抱着墨兰痛哭时沾到墨兰脸上,也不知是何缘故,墨兰光洁柔滑的肌肤在福临手指抚拭后愈显冰清玉净。
快速眨眼,把迷住视线的泪水挤出眼眶,福临的手指划向墨兰的乌亮青丝,轻巧仔细地拨弄梳理。
泪眼恋恋不舍,指尖轻缓拂掠墨兰的双唇,“傻瓜,瞧瞧你,睡得倒是安稳如常,谁允许你私自决定把心给朕留下,你难道不知,朕的心从来就在你身上,从未离开过吗?”
福临徐徐起身,倏地从腰际拿出随身佩带的匕首,又是无法拦阻的洪流从他眼眶奔涌而出,“你把朕的心都带走了,你的心还留下来作甚?到头来,两颗心还是阴阳相隔,不得相伴。”
握紧白玉雕花嵌宝石刀柄,抽离镶宝石金鞘,寒光四射的锋利灼灼耀眼,“墨兰,朕这就去陪你,朕要和你在一起,朕要和你永不分离。”
旋即,福临便是高举匕首直直往自己心窝刺去。
听到皇上的怒吼、吴良辅的惨呼,任在贴紧门不敢动弹,后皇上没了声音,任在赶紧探头进去,先见上菱香,再是吴良辅,都伏在地上,一人低泣,一人请罪。目及皇上,却见皇上面向皇贵妃,喃喃自语,忽地皇上起身,一晃眼好似皇上拿出什么,任在急忙踏进屋,奴才们也赶紧跟上。
双目牢牢盯紧皇上,任在快步靠近,当看清楚皇上高举匕首刺向他自己心房时,任在倒吸一口凉气,不及多想,他飞扑过去,抱住皇上,正好胳膊挡在皇上心房处,刃尖猛力刺下,正中任在胳膊。
福临本欲决心而去,谁知跑出这几名奴才拦住他追赶墨兰的去路,一瞬间,福临好似一条困斗牢笼的火龙,疯狂的怒吼,疯狂的怒焰,疯狂的怒撞。
毫不在意任在的受伤,福临拔出匕首,再次刺向自己的腹部,舍身护主的奴才们接连抱过来,这一刺又是刺到一名太监的手背,还有一名太监趁机握住他抓紧匕首的手腕,可就是拧不过他夺不下匕首。
奴才们虽抱住福临,却不敢发狠,怕伤及福临,而一心求死的福临犹如爆发的火山拥有前所未有的无穷火力,疯魔一般的狂暴居然挣脱踢开两名太监,其中就包括那名抢他匕首的太监。
福临第三次举起匕首转向自己喉咙,决绝了结自己已变得势不可挡。
终于,心急如焚的索尼再顾不上体统,带上侍卫们直径撞进屋来。眼前的一幕吓得索尼魂飞魄散,一群人奋不顾身冲上去,夺的夺匕首,抱的抱福临,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把福临的每一根头发都牢牢控制住。
***
风和日丽的日子,灿黄嫣红的御花园,忧心忡忡的婉晴却无心停留,放眼赏悦。自从姐姐在澄心园昏迷被送回宫后,就再没醒来,每日她都会过去承乾宫看望,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姐姐能再次苏醒过来,即便太医们都已摇头叹息,可好歹能和姐姐再说上一句话也是难能可贵。
脚步匆匆过御花园,步上通往东六宫的长道,马上就是转进承乾宫的过道,谁知前方通向乾清宫的一道门忽然打开,内大臣鳌拜领头跑出一队御前侍卫。
婉晴停下脚步,呆愣住,不可思议,除了那些个不是男人的太监,后宫何曾出现过男人的身影,倒是气喘吁吁一直在后小跑追赶的芸朵逮到机会停下喘了口气。
鳌拜带着这队御前侍卫急急忙忙从婉晴跟前跑过去,慌慌速速的样子谁也没把婉晴看在眼里,倒是眼尖的婉晴一眼就瞧见紧跟在鳌拜身后面色紧张的达礼。
侍卫们闯进后宫已是闻所未闻,而且还直接就往承乾宫冲去,婉晴再不及多想,拔腿快速跟在侍卫们后面一前一后进入承乾宫。
才绕过影壁,行到梨树下,就见得吴良辅一瘸一拐来到承乾宫殿前月台,摸了摸脸颊,又动了动上下唇,站直身体,这才扯开尖嗓,放声大喊,“皇贵妃宾——天!”
吴良辅这一声喊出,承乾宫上下人等无论正忙着什么,一律跪下伏地,芸朵听闻赶紧跪地伏身,婉晴却是一时反应不过,傻傻站着。再听得吴良辅第二次高喊,婉晴顿时瘫软跌坐在地,瞪大的双眸转眼间就凝满泪水,嘴里就只会无意识地呼喊着,“姐姐,姐姐···”
☆、第二章 强势力争,正位皇后
从墨兰咽气的那一刻至接下来的两日,是承乾宫不得安宁的两日,福临寻死觅活的闹,急火攻心昏厥,醒转接着又是翻天覆地的闹,本已是形容枯槁,身形瘦损,可他心底却仿佛冒出源源不断的热流,补足疯狂,任凭他一次又一次的疯魔。
近前伺候的太监们无不提心吊胆,御前侍卫们更是惴惴不安,承乾宫的宫女们担惊受怕,就连前来吊唁的后宫妃妾们,无不是声声啼哭外,更多的则是惶惶怯怯。
皇太后曾下令鳌拜、索尼把福临强行架回养心殿休息,他整日里恣红怒眼像头困兽,不准任何人靠近墨兰,太后心想,不让他看见墨兰的遗体,他是不是能冷静下来。毕竟人已去矣,承乾宫也要紧锣密鼓布置灵堂,安排后事。
事与愿违,这只会更加激怒福临,别说太监、侍卫挨打,就连鳌拜都被甩了一耳光。
承乾宫接连不断传来的消息,把稳坐慈宁宫指挥若定的太后逐步推入焦躁难安、心惊肉跳。算准儿子会发疯,可没想到他能疯到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而且一次寻死不够,还从早到晚,入夜天明,一轮又一轮,没一刻消停,真就是下定决心要随墨兰去吗?
终于忍无可忍,太后怒气横胸来到承乾宫,原本想着要如何如何严厉斥责福临,好把他骂醒,再不要这般胡来胡闹。
才又是一番呼天抢地的折腾后,福临精疲力尽坐在墨兰床边的地上,太监、侍卫们又是前仆后继忙乱一通,这下也都是一个个气喘如牛。
太后进屋前,大家得令纷纷退出,见这一帮子人的狼狈样,太后心里又涌起莫名火气。她一脚踏进墨兰寝屋,福临抬眼,警惕又凄厉的目光寒光四射,见是太后,福临毫不在乎,低下头,神情恍惚盯着地面。
第一眼看到眼窝凹陷一圈晕黑的福临时,直惊得太后心寒胆凉,火气即刻无影无踪,这心立时疼得就像是搁在了油锅里翻腾,一阵疼过一阵。
绕过福临,太后近前到墨兰跟前,那床上的可人颜貌安整,俨如平时,恰似一朵以雪为肤,以玉为骨,皎月神态,净水情怀的淡雅白莲。
霎时,太后的心又被浸入冰水,刺骨的寒冷咬噬她的心房,疼得她发冷发颤,竟忍不住把身子缩紧了些。
太后一直坚守慈宁宫,不来承乾宫,自有太后的难言之语。她不是不难过,她不是不心疼墨兰,她打心眼里喜欢墨兰。从墨兰进入她的视线,一路曲折走到今天,她对墨兰的感情最深刻,也最复杂。
失去墨兰,不止是福临伤心欲绝,太后亦是悲从中来。她不来承乾宫,那是她怕自己亲眼目睹墨兰断气,她会接受不了,同样会晕厥过去。墨兰对她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来,她比谁都需要墨兰,尤其是自己与福临的关系更多的时候都是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而往往每次都是墨兰的从中调和才不至于母子俩的关系彻底崩裂。
福临的发疯不可避免,她若是再昏昏沉沉,这还了得,局势方始渐趋平缓,可不能再出岔子,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无时无刻不让人绷紧一根弦。外人觉着她冷酷无情也好,惺惺作态也罢,总之,理智随时帮她排序轻重,又义无反顾把她的感情强行压制。
心口的疼痛泛红太后的双眼,她赶紧拿出手帕,匆促挡住泪光,仰头压抑,调息维稳,然后转身站到福临跟前,垂眼看向福临。
“福临,额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她已经走了,你这样守着她也是无济于事,你就让开给奴才们进来,帮她拾掇,也好让她体体面面而去。”
“儿要随她去,她去哪儿,儿就去哪儿。”福临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太后皱眉,深呼吸,慢慢打开眉间的拧结,尽量和气,“福临,额娘还在这,你说这种话,不是一刀捅在额娘心口上吗?”
“皇额娘除了朕,还有江山,然儿子,除了墨兰,什么也没有,儿不随她去,儿活着也没有意思。”福临又是毫不犹豫的对答如流。
太后目怒变色,再咬牙,压下气怨,谆谆劝诫,“墨兰可是一位心气高远、气量宽宏的好孩子,她心里可不只是装着你,还装着我大清的福祉昌延。你们俩彼此交心,难道你不清楚,墨兰向来就是心系百姓康宁、江山永固。你倒是扪心自问,你若是真了却自己随了她去,她到底是愿不愿理你?”
这一回太后的话问住福临,福临的舌头僵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太后。
太后见势,本欲蹲下平视福临,谁知却又马上挺直身体,居高临下,“哀家确实亏欠墨兰,可墨兰何曾计较过,该有的孝顺、关怀,她哪一样不是做得诚心诚意。她时常说,皇上操劳国事,只能把孝敬放在心里,她既然是你的妃子,她就该尽孝敬奉,让你安心政务,如此才得国顺民安,大家小家都和和美美。”
两行热泪从福临眼中涌出滴落,太后双眼顿时跟着泛酸,“福临,墨兰病危尚担心你贻误国政,可你这两日竟然就在她跟前寻死觅活,完全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我这个眼巴巴盼着你的额娘于无谓。”
这一次没忍住泪,太后快速挥拭泪水,语气湍急,“你回头好好看看她,你这样的行为如何对得起她,睁大眼睛看清楚她颈脖子上的伤口,济度的匕首割向她的颈脖鲜血直流时,她哼都不哼一声,她这样忍着都是为了谁?”
太后的语调升高燎原火势,“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