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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5 国丈不捐太监捐(3)
内廷分二十四个衙门,这在成祖朱棣手中便已初具规模。其中包括十二监、四司、八局,皆由宦官充任。其实,太监只是最高一级宦官的称呼,其余称少监、监丞,直至最下级的乌木牌、手巾、小火者之类。十二监中,每监设掌印太监一人,为正四品,其余司为正五品,局为正六品,职有专司,与外廷无异。别看这班人身体残缺,人事不全,但一旦攀到了太监的位置,便不可小看了,尤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代皇帝批答文书,口含天宪,有“真宰相”一说,内外各衙门都得向他进贡,一年下来,至少有七、八十万两的进项。
崇祯虽杀了魏忠贤,却不能不用太监。眼下他为集资,辅臣靠不住,勋戚靠不住,老丈人不说,他也想到了太监。
“听说,前门一十五家珠宝店,有三家是王之心开的?”皇帝突然发问。
王承恩一听,立刻明白皇帝的用意。
王之心是东厂的掌印太监,东厂是人见人怕的活地狱,谁都愿用银子塞窟窿。皇帝杀魏忠贤后,先是命曹化淳、后是任王之心提督东厂。十几年来,王之心心肠一点也不比魏忠贤软,今日抓他,明日摆布你,因而攒下大笔家私,不但在京郊广置田产,且在前门开有好几家店铺,这些自然都瞒不过皇帝。眼下皇帝突然问起王之心,王承恩便明白皇帝的心思了,他也不想为王之心遮瞒,跪奏道:
“王之心提督东厂多年,应该有些积蓄。”
“那,王德化呢?”皇帝又问。
王德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王承恩的顶头上司。所以,说到他王承恩便不能不小心了,但皇帝口气咄咄逼人,容不得他稍有犹豫,只好含糊地说:
“比较起王之心,只怕要差些。”
话才落音,皇帝却冷笑着说:“哼,朕看也差不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的王承恩便不能置身事外了。于是跪奏道:
“为国尽力,责无旁贷,奴才回家后,将积极筹措,定要一尽绵薄。”
崇祯不由嘉许地点头。
傍晚,王承恩特地在皇上跟前告假,回到了地坛附近的家中,不想前脚进屋,王之心便跟着走了进来。
“老兄在皇上跟前出的好主意啊。”
王之心见面便是揶揄的口吻。他和王承恩同出大太监曹化淳门下,算是同出荆门的师兄弟,常来常往,十分随便。
王承恩一怔,明白王之心的耳报神最多,上自皇宫内苑,下自平民百姓,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于是心一横说:
“事已至此,谁也不能袖手,东主爷还是明智一些为妙。”“东主爷”是对东厂掌印太监的尊称。
王之心冷笑说:“哼,皇上也是雷公打豆腐,专拣软的欺。”
王承恩说:“可不,这回连周皇亲也要出血。”
王之心又“嗤”了一声说:“老兄,别打哈哈了,别人信我也会信吗?周奎那老杂毛花一万两买了个侯爵,又打着捐输的幌子讹了皇后三千两呢。”
王承恩说:“他是国丈,可惜你不是。”
王之心冷笑着说:“都是这样,一个大明也就快玩完了。”
王承恩说:“别人望它完还有一说,东主爷说这话,好像还有比眼下更好的去处?”
王之心黑着脸说:“哼,可不要把话说绝了,此处不留爷,还有留爷处。”
王承恩愕然一惊,说:“东主爷,这话可只在我这里面说得。”
王之心自己也意识到什么,忙换上一副笑脸,嘻嘻地说:“不说了,大兄弟,我是来与你商量的。我打算出三万,成吗?”
王承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王之心是只铁公鸡,也是一毛不拔的,他不相信他肯出这个数。
不想王之心又说:“哼,皇上钦定逆案,有意疏远我们内臣,可眼下国家有难,那一班咬文嚼字的酸丁却个个当起缩头乌龟来,我们可要皇上看看,究竟是谁能为国纾难,所以,我打算出三万,你那宗主爷也出三万,你那师傅曹老爷出两万,这总成了吧?只是我看你在皇上跟前说了大话,拿什么银子去缴账,欺君之罪可不是儿戏。”
第18节:5 国丈不捐太监捐(4)
“宗主爷”是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
王承恩听说连王德化、曹化淳也出到了三万、二万,不由说:“我可不能跟他二位比。我打算将房子卖了,也凑个三两千。”
王之心吃了一惊,说:“那你置令尊令堂于何地?”
王承恩说:“他们不习惯京师喧哗,早就吵着要回老家。”
王之心又“嗤”了一声,说:“老弟,人家到了你这地步,财早发得不想发了,哪像你。依我看,你裤裆里那劳什子也冤枉吃一刀了。”
王承恩最忌讳的就是这事。同是太监,我没有你也没有,在一起闲谈,并不回避这事,可王承恩却不愿别人提。六岁那年,老祖母病了,家里揭不开锅,父亲将他按在炕上,一刀下去,那做男人的本钱便从此丢失了,他昏死在那里,醒来后也不想活了,可一家人围着他,眼里充满了祈求、希望,他憎恨他们,恨不得拿刀将他们统统杀了。
这以后,他进宫了,一步步做到了皇爷跟前的秉笔太监,这是世人艳羡不已的位置,他却视此为浮云,别人弄权纳贿,在外大置其产,遥遥华胄,奕奕高居,他却是富贵丛中的匆匆过客,宫中陋习,太监与宫女结为假夫妻,谓之“对食”,或称“菜户”,像魏忠贤和客氏,居然还敷衍出争风吃醋的丑闻,人说盲者不忘视,跛者不忘履,他却心如古井,波澜不生。
今天,刑余之人,宠辱不惊,难道就可以没有廉耻?不知羞耻的王之心,居然还将此作话由,他不由勃然作色了,怒吼道:
“东主爷,你还有什么话?”
王之心不由一惊。自提督东厂以来,威风八面,上自宰相、尚书,下至平头百姓,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他也说不清了,可一见王承恩那个样子,却也不无忌惮——司礼监八个秉笔太监,王承恩最受信任,比掌印的王德化更能“日近天颜”,今日他可不是来得罪人的,于是换上笑脸,说:
“老兄台,你吼什么吼?我知你手头不宽裕,是来帮你的,当官的总不打送礼的吧?”
说着,从靴统子里掏呀掏,居然掏出了三张各一千两的银票,往案上一拍说:“房子留着吧,将来老了,当不得差了,总不能去睡阶沿吧?”
王承恩不由困惑了。太监作到了提督东厂,正四品的掌印官,是不须回过头来再巴结他这个五品下属的,他不由抬起头,掩不住一脸的困惑:
“什么意思?”
“巴结你呗。”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要你的面子,只要你的嘴巴,今后不要多我们的事,行不?”
王承恩更加不解了,自己能多他们的什么事呢?而且哪个“我们”?
王之心看出了他的困惑,说:“这是宗主爷还有曹老爷的意思,知道你不会弄钱,大家帮补你一点,他两位的面子,你总不能驳回吧?”
这是王德化、曹化淳的意思?王承恩更加不解了。王承恩虽起家信王府,但最先是拜在曹化淳的门下,王德化和王之心是他的师兄弟,眼下既然起动了这两位,他的确不敢得罪,且也得罪不起,只好说:
“无功受禄我不干,你们放心,我不会多你们的事。”
王之心一边将银票往王承恩口袋中塞,一边笑嘻嘻地说:“老兄台,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何必要我说穿呢?”
王之心说完这句,也不等王承恩再问什么,便南京城隍、北京土地地胡扯,再也不说一句正经话了,却把个闷葫芦丢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虽不能推却王之心那三千两银票,却也不愿就此塞责,结果还是把房子卖了,加上王之心那三千,凑成六千之数,捐了出来。
崇祯见此情形,不由叹息说:“外廷官员,反不如内廷中官。”
第19节:1 吊亡(1)
二 白龙鱼服
1 吊亡
皇上欲富绅报名捐输,结果是辅臣不及勋戚,勋戚不如太监,这样相互攀比,闹得满城风雨,扯碎一塘荷叶,也不过聚了十余万两银子,皇帝眼看勺水无益大海,只好终日绕室彷徨。
兵部侍郎金之俊眼看结果不佳,心中很是失望,加之前一天做了一个怪梦,不由一人悄悄来到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
十四年前,原藉广东东莞的兵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袁崇焕,因犯谋逆大罪,被崇祯皇帝下旨凌迟处死,凌迟又名鱼鳞剐,是要挨一千刀的。当他被押赴菜市口行刑时,九城的居民,因听说此人是勾结满鞑子来进攻北京的,无不义愤填膺,争相用钱向行刑的刽子手购买他的肉,一钱银子买一片肉,可怜袁崇焕须臾之间,只剩一付骨架,被扔在大街上,无人理睬。袁的亲属中,母老子幼,且被充军三千里,还有谁来顾及这一把骸骨?亏同乡不忍,有余姓广东人乘夜半无人之时,将这一副遭世人唾弃的骨架,运到广东义园悄悄掩埋,自然连墓碑也没有竖一块。
袁崇焕中进士在万历四十七年,那一科的主考为陕西蒲城的韩爌,同年中便有金之俊。金之俊后来与袁崇焕成了好朋友,袁崇焕虽是书生,却喜谈兵,且很有见地,天启年间,曾奉调协守辽东,因迕魏忠贤而去职,待崇祯改元,他在众人的举荐下,出掌辽东军务,当时的金之俊,对这个同年佩服之余,且寄托了无比的希望,不想才年余功夫,袁崇焕却落下这个结局。
想当初,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兴兵伐明,举朝震骇,萨尔浒一役,明军四路大军皆败,经略杨镐因而被处死。这以后,袁应泰、王化贞皆败在努尔哈赤手下,遂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说,可以书生从军的袁崇焕一到辽东,立刻改变了这局面,宁远一战,他以区区万余兵力,战努尔哈赤十三万大军,不但大获全胜,且炮伤努尔哈赤,后来皇太极再次犯宁锦,袁崇焕又取得宁锦大捷,从此,满洲再不敢小觑宁远,一提袁崇焕的名字就怕。
但袁崇焕虽勇于战阵,却疏于事上,尤其是说话不计后果,处事专权武断,终于招致皇帝的疑忌——初次召见时,竟夸下海口,说五年可灭满洲,不料后来战事迁延,皇太极竟舍关外不攻而绕道攻京师,一见京师被兵,崇祯不由慌了手脚,廷议时,兵部尚书梁成栋为推卸责任,便怪边臣玩寇,加之袁崇焕这以前数次请皇帝发内帑济军,触犯了皇帝的大忌,在率兵勤王时,又请放援兵入城,几件事加在一起,崇祯心里不由疑云密布,恰巧就在这时,有从敌营逃回的太监揭发,说袁崇焕通敌,其实,皇太极惯用《三国》,这分明是照搬《群英会》故事,可是,却足以启动皇帝的杀心,于是,皇帝召见袁崇焕于平台,突然下旨将他逮捕,下于诏狱。
当时,朝士中不少人上书为袁崇焕辩冤,金之俊便是其中之一。但袁崇焕以盖世勋名,无端被冤,如果不是他有错,难道是皇帝有错吗,自古至今,哪见皇帝认错的呢?何况崇祯铁腕冰容,自认精明而有决断,一错便要错到底。所以,这些为他辩冤的奏疏统统被皇帝搁置了,就是袁崇焕手下大将祖大寿上书,愿以自己的战功,为袁崇焕赎罪也被拒绝了。
无辜的袁崇焕,被押赴菜市口处死时,甚至连朝东跪的资格也没有——原来京师杀人是颇有讲究的,菜市口地处宣武门外,每次行刑,犯人从刑部大牢提出,必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