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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移动,他却觉一阵冷风吹过。
「寿姑娘,我怎会以为你杀人?」大师兄失笑,又打了个哆嗦道:「你是慕容大夫的朋友,又是一个姑娘家,与这些人素无怨仇,没有必要杀他们吧?」
「可是,连鸣祥也认为我杀了那只兔子。」她摇头的姿态很怪,怪到好像是一具木偶在摇头。「她没有明说,可是我知道,她一直认为我杀了它。每个人都认为我只会杀人,哪儿来的死尸找不著凶手,就怀疑到我头上来,我没有。我不敢说我看穿鸣祥在想什么,我怕她不要我。」
大师兄微微张嘴,却不知如何接话。
「大师兄,没有慕容大夫的尸身!」
从客房奔出的师弟也喊道:「没瞧见大夫,连他的兄弟也不见了!」
大师兄大喜。「他们没死?寿姑娘,慕容迟没死,他必定还活著!咱们快分头去找!小师弟,你留下来照顾寿姑娘……」
「慕容迟?」她喃喃重复著,从混乱的记忆里慢慢地抽丝出来。「就是那个像鸣祥的男人?他……叫慕容迟……慕容迟没有死……慕容迟没有死……」
已经不是隐约的感觉了,而是真的觉得她的脑子有问题了!大师兄正要暗示靠近她的小师弟点她昏穴,怕她刺激过深,哪知他的眼睛一眨,眼前已不见司徒寿的人影。
师兄弟同时错愕。
「还……还不快分头去找?要让一个女人先找著人,咱们师父的面子不是丢大了吗,快去找人啊!」
雷声有些大。
不知道是不是靠近山边的关系,彷佛闪电与雷都近在眼前。她凭著本能入林找人,半夜里的林子像是黑海,没有半点的光照路。
一般人用眼用耳,她却用鼻。无数的利枝划过她的身体,她没有任何感觉,专注地闻著属於林子的味道。
雨声不见了,雷声也远去,周身的林木就像隐形般,她只「看得见」那种淡淡的、快要天亮时树林释放出来的味道。
她的记忆其实已经一团乱了,她知道自己杀过人,却不记得杀人的感觉;不记得曾经杀过谁、曾经身在血海的感觉……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人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她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残忍至极。
余沧元告诉她,她喜欢杀人。
鸣祥告诉她,她是迫不得已,因为被义爹教养的关系。
可是,在他们眼里,她还是杀人鬼,不是吗?她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她有义爹,只记得她有鸣祥,只记得义爹教她强与弱之差,只记得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里,她被义爹带回庄、鸣祥抱著她睡的那个温暖的晚上……义爹死了……她的记忆又开始混乱模糊了。她开始忘了义爹的长相、开始忘了义爹要她做过什么,一点一滴地忘了每天义爹与她相处的时光;她只记得鸣祥,记得鸣祥待她的好、记得鸣祥与她相处的时光。
余爷爷……就连余爷爷她也忘了。她一点也记不起这个人来,甚至自已有没有动手杀他,她也忘了。
就算有余沧元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根本还是记不起来,只是「知道」而已。
她身上,算是有病吧?
每天忘一点,到最後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从没有跟鸣祥提过,其实她好怕鸣祥一死,她会连鸣祥也忘了。
连鸣祥都忘了,她还剩下什么?她什么也不敢说,怕鸣祥认为她有心推罪,怕鸣祥认为她身上真的有玻有时候,她连自己上一刻在做什么都忘个一乾二净。也许,客栈的人都是她杀的,只是她不记得了;也许,兔子也是她杀的,鸣祥心想的都是事实。
连她自己都觉得客栈里的人好弱,弱到她一弹指就会死的地步;也许,慕容迟是她下的手,现在不知道埋在哪个地方了,只是她忘了,什么都忘光了。
也许,鸣祥早就死了,她也忘了,还在执著鸣祥仍活著的假象?余沧元也死了,只是自己当他活著?他的武功绝对抵不过自己,她又不喜欢他,怎能忍受他一直活在自己的面前?
还是,连慕容迟也早死了,现在她只是在追一个永远追不著的「凶手」?她心里隐约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奇怪,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林子极大,她奔了一阵,像永无止境,又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地熟悉与安心。
忽然间「炰L苤苤v,巨大的闪电不知击中哪里,从雨中传来焦味……白光再度一闪,她的双目看见了远处的动静。
是人。
她慢慢地走近,双脚竟在湿地上无声无息的。当她走到树後时,清楚地听见有人微弱喊叫:「二哥!」
她听不出声音是谁,但有人会喊二哥,就是那个少年跛子了。她的身影与树同化,只显出一半的身子,却无人注意到她。
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半挣扎爬起来的跛子,此时他拐得更严重,像在拖著无数条的废腿在走路。
是跛子。那,慕容迟呢?他在哪里?在哪里?「二哥!」
他对著趴在地上的男人扑过去。那人应该是慕容迟的二弟吧?她感觉的出他还没死,却已离死不远了。
她慢慢的扫了一圈,地下瞧不见其他躺著的人,好几抹黑影正逼近那个少年跛子。
她的心底深处知道那是人,但她的眼睛却只能看见一团黑。
「你们混蛋!」少年跛子对著他们喊道:「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你们弱啊,她心里觉得奇怪,为何这跛子还不明白?因为他弱,所以别人能杀得了他;等他死了,那些杀他之人就是强者——若她要出手,强者会是她。
世间不就是这样吗?没有用的人,死了对世间也没有影响。
她一直坚持这样的想法,可是每个人都认为她错。?
「二哥!二哥——可恶!你们杀了他,我跟你们拼了!」
她看见跛子如飞蛾扑火,身子处处都是致命的空隙扑向他们。这跛子真笨,找死而已。
鸣祥就不会这么笨。鸣祥弱,可是鸣祥会想办法拖时间等待,等余沧元或者她去救命。
一颗鲜血飞溅到她脸上时,她缓缓用指腹拭下,呆呆地看著指间上那颗血被雨水打淡。
第二颗鲜血又飞到她脸上是,那个跛子像是被丢弃的垃圾一样,从另一端被人丢到她眼前,鲜血的味道不顾雨水得冲刷,迅速飘进她的鼻间。
「可恶……我要为二哥报仇……」微弱的声音响起,突如其来的白光打进林间,短暂地照亮附近的林木,慕容实玉强撑著要爬起来,抬头的那瞬间对上树後的半个身影。
他惊喘一声,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司徒寿呆呆地望著自已。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掳来的?追来的?不可能……短暂的思考晃过,她怎么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被杀死吧?连二哥都对付不了的狠角色,她就算小有功夫又怎样?其实,骗她在大雨里去找凤鸣祥时,他就有点心虚内疚了。他跟她一点仇恨也没有,他心里明白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自卑在作怪,尤其她长得漂亮,与自己普通到有点丑的相貌大不相同,时刻都在提醒他大哥、二哥都是相貌极好的人,只有自己不同,只有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时,像个没有关系的外人。
身後传来的杀气,连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都发觉了。他不喜欢她,并不表示他要她死埃「反正……大哥跟二哥……都死了……我也报不了仇了……」他要深吸一口气,胸口好痛,痛到他差点昏死过去。
从他发现她的存在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一个白光的时间,心里转念纷乱,在身後的人影逼近时,他用尽最後的力气扑上前。
司徒寿显然没有料到他最後的举动。她原是呆呆地看著他一身的鲜血,看著他死而已。他扑自己,为什么?他细瘦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身,她心一惊,被迫对上他的双眼。
「快逃……」从他的嘴巴吐出来的话几乎无声。
她没有听见,只看见他那一双瞪她瞪得好用力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平凡、好普通,跟鸣祥完全不一样,单眼皮,眼珠子凸瞪著她,眼神好像在说什么,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老人家在被她杀死之後也是这样地看著她。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记忆淡化得更严重了。
她的心脏一直在狂跳。那个老人家长什么样,她不记得了,只知道有这个印象……
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瞪著她?到死了还这样瞪著她?是……是余爷爷吗?「逃……」
她的双耳听不见雨声,却清楚听见了这个字。他用这种眼神是要告诉她逃命吗?
那……那年余爷爷死了,用这样的眼神瞪著她,也是要她逃命吗?这个跛子的脸上都是血,但他流出来的眼泪跟雨水糊了他的脸。好奇怪……她好像有点能分辨这跛子的脸了,他的脸有点稚气,双颊跟鼻梁上都有一点点的小雀斑。
一阵撞击,让她退了一步,更多的鲜血喷到她的脸上,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二哥?」慕容实玉原是紧闭著眼等死,却没有想到撞击之後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背上。他勉强地侧过身才发现慕容刚没死,慕容刚压在他的背上,为他承受那一刀。
「你这个蠢蛋……我没死,也会被你害死……」慕容刚无力地倒地,慕容实玉拼命地抱住他重得要命的身躯。「你……要为人挨刀,至少替二哥挨嘛……白费我这么疼你……」
「二哥!」笨二哥!笨二哥!老是喜欢替他收拾善後,连死也是为他!可恶!可恶!慕容实玉费力地喘气,本要乖乖跟著二哥等死了,眼角却见司徒寿仍是动也动,她偏著头,以十分诡异的眼神跟角度望著自己。扑通一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脏竟然还会跳得这么大声。连死,都不让他好好地死吗?「为什么呢?鸣祥说,因为是父子、因为有血缘,所以余沧元才会恨我,才会想杀我,才会有爱他爹之心。你跟他不是亲兄弟,他为你死,你又为我挡刀……」她眼里充满迷惑。「义爹对我好,他疼我,鸣祥对我好,还有慕容迟,他要带我白吃白喝、要陪著我……只有他们不嫌弃我。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谁对你好了?我才没有对你好!大哥才是对你好的那个人!」慕容实玉不知她是发了什么疯,忽见她美丽的圆眸连眨也不眨地张得大大的,眼泪却从她的美目里流下来。
「慕容迟死了,你说他死了,他死了……我没有保护他,没有「好几年」了……
没有了……」
彷佛是慢动作一样,慕容实玉看见她慢慢地摸了把脸上的血泪,然後放在唇边舔著;他的头皮发麻,又见有人接近她,举刀下手——他想要出声警告,却亲眼看见原本像是表情空白的木偶变了神色,她伸出右手,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动作避开刀锋,下一刻,她的右手穿透了那人的胸膛……明明雨下得很大,雷声不停地响著,可是他却清楚地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
他是快要死了,可是好想吐!他瞧见她抓出那人还在活跳跳的心脏然後捏碎,接下来的事,他已一阵恍惚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著她一个接著一个地捏碎人心与骨头,每一个人都是死於她穿透的手指间。她的动作好像练过千百回……或者,她曾经真的这样杀过人?忽见她奔过来,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她是来报仇的吧?报他一直故意欺负她,还骗她凤鸣祥来找她了!他像肉泥一样摊著无法动弹,只觉愈逼愈近的那双眸子很像是有一年二哥带他去猎野兽时的眼神,是啊,除了野兽外,会有人用爪子去撕开猎物吗?他闭起眼,等了好一会儿,湿答答的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