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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推开那个小小的身子,力道一次比一次还大,但猛然惊觉到自己用尽了全力,申敏云铁定会受伤之后,他咬住了右手的大拇指。
那是他的惯用手。
尝到铁锈的味道,自残的疼痛变成痛快,让他清醒了一点点,取回控制权,分得清楚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绝不能做的事情。
将他拉回“帝百计”一点点。
耳边传来惊呼声——
“小百,不可以咬,你松开牙齿啊!”
那著急的声音,抚在脸颊旁的细幼手掌透著微微的凉意,帝百计蒙胧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
“别哭了,不要哭啊!”
不绝于耳的道歉声,让他迷散的神智难以凝聚,忽然,一个片段景象跃入了他混沌不清的脑海,像坏掉的带子,前后来回不停的播放。
穿著白色衣服的申敏云快速地倒退出去,世界变成一片阴暗,然后那紧闭的门又打开,她跑了进来,不停地帮他擦去眼泪,肺部的空气被抽干,然后又灌饱。
真的是她,在他快要死掉的那一瞬间,带著空气和光明,翩然而降的女神真的是她。
为了说话,他松开了嘴。
“是你来救我的……”
他的手指像被什么缠住,整个人也被抱在一个冷凉的怀抱里,他不禁失声痛哭。
“小百,小百,不要伤害你自己。”
耳边不断地回响著这句话。
帝百计无法克制,他有话梗在胸口,再不倾吐就会爆炸。
“我好想杀了那个家伙,真的想杀了他!”
即使吐露肮脏腐败的真正心愿,那紧拥的怀抱仍旧没有放开,一瞬间,夺走了他的力气。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会在我身上插针,当冰冷的液体注进来后,我就觉得我的身体开始腐烂,他总笑著把我丢在地上不管,我不知道究竟有多久,只是愈来愈冻,冰冷入骨,全身都冻结了,然后他就会抱住神智不清、追逐任何热源的我,一直说他明白我爱他。我才没有,恶心得想吐,但是身体还是无法克制的想要他的热度!但我真的想杀了他,也想杀了自己,用他赞美的剑术,砍下他的头……”
“那就杀了他吧!”
被人抢话,回到那些羞耻、绝望、恐怖、无助并且狂暴的情境里,他无法控制增生的恶念被人接受。
“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
“我明白,你一定很冷很冷吧?”
帝百计忙不迭地点头,无法克制地反扣住那冷凉的娇小身子,卡在胸口的坚硬冰块开始融化,一点一滴地变成眼泪,被排出身体。
“他说我喜欢抱他,但我真的讨厌那样,极度厌恶,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对待!”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的,你是因为胰岛素才会失温的,你并没有异常,你没有!”
比起自己还要强烈几十倍的话语有著巨大的力量,帝百计不禁哀求起对方。
“帮我杀了他,他是恶魔,他不是人。”他闭上了眼睛,不能控制地发抖,害怕地说。
他的额头落下了轻柔的吻,他却没有被侵犯的感觉。
“好,我帮你杀了他,帮你杀了你的心魔,求求你,小百,回来吧,回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伤害你了,放心吧!”
帝百计被人拦著胸口捞住,理智明白的部分,在这一瞬间传达到了记忆深处,连同那个困在黑暗牢笼里,慢慢变成鬼的自己也被拯救了,憎恨的黑色情绪慢慢漂白,防卫的机制也被解除,全心全身松散开来。
泪水缓缓溢出了眼眶,脸颊被沾湿,却慢慢恢复了视觉。
耳边是溪水的流动声,前面没有树林遮蔽视线,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大海也近在眼前跳跃著金芒,布满了暖色调光彩的天空,夕阳即将要落下之前,像火球一样燃烧著。
“我会这样想,是不是很肮脏?”舌头快麻痹,呼吸也不顺畅,但是他忍不住,再大的胆怯都无法阻止他由衷地问。
他想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活著。
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拚命地摇著。
“这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但是会讨厌、会害怕又怎么样,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不过这一点点弱点构不上是问题,小百还是小百,也一定会幸福快乐下去的。”
他还是他,因为不能挑掉删除的部分也是他,所以就算变了,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
内心的恶芽在还没有开出花前就被摘除,帝百计猛地想要回应申敏云的温柔,但唯有泪水流得比什么都快。
第四章
见到来寻人的老管家后,撑著一个失去意识的少年,申敏云强忍住的泪水就溃堤了。
“杉爷爷,只差一步小百就会掉下去。”
她看著近在脚边的悬崖,想起他方才不分情况的推她,真的不确定帝百计是在什么状态不停住狂奔的脚步,因为放下心来,现在得以发作的不安狠颤,停也停不住。
对于得失之间,细如蛛丝的分隔线,她说不清有多么的厌恶。
她刚才不是不躲不逃,而是不敢让开,在发现他闷著头冲撞的方向之后,她的血液都凉了,彻底的凉了。
轻松不若一般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接过了帝百计一口气上肩,扛著他颀长且结实的身体,北杉伸出一只手轻轻拍著申敏云的头,奉送一个混合著宠爱和心疼,使人不自觉会放松的笑。
“小姐,你做得很好,是你救了小百,要引以为傲,懂吗?”
申敏云没有点头。
“敏云感觉不到杉爷爷说的事情。”
北杉的脸有一些扭曲了。
“害你难过了,对不起,我的手段太激烈。”
他不对刺激帝百计面对现实感到亏欠,他认为这个少年虽然有逃避回忆的倾向,但又具备足够的坚强不至于一碰就溃碎,可是他真舍不得申敏云异样澎湃的泪水。
申敏云摇著小脑袋。
“这不是爷爷的错。”是她哪里不对劲了,她的心脏像是快要坏掉了。
北杉揉了揉小小人儿的发,然后踏上回程。
“晚了,我们先回去吧,帝百计昏倒了倒没事要做,你的手脚都擦伤了,不处理不行。”
顾忌著少年的自尊,所以没带医护人员,但敏云身上的伤痕,他看著碍眼至极。
紧紧跟著的人儿,露出不甚明白的表情。
“伤?”
北杉听著那恍然未觉的声音,照顾了她十九年,突然有了一种出嫁女儿的父亲的感触。
如果可以,就把帝百计丢到山沟里好了……
“看看你的膝盖。”
申敏云低下头,多水的眼睛看到了刺目的红。
但是即便看到了,她仍没有疼痛的感觉,不由得望向摇摇晃晃、垂在北杉背后的少年,看著他的后颈,有了一种想要触摸他颈部脉搏,确认他还活著的冲动。
以前她看见单双带著笑,却没有笑意的眼睛时,也想要安慰她,代替她痛苦,帮她哭泣,却不像现在,她是没有了自己的感觉……
想到了小双,她强挤出笑脸,用满是泥土的小手抹著脸,她不要小双看见她哭,小双会更难过的。
“爷爷,我也能杀掉小双的心魔吗?”申敏云抽著鼻子问,童稚天真。
北杉的脚步顿了下。
申敏云的存在,神凛的无私温柔,已经是最大的恩典,若非如此,单论她对三小姐的重要性以外,其他的单家人不会被她吸引。
她就像块柔软没有形状的绒毯,提供了包起心灵的温暖,有她的十二刻馆变成所有单家人的休养生息之处。
“敏云啊,三小姐和小百不一样,那不叫心魔。”北杉刻意轻缓地道。
申敏云没有再追问。
当北杉不多做解释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该再追问下去。
长年以来的默契,她懂。
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十二刻馆的。
但当帝百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月光照在床上,循著来源望去,亮白近乎正圆的月悬在一点钟楼的方向。
中秋节快到了。
沉沉睡著的人儿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芒之中,真的比起任何的女神都要圣洁,但在傍晚时全身染上火红的她也丝毫不输给此刻的强悍,直接击倒了他的全心全灵。
可战可爱,就像圣女贞德。
他有一股冲动想伸手触碰她,念头动了却无法付诸行动,只敢用眼光在她的睡脸上徘徊。
好奇妙,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安详平和的睡脸。
当她睡著的时候,那种年幼的气息便减低许多,取而代之的甜柔女性味道便增强了一点。
没有强烈到让人反感,仍是软软地不带半点威胁。
她微弯的小嘴,她紧闭的眼睛,悠长但浅的呼吸,水气吹上近在咫尺的他,披散在颈颊的细发,缩著的幼细手指……不带任何疑惑,使用最巨大的力量将明亮的世界送给了他。
凝视著她,他移不开眼,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但下一秒便骚动起来,没有痛感的心悸怦怦怦跳著。
光是这样看著她,他居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经历了下午那样的痛苦之后没有多久的时间,他又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幸福。
好幸福,希望此刻停留,就算明天不来也无所谓了的幸福。
如果抱住她,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他的大脑麻痹了。
云开见月,才感觉没有改变是一种救赎,现在却又变化得理所当然,心情不能不变。
没有她,他就不会再有这般美好的感受,如果要用东西来交换,他愿意奉献出什么呢?
或许被束缚住也可以吧,如果是她,他心甘情愿放弃他的自由,他的双手双脚,连同呼吸、心跳、体温和血液都可以不要。
很多感觉都有两个面相,有无痛感,决定了那感觉是甜蜜或苦楚,特别是不自由、屈服或接受这类先天本质就处于弱势的感觉。
因为不喜欢、不爱,所以无法忍受;但在喜欢、爱了之后就可以主动,可以甘之如饴,这种反差的情感,就是爱情吗?
在被逼迫时死也不愿说出的话语,但在此刻就可以畅所欲言,只恨没有多几个脑袋来编织甜言蜜语的情感,就是爱情吗?
无声无息的来到,唤醒了他冬眠心灵的是她,而他的爱情以她为名,没有道理不是,因为他是如此笃定,最真实的心情。
好希望现在她能醒来,对他绽放动人的微笑,能够甜甜地呼唤他的名字,好希望、好希望。
但是同时他又好怕打扰她,想让她睡,渴望她能有一个美梦的心情在心底盘旋著。
摆荡在温润微热的对立心意之间,强烈的睡意又来袭,帝百计不敌,跟著沉沉睡去。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又是一天过去。
哗啊!
洗好澡、烤干头发,舒坦到骨头都软了的申敏云准备回房,却被幽微但雀跃的女性惊呼给吸引了。
被挑起了一窥究竟的好奇心,让她轻手轻脚的追踪著声音来源。
巨大的建筑物内部有著非常复杂的架构,那声音一阵又一阵像潮水来来去去,她也跟著弯来拐去,不久之后,才在一处楼梯的窗边发现一层又一层叠著,发出既羞又怯的笑声,穿著小洋装加围裙,可爱女仆制服,兴奋莫名的女人们。
她们的眸光专注火热,无法言喻的锐利。
众人屏息以待的亢奋之情,感染到站在不远处的她,著了魔一样不由得靠近,小小手指点了点被什么勾住全部心神的人们。
而原先还不当一回事轻轻挥开的女人,在回头警示的一眼之后,迅速地让开,瞬间挂上严肃的脸孔,双眼不安地动摇,而无言的紧张气氛接著更加迅速地传开,所有的人在看到申敏云后全都肃色,像是要让摩西过的红海一样左右让开,不明就里的申敏云只好想也不想就往窗边走去。
站在没啥特别的窗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