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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还有没有规矩?哪里有当女儿的教训爹的份?”史鼎终于忍无可忍,气冒上了头,霍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是武将出身,就是暴脾气,一直都改不了。
“你坐下。”宁云一指史鼎身后的椅子,“坐下。”
史鼎气的脸色涨红,半天才缓过劲来,慢慢的按照宁云的话坐了回去。
“爹你这可不是说话的态度。”宁云笑了笑,轻轻的悬着成窑最新送来的一批茶盅,“如今就是内阁大学士也会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话,我不是丽云,也不是娘,更不是你在外边养的那个,爹您是不是应该改改你说话的语气?”
她也心里有气。
宁云的话如同兜头一杯冰水,史鼎先是诧异的看着她,然后恼羞成怒,“什么叫我在外边养的?”
“是檀云不是你在外边养的?还是慎哥儿不是你在外边养的?”宁云说话倒也不客气,“爹你也是聪明人,知道跟我生气也没用,为了史家的大局,你也不会去外面说我不孝,何苦发火?”
据她对史鼎的了解,史鼎是个货真价实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得人。
今天她顶撞史鼎,这自然会被史鼎算是家丑,就算史鼎再生气,恐怕出了这个屋子,她们还是父慈子孝的好父女。
史鼎甩袖起身,一把推开门迎着冷风站了许久,才把火气压了下去,复关上门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等史鼎碰过钉子,火气早就消了,宁云这才开口,“咱们家断不可和林家联姻。”
史鼎这才听进去话,“为何?”
“你可听说定国侯家养私兵?”宁云走到史鼎身边,挽起袖子,磨了磨墨,捻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天江,天云,定国林。“爹可还记得宫变那日定国侯家的情形?定国侯率军来援不假,但是实际上当时青州卫,象郡卫都才到承德,直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两支军队才得以进城。”
“之后私下查证,我才知道这件事情。”
史鼎目瞪口呆,丧失了语言能力,半天才说道:“那定国侯率得那只军队是什么?”
“不清楚。”宁云放下笔,小声说道:“但是连天江卫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
史鼎心一沉。
“爹你胆子确实大,还敢跟定国侯联姻,”宁云摇摇头,啼笑皆非,“爹你听我一句,你就在江南当这个总督,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要过问,江南局势有多复杂,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家还是明哲保身为上。”
宁云直视史鼎,视线没有丝毫回避,也不低头,就是那么看着,直到史鼎低下头,默默的看着公文。
宁云当史鼎默认了。
她给了史家今天,从她面见太后的那刻起,史家的一切事务,就都不是史鼎史鼐兄弟能够决定的了。
“对了,二姐姐怎么样?最近没见来信。”宁云问道。
史鼎一摊手,“这你应该问你母亲去才是。”
他向来不在这些琐事上上心。
“算了,如果爹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宁云走的时候顺便将案上的公文一收拾,除了史鼎手里的那个,全都抱走了。
史鼎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罢罢罢,随她去,史鼎只能这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现在在江南一省大员,想去衙门去,不想去就不用去,更是乐得享清闲去了。
宁云刚从书房院子转出来,就听见有人脆生生的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三姐姐?”
宁云一回头,看见一群丫鬟嬷嬷拥着丽云,从丽云住的院子里出来,应该是要去跟王氏请安,丽云看见宁云,挺高兴的喊了一声。
“最近怎么样?”宁云站在那里等了等她,两个人正好顺路,这才一起往王氏的院子里走去。
丽云怯生生的答了,“还好。”说着有些红了眼圈,“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姨娘了。”
“吕姨娘教你来说的?”宁云懒得和丽云废话,直戳中心,她有些为难的说道,“她去佛堂是爹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丽云一脸期待,“听几个姐姐和嬷嬷们说,三姐姐您是郡主,您说话,爹一定会听得。”黑色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宁云,“三姐姐,算我求求你了。”
“哪个姐姐和嬷嬷说的?”宁云看着丽云。
丽云自知失言,看着地摇摇头,“没人跟我说,我自己想的。”她满脸希冀的跟宁云说道:“三姐姐,到底行不行啊。”
“如今天子行儒道,以孝治天下。”宁云替丽云扶正了丽云头发上的簪子,“只要是一个孝字压下来,谁说话,都没有用,”她或多或少有些恻隐之心,吕姨娘是不得已被她扔出去的弃子,不过这么多年,丽云和吕姨娘母女还算是可心,对王氏也够尊敬,“我会去跟爹说说,但是若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丽云一张小脸顿时亮了起来。
“不过,”宁云话锋一转,“我不能保证什么。”她替丽云拉了拉披风上的带子,“但是我最多能做到的是,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让吕姨娘来给你送嫁。”
丽云听前半句的时候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听到后半句宁云的保证,马上欢欣雀跃,“三姐姐说话算数。”
“自然。”宁云笑道,“你什么时候出门子,什么时候我悄悄的安排她回来看你。”
“谢谢三姐姐。”丽云一福身。
丽云得了宁云的保证,兴高采烈的连路都不会走,毕竟那时她已经记事,在王氏面前她一个庶出女儿,如今母亲不在身边,自然是每日都如履薄冰,如今王氏儿女有成,自然不会教她怎么观言查色,所以一听这个消息,也不多想,就开始高兴的盘算开来——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嫁人。
缤兰皱着眉,趁着丫鬟嬷嬷去追丽云的时候,跟上去向宁云小声问道:“姑娘,吕姨娘可是在京城。”
“我知道。”宁云看着丽云背影,“她我自有论处,若是当真规规矩矩,以后我在娘身边的日子少,弟弟还小,她虽然不一定得力,但是能搭把手的话,全了她的心愿也无妨,若不是,我自然有法子整治她。”
缤兰不解,“不是什么?”
她不理解,扑哧笑道:“如今尘埃落定,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宁云看了看缤兰,道:“家里毕竟有个庶长子,你不知道,后宅的女子,若是逼狠了,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对于这件事,她可是颇有心得。
缤兰想起宁云王氏等人的手段,有些许的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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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昭阳殿。
京城里赶上了少见的秋老虎,妃嫔按照规矩,聚在昭阳殿里,等着卫后从紫宸宫议事回来请安,她们都拿着扇,轻声曼语,好不热闹。
皇帝重伤,至今都不能下床,太医说只能静养,所以宫里的妃嫔倒也都和谐无事。
直到掌灯时分,卫后才和甄太后匆匆而来。
“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史兰云带头请安,贾迎春等人也跟着行礼。
“起来吧。”太后笑了笑,“难为你们有心,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也快回去吧,不然宫门就该落锁了。”
史兰云几人也习惯了每天都是这样的一出,按规矩行完礼,她是宫中四妃之首,给卫若竹奉了杯茶后便告退了。
等这些莺莺燕燕都走光了后,卫若竹才长出一口气,问身边的女史,“人在哪里?”
徐女史悄声回答道:“早就引到侧殿里等着了。”
甄太后看卫若竹着急,抿了口茶,打趣自己的儿媳道:“你急什么?景华还没到,你就是去了,你不懂泰西语,你不也是干着急?”
“是儿臣心急了。”卫若竹有些不好意思,“儿臣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忙的过了头,要不是还有母后帮衬着,恐怕早就乱了手脚。”
“你也是有主意的,我不能帮你的,倒也有限。”甄太后看着卫若竹,“你知道我如今最担心的是什么吗?圣人的情况不稳定,有时候连朝都上不了,如今宫里就有两个公主,没有皇子,你要着急,还是急急这个。”
卫若竹尴尬一笑,“这……也是无奈之事。”
“现在不着急,但是还是要有两手准备。”甄太后看着卫若竹,灯火下看上去她还是当年那个温柔娴雅的女子,“但是你大力提携林侍中还有善化景华等人,我觉得你想的主意是另一个。”
卫若竹长叹一声,从凤椅上走下跪在了甄太后面前,灯火明暗,“母后,我知道如今只有两条路,第一是尽快怀上皇子,第二是着手从宗室里选孩子出来从小培养,但是母后,是不是还有另一条路?”
“说下去。”甄太后捻着祖母绿宝石的念珠,眼睛微眯。
“晋朝也可以出一个女帝,退一步可以让她们早日成亲,大不了过继她们的孩子。”卫若竹一咬牙说道。
甄太后手一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儿臣在说什么。娘可是记得当日前朝嘉靖英宗之事?”卫若竹倒也理直气壮,“如今母后大力提携昭德善化,不也是投石问路?”
对于甄太后而言,自己的孙女自然比别的皇子的孩子强,尤其是几个有子的太妃都殉葬的情况下,如果从宗室选太子,日后万一追究起来,她可是首当其中的第一个,出于自保,就算是惊世骇俗,她也要想一想到底行不行。
至于卫若竹,她根本就没想过别的。
婆媳两个也算是不谋而合。
甄太后将卫若竹拉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多担待。”
这时候宫人传报:“景华公主到。”
“快请。”卫若竹连忙吩咐道。
林玉贞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看来是匆匆从家里赶来的,没有化妆,不过是盘了一个牡丹髻,插着几个步摇,别的一无装饰。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林玉贞屈膝一行礼。
甄太后一点头,道:“你也来了,还是去会会那个什么泰西的女人。”
卫若竹一颔首,“走吧。”
林玉贞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凤仪宫的侧殿早就收拾好了,架好了屏风,宫人守在外边,都是女子,却是腰悬三尺银光剑,直到卫若竹甄太后来了,才一行礼退了出去,掩上门,守在门口和窗户下。
“你也坐。”卫若竹吩咐林玉贞。
林玉贞这才看清坐在一边的女子,女子披着黑色的斗篷,遮去整张脸,黑色卷发露了出来,颈子上戴着一个红宝石的项链,样式不是林玉贞常见的,裙子是凡尔赛样式,十六码细枝黑纹天鹅绒,绣着蓝白十字架,象征着泰西英格兰,绿羊皮皮鞋,四英寸高,鞋子扣镶着蓝宝石。
林玉贞发觉卫若竹盯着她看,连忙将目光收回,坐在一侧,手搭在膝上,毕恭毕敬的看着地面。
“那么就开始吧。”卫若竹手里拿着一份奏折,她和甄太后相视一眼,开口道:“凡尔赛皇后及苏格兰女皇,本宫非常欣慰您远道而来,平安抵达。”
林玉贞心中一沉,还是硬着头皮翻译了过去。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半天后回答:“我和我的侍女们感谢您为我们能安全抵达贵国所作出的贡献与牺牲。”说着略微的点了点头。
“牺牲谈不上,不过我非常想知道,您作为苏格兰女皇,为何会与泰西的使臣在我国的国土上交火?”卫若竹笑道。
林玉贞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晋朝的传统便是好客,我们对心怀善意踏上我国国土的人奉以美酒,只有对敌人才会亮出刀剑,如果您不觉得冒犯,我们国家的皇后想知道在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外,若是您能告诉我们,到底英格兰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